第七章

说笑过后，赵太后重归严肃：“荣幸虽好，作业还是要做的。”

旁边同学也都清醒不少，打趣说：“老师，您这怎么整的跟广告词似的。”

初凝收笑，思忖着一定要跟赵太后解释清楚。

毕竟同桌一场，她不想让陈弥因为自己背锅。

然而当事人并没有这种觉悟，他非但没争取，反倒点点头，对“没写作业”一罪供认不讳。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

“你说你，把学数学物理那些心思放点在英语上多好，说不定能拿个满分，多好啊……”

陈弥随口应着，心里已经开始计划拿到生活费怎么花。

陈先国和张梦各欠了半年生活费，一人一个月2000块，加在一起就是24000块。

拿到钱，要带奶奶先去体个检，然后买点化学卷子，剩下的钱全留着交电费饭费书费……

恰好他正和找家教的王先生谈妥，下午就面试，如果顺利的话，一天能额外增加80元的收入。

日子总算有了点盼头。

“你上礼拜就隔几个月开始不写作业，我看不说你不管用了——”说起陈弥，赵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

从高一上学期开始，陈弥英语固定考125，几乎从未有过超越，一直很稳定。

高中英语不是多难的东西，只要多下功夫就能看见成果，可这孩子打定主意要把学英语的时间分给其他科目……

“英语又不是——”

没多久，初凝终于听不下去了，勇敢发声：“老师，昨天陈弥把习题册借我了，是我没带回来。”

陈弥盘算的差不多，刚一醒神，就听见他那好同桌开始帮倒忙。

“还有隐情啊？陈弥，你同桌说的是真的吗？”赵太后问。

一时之间，陈弥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不是，没有隐情，我同桌护短，怕我挨骂。”

初凝目瞪口呆，“咔哒”手中的笔落地。

“行了好同桌，别帮我说谎了，我打算改邪归正，痛改前非了。”陈弥充满感激地看她一眼。

初凝眨眨眼，满头问号，明显没懂。

赵太后叹口气，没再多说：“有觉悟是件好事，等我得空就跟你家长反映一下，让他们也多管管。”

行，能叫家长就行。

赵太后走后，陈弥松口气：“祖宗啊，你差点坏我好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

初凝皱眉：“你怎么不识好歹啊？”

“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需不需要你帮忙，又另一码事儿。”陈弥总不能说“我要一个请家长的机会来要生活费”，于是只得弯弯绕绕。

初凝安静好一会儿。

算了，人总有会自己的理由。她想。

在陈弥低头捡起笔，准备说“消消气”的前一秒，她缓缓开口：“是我多管闲事，跟你道歉。”

“奶奶的书借我看看，跟你做同桌真的很考验心态。”

陈弥一怔，随即笑开，把书递过去。

-

来一一七的第二天，初凝爱上打水。

尤其在在排队的时候，听着陌生同学对习题的困惑讨论，总会让她卷心四起。

“上数学太耗脑细胞了，感觉我要没……”

“我也是，好难。”

“对了，陈弥给你那题你还没做出来吗？”

初凝握着水杯，按下水开关的动作一顿。

没想到上次表白后还有后续。

她循声看去，如果没认错，应该就是上次表白的女生。

“别提这事了，那是竞赛题，哪是我这种及格边缘徘徊的脑袋能做出来的。”

“可是……你就不能为爱情努力一下？”

“喜欢他的那么多，哪轮得到我努力……”

还挺抢手。初凝暗想。

正聚精会神听着，肩膀忽地被轻拍一下。

“怎么又来了，爬楼不费劲？”初凝说着，合上小兔子的保温杯盖转身。

丁晗说过课间不忙就会来找她，今天一天跑上跑下两趟了，也不嫌累。

“没事，不费劲。”后一秒，一道稍显陌生的声音传来。

初凝抬眼，几秒惊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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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走廊一隅，女生捧着信封和一盒巧克力，满目紧张。

“陈弥，我喜欢你……”

陈弥听完，说：“对不起，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只想好好学习，卷死同学。”

还是那套拒绝的说辞，他隔几天就要说一次，来来回回都要盘出包浆了。

“我知道……可是……”女生双手绞着。

陈弥皱眉，试图再一次规劝：“前途和爱情比，还是前者更重要。”

“我懂了……可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陈弥一头雾水。

难道话说得还不清楚？

“上次有女生跟你表白，你给了她一道数学题，说能做出来，就可以和你在一起……”

陈弥一顿，神情略带烦恼。

上次……纯属意外。

他是为了劝退那女生，才出此下策。

和那女生做同桌那一个月，他处处丢东西，上午少本书下午少支笔。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没放好，后来有所改变却依然如旧，他甚至开始怀疑校园灵异事件。

直到某次大扫除，他撞见女生偷拿他橡皮，对峙后这才破案。

陈弥被搞怕了，承受不起那份病态的喜欢，所以才演那一出。

未成想初次试用，就被新同桌撞见，差点搞成个大误会。

见陈弥表情凝重，女生声如蚊蚋：“是我不配拥有吗？”

无奈之下，陈弥从口袋拿出道步骤麻烦的物理竞赛题。

“谢谢……”女生语气充满感激，“那我就先走了。”

陈弥倚上走廊后墙，开始发愁。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可没有那么多竞赛题送人。

目送女生走后，他视线一转，瞥见道熟悉的身影。

初凝和盛林站在饮水机边攀谈，不知说到什么话题，少女弯弯唇，笑得开心。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盛林可不是什么好人。

“……”

“其实你自我介绍那次，我想问你要联系方式来着，”盛林扶扶眼镜，“但是课下你那边围的人太多了，我没挤进去。”

盛林不提，初凝都快忘记还有这茬，她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待会儿写给你。”

“一言为定，别忘了。”

打过几次交道，初凝对盛林印象不错。

安安静静，又谦和有礼，是个好相处的同学。

“谢谢你，那我先去拿书了。”顾看着快要上课，初凝瞥眼手表，匆匆挥手告别。

盛林说：“别客气，需要我帮你吗？”

上次在教务处订了不少书，初凝自己一个人肯定搬不完。

“那就——”

“去哪？”

眨眨眼的功夫，初凝那抢手的同桌出现在面前。

临近傍晚时分，树影摇摇晃晃在少年肩膀投下斑驳，陈弥神色淡淡，像是没睡醒觉。

初凝没由来地心虚，实话实说：“教务处领书。”

陈弥点点头，抬抬下巴向着她手里的保温杯：“你那兔子水杯能帮上忙么？”

这话什么意思？

初凝怔愣几秒，举起她的保温杯，“貌似……大概……帮不上。”

接着，陈弥转个身，对一边尴尬立着的盛林说：“既然如此，盛林同学，你能帮她把水杯送回去吗？”

盛林：“……当然。”

“谢谢你。”

初凝隐隐嗅到一股火药味。

-

走出几米远，初凝疑惑望向身后的陈弥：“你跟着我做什么？”

陈弥背着手，悠闲的气质和饭后遛弯的大爷有一拼。

“你为什么不给我写联系方式，是我不配拥有你的好友位么？”他随□□学活用。

初凝觉得陈弥今天格外不正常，停下脚步反问：“你没事吧，受什么刺激了？”

“冯张不是把我微信推过去了吗，你没加？”

初凝心虚。

她总不能说自己加过，但是被回复了一个“？”。

“行吧，我晚点加你。”她说。

陈弥这才道：“作为回礼，兔子水杯帮不上忙，我能帮上忙。”

被表白还要倒贴试题，帮人解围还要回礼帮忙。这运气……

初凝微笑：“那好，我谢谢您。”

搬书就搬书，说得弯弯绕绕。

-

在初凝的观念里，拿到新书才算正式开学。

放学后，初凝跟家里打好招呼，直奔附近的书店而去。

推开店门，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窗明几净的环境，各类书籍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

初凝从写着“高中教辅”的那栏书架上挑出几本试卷后，转身向严肃读物的书架走去。

指肚轻轻擦过一排书脊，最终在一本朱红色书脊的前停下。

初凝小心翼翼地将它从书架上抽出来，牢牢托到自己手里。

书名上，三个大字写着“正义论”，下方是作者名：约翰·罗尔斯。

初凝的脑袋，除了喜欢装数学物理，还喜欢装政治。

这是她无人知晓的秘密。

……

离开书店时，手表上显示五点过半。

同一时刻，陈弥进入书店对面的奶茶店，坐到一对文质彬彬的父子对面。

自我介绍环节很顺利，陈弥在理科方面的学习经验令王先生频频点头。

眼看来到最终环节，在陈弥等着对面抛出薪资时，王先生忽然问：“那么，你是大学生，还是……”

“不是，”陈弥稍顿，实话实说，“高中生。”

王先生点点头，问起他的学校，陈弥如实回答。

“如果是高中生，我们的希望至少是R大附中的学生。”

“……”

初凝的手机突然一响。

[妈妈：到家了吗，爸爸妈妈不在家监督，你也要好好做功课。]

初凝打字：[知道了。]

难得宋简青出差不回家，初平安去叔叔家帮厨，初凝不会放过这次放松的机会。

放松第一步，喝杯奶茶。

打定主意后，初凝抱着书环视周围，发觉不必走远，对面恰好是家网红奶茶店。

有客人不断进进出出，生意看起来不错。

走至门前，初凝一边抱紧怀中书，一边用力推开门。

同时出的也有一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初凝礼貌避让，却不小心撞上他的肩膀，吃痛的同时，怀中的书落个满地。

“抱歉——”

“不好意思……”

道歉过后，陈弥从情绪中醒转，俯身捡起碰掉的书，初凝道着谢，手边动作也没停。

只余最后一本时，二人几乎是同时抓住。指尖无意触碰，他们慌乱中抬头，猝不及防撞入彼此的视线。

空气瞬间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