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松心契(一)

待上了山,顾了了顿时撒开丫子跑起来,浩浩荡荡地宣告自己回家了。

她冲向一名背着药篓的师姐,故意拖长音喊:“师——姐——”

师姐远远看见她,眼睛不过一瞬便弯了起来,张开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师姐妹们一派其乐融融,江鹤卿先一步进了观主殿内,本以为溪云也会跟着进来,却发现少年停在了门口。

江鹤卿问:“外面下了雪,不进来么?”

溪云笑笑:“哥哥不必忧心,溪云不畏寒。”

江鹤卿不作坚持,招呼他站在檐下,便抬脚进去了。

屋内和他上次来时极为相似,破旧的木桌上落了灰,江鹤卿怀疑那是上次用掌心焰烧信时留下的。椅子便更加破旧了,比上回来时又要少上两张。

观主从半人高的书案后抬起头,忙不迭地给他倒了杯茶,招呼道:“来来来,瞧这天冷的,过来暖和暖和。”

书案后别有洞天,一颗血红的宝玉躺在桌上,散发出温暖的气息,观主餍足地缩在道袍中,发出喟叹:“可不能让那些小子们看见了,到时候一个两个往我殿里钻,椅子都被踩断好几个。”

江鹤卿在他身旁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交代自己此行下山做的事,隐去了回忆及溪云的部分,顺道向观主致歉。此行本是为了让顾了了长见识,江鹤卿却将她留在客栈中。虽是为了安全考虑,却一点没有磨砺到。

不过,若是再给江鹤卿一次机会,他大概还是会选择将顾了了留在客栈中。

观主并没有责备他,反而叫江鹤卿心中更加愧疚。

观主:“不是您的错,不必太过挂念。”

江鹤卿:“难,终是没有完成自己的承诺。”

听他这样一说,观主反而哈哈笑起来,书案被他推的一歪,眼看着就要倒,被江鹤卿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

观主:“不说这个了,师祖往后想要做些什么呢?”

江鹤卿道:“此事尚有蹊跷,百年封印不该自行传音入普通人耳中,背后恐有人或物推波助澜。”

“唔。”观主从他那摇摇欲坠的书案中翻找着,抽出了其中一本,低头猛翻起来。

他这样一抽,约莫是将其中最为重要的某本,半人高的书案当即表演了一个“大厦将倾”,江鹤卿动作迅速,接住无数本掉下来的书后叠在左手臂,一掌将地基重新打正,又左手一挥,将书稳稳当当放了回去。

观主猛地站起来:“找到了,是这里!”他一头撞上江鹤卿归置整齐的书山,只听轰隆一声,二人一齐摔进了一群书中。

殿门大开,溪云在外面喊道:“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只手拨开重重叠叠的书,江鹤卿有些狼狈地爬出来,对溪云喊道:“无事!”又回头刨书堆,把观主好不容易刨了出来。

老人家哎哟哟的扶着腰,被江鹤卿搀扶着坐下了,才从怀里拿出方才找到的一册竹简。

他展开竹简,上面记录的是几百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传说有一座山,山上有长生不老的仙人。仙人有仙术、仙器,呼风唤雨,掌握自然。他孤身一人在此修行百年,偶然捡到一名重伤的青年。青年原是一位颇负理想的考生,第三年考试便中了榜眼。

入朝为官,一心为民,却因为在朝堂中站错了队伍,受奸臣陷害,被贬三次,终遭流放。又在流放路上惨遭山贼,差点死在途中。

仙人治好了青年,青年就这样留在山上,向仙人描述人间许多趣事,教仙人如何用双手织布,动植物是怎样自然成长,下雨前空气会有说不清的黏腻......青年就这样陪着仙人,从青年到成年,后又至中年,再到老死。仙人握着他的手,真真切切、由身到心感受了一回生与死。

仙人将仙器留在山上,独自一人下山了。

然而他并没有接触过人间,不可避免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出三天,便因为相貌俊美,被人骗进了南风馆。

有一风流王爷路过,将他赎了出来,带回皇宫。国主看上仙人的仙术,又得知他有仙器,一直哄骗仙人将仙器带出山,被多次拒绝。战争爆发后,国主哭着求他,说不愿百姓受苦,仙人于心不忍,祭出仙器,大杀四方。

然而国主得到仙器后并没有收敛,反而开始扩张国土,侵略其他无辜的小国。同时,仙人这才知道,所谓战争的开始,不过是国主为了骗他交出仙器,与他国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只是事成后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首先便动手灭了这个国家。

仙人无比悔恨,只是仙器染上凡人鲜血,沾染不详,难以控制,他只得以性命为封印,将仙器封于山中。

那仙器先后沾了凡人与仙人的血,生出怨灵,反而成了邪器。若没有新鲜血肉,便要自行作祟,仙人留下的封印能够镇压他的身躯,却无法控制他的魂灵,他便不时要到处作祟。

原本三百年前有一名灵力高强的道士将他成功镇压,却不知什么原因,道士放弃了镇压,转而开始破解封印,却因操作不当,被仙器反噬而亡。

落羽阁出世后,再次加固了仙器的封印,只是这次再没有人能镇压魂灵,只得时不时派人去将魂灵捉回来。

竹简上有一行小字:邪器魂灵所至之处,怨气成百倍增长,极易破除封印。

江鹤卿道:“也许这便是症结所在,你可知邪器本体所在何处?”

观主道:“本体镇压在落羽阁太苍司,位于北边的太苍山。”

江鹤卿点了点头,要替他收拾桌子,观主哪敢让他家娇弱的师祖做这档子事,忙不迭将他请了出去。

行到门口,二人一眼便看见顾了了骑在师兄脖子上,朝溪云挥拳头:“坏蛋呸呸!抢师祖呸呸!!”

溪云退了几步,不着痕迹地靠到刚踏出来的江鹤卿身旁:“好厉害的拳风,好冷。”

江鹤卿:“......”

方才是谁说自己不畏寒来着?

观主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拂尘尾巴打在师兄后背上,又追着要去打顾了了的屁股:“你师妹胡闹,你也跟着瞎闹!赶紧下来,像什么话!一个个都在师祖面前把我的老脸丢尽了。”

顾了了驾着师兄飞也似地跑了,只余下一句:“师——傅——我——错——啦——”

观主在二人身后咆哮:“下来,赶紧给我下来!!”

溪云雪白的发丝缠上江鹤卿的手指,观主一回头,才看见这满头白发的少年,顿时眉头一皱,拂尘微抖:“这是......这是......!”

溪云自带的净化之力,和剑灵的净化之力有些许相同,只是剑灵净化不伤身,**凡胎用起来,自然要付出一定代价,与传说中的妖祥极为相似。

江鹤卿心知观主恐怕是误会了,下意识将溪云划归己方:“这位是在山下帮助过我的小兄弟。”

观主哦了一声,正色道:“少年,我见你一身妖邪之气,恐怕有邪祟缠身啊!”

......可不是有邪祟缠身,观主的殿门上画了驱邪符,溪云便是因此才进不去。江鹤卿在心中默默吐槽,冲观主打哈哈:“不怕,不怕,若有邪祟来,我会替他解决的。”

溪云在一旁点头:“嗯,哥哥可要保护好溪云。”

观主看着高大威武的溪云,以及他娇小柔弱的师祖,陷入沉思。

二人辞别时,弟子们都被观主传来送别师祖,只有顽皮捣蛋顾了了没有出现。江鹤卿挥手告别了众人,便要向山下走去,却被人喊住了。

顾了了支着小短腿一边跑一边喊:“师祖,师祖!”

观主在后面追着喊:“别跑那么快,留神要摔了!”

江鹤卿停下脚步,顾了了跑得太快,一时没刹住步子,一头撞进了——溪云怀里。

她仰头,以为要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师祖,结果对上一双玩味的眼睛。一时间仿佛有雷光在二人的眼神间激荡。

顾了了瞪溪云:你等着,别想一直缠着师祖!

溪云看顾了了:哥哥是自愿和我一起的。

江鹤卿一看便知二人又在不知道争着什么,只好动手分开二人,问道:“怎么了?”

顾了了这才回神,从怀里双手掏出一个青绿色的镯子,献宝似得递给江鹤卿:“了了别无他物,只有这个镯子,是从家里带出来的,现下送给师祖。见此物如见了了,希望能保师祖平安无忧,万事顺遂。”

小姑娘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祝词,有模有样,听得她身后的师兄师姐笑开一片,惹得顾了了面上一片绯红。

江鹤卿见她要臊起来了,忙伸手接过:“如此,便多谢了了。”

玉镯成色上乘,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物,江鹤卿思来想去,没有摸到身上有什么值得送的东西,只好问她:“了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顾了了绽开笑容:“不必不必,师祖下山后随便带些什么给了了,了了都很高兴!”

二人就此辞别。

三日后,渡船上。

江鹤卿坐在堂中,二人身处一艘大船上,船内竟然还有能够容下十几张圆桌的地方,前头还摆了个戏台子。

他换了一身打扮,原先那身白道袍被溪云念叨了好几日,把他耳根子泡软了,半是哄骗地把他带到成衣铺,买了好几身漂亮衣服。

如今,他披了件青绿色外袍,雪白的内衬在领口有一盘丝扣乌黑的发用发带束起,顶上戴了冠,活像一位出游的小公子。

溪云姗姗来迟,到他身旁坐下,打着哈切道:“这出戏午时才开始,哥哥来的也太早了一些。”

江鹤卿道:“从未见过船上还能唱戏,颇为新奇。”

他情难自抑,毕竟他有记忆时几乎都是在山上,从未听过戏。

见他如此,溪云笑道:“想不到,哥哥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江鹤卿:“你不是初次?”

溪云:“要叫哥哥失望了......溪云,颇有经验。”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故意上挑,江鹤卿还没来得及反应,边上便有人先行笑出声来。

改成晚上九点更新一段时间哦,这篇真的单机好久没涨过收,多次反思是哪里写的不好。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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