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谋反,释放邪器魂灵,所有人都被邪器控制。我到的时候,邪器正在吸取他们的力量,若是邪器大成......后果不堪设想。”
“话虽如此,我确实做了对不起哥哥的事,因此一直不敢表明。”
换言之,便是溪云,亲手杀害了他的亲人。
奇怪的是,江鹤卿心中半分痛意也无,他自以为不是薄情寡义之人,父母亲族俱灭,他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他脑海中会有自己把剑钉在国主胸口的场景?为什么他会看见太子?国师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谢敬文又为什么会说“国主放火烧了你从小长大的道观,逼你父亲上战场”?
火不是匈人放的吗?
江鹤卿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他右掌贴上自己的心口,在混沌间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走失吗?”他是顺安大皇子,出入必有几十名侍卫相伴,浩浩汤汤,哪会有不开眼的贼人来劫?
溪云摇了摇头,说出最后一句话对他来说似乎消耗极大,江鹤卿能明显感受到他在紧张。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都悉听尊便。”他的尾音甚至都在颤抖,江鹤卿甚至闻到了一丝血腥味,燃了掌心焰后,才发觉有一行血从溪云嘴角滑落。
江鹤卿平日里一些话总喜欢在心里吐槽,这时候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吐槽他都吐了血、自己还敢打敢骂么?他只觉得溪云明明欺骗了自己,自己却一点想要质疑的心都无,甚至听着他话语间的颤抖,江鹤卿那颗八风不动的心都有些止不住的心颤。
怎么会这样?
江鹤卿压下一脑门的疑问,握住他的手,缓慢输送灵力:“先调息。”
搭上溪云的脉搏,江鹤卿才咂摸出了许多不对劲。溪云的脉搏快到不能称作是脉象,他手臂下似乎藏着一条奔涌的河流,源源不断的流水冲刷着他的心。
“你当时,”江鹤卿的声音轻不可闻,溪云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为什么要回去找剑?”
江鹤卿隐隐有一种猜测,只是他不敢多想。恐惧是人之常情,就连神都不是无畏无惧的,何况凡人?
“不记得了,”溪云的声音慢慢弱下去,“我不记得了,哥哥。你若见了我心里别扭,我会带你见完你想见的,了解所有你想知道的事......就离开,不会在你面前碍眼,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再纠缠。”
“若你想杀我为父母亲族复仇,也可以。”溪云反握住他的手,“我这条命都是哥哥的,你想怎样都可以。”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倒在江鹤卿怀里,晕了个彻彻底底。
只是坦白往事,甚至有许多地方江鹤卿都颇有疑问,溪云的身体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大?
江鹤卿取了新的蜡烛点燃,替他除了外袍鞋袜,塞进被子里。他坐在床边,看着溪云的睡脸。
少年睡得很不安稳,眉间皱成一团,冷汗从额角滑落。江鹤卿无奈,只能起身去给他打水。然而他方才起身,就被拉住了衣角。
“......别走。”溪云紧闭双眼,手指紧紧捉住他的衣角。“不要离开我。”
江鹤卿一时不察,溪云滚烫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仿佛受了风寒、发起高热的不是江鹤卿,而是他。滚烫的温度从背后传来,江鹤卿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抱着,试图哄他:“只是去打水,我马上回来。”
“我的错,我说谎,不要走。”溪云梦呓着,江鹤卿听他这样说,话锋一转,引导道:“你......说了什么谎?错在何处?”
话音未落,溪云已经整个人将他压在了枕头上,居高临下摁着他的肩:“......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哥哥了......”
江鹤卿刚想再问,溪云已经就着这样的姿势,吻了下来。
江鹤卿瞳孔猛地一缩,本就混沌的大脑此刻更加混乱。他知道二人关系亲密,可从未想过......竟是这方面的亲密。
他下意识想要推开溪云,双唇甫一分开,江鹤卿微喘道:“溪云,停......”
溪云反而缠地更紧了,很快又吻了上来,双手也紧紧抱住了他,直亲的江鹤卿眼前都模糊了,微凉的翠玉垂了下来,贴在江鹤卿耳侧,意识模糊间,江鹤卿突然想到一些往事。
国主多年来重文轻武,满朝上下,只有永安侯堪当大任。北边战场有他在,暂且有所依托,南边却没有能担重任的大将。
匈人进犯并非偶然,他们联合的东海的倭国,南北夹击,妄图覆灭大成。
泡在酒池肉林里的国主与朝臣面面相觑,朝会上乱成一团,甚至有人提出,永安侯的儿子前几日被寻了回来,侯爷的儿子,想必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当然,提出这件事也足够让人感到荒唐了,溪云当时不过十五岁,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个枪也提不动的孩子。
满场乌烟瘴气的争吵中,方才回朝的大皇子——虽说江鹤卿的身份人尽皆知,但也不知国主出于什么心理,一直没有正式认回他。江鹤卿向前一步,朗声道:“臣愿往!”
朝臣议论纷纷,十七岁的江鹤卿初生牛犊不怕虎,满心为师兄师姐复仇,反叫他吃了不少苦头,万幸有永安侯留给他的人在。
将军帐的烛火半夜都还亮着,江鹤卿身旁对着山一样的书信,仔细盘算着如何出奇招。朝中传信说明日派了臣子送来辎重,有了这批东西,江鹤卿想做的事也会顺利许多。
江鹤卿揉了揉眉心,不过几月,他整个人显而易见憔悴了许多,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一道从右肩横跨到左腹的伤被纱布包着。那是一道刀伤,挥刀的是个东瀛高手,那一刀是把江鹤卿身前的人劈成两截,残余的刀气又将他重伤。江鹤卿忍着疼,一剑没入那人的胸口。
他在山上专修剑道,虽然读过不少书,但对兵书并没有涉猎太多,只能挤压自己的睡眠时间,多加学习。
忽然,帐内的烛火晃了晃,江鹤卿觉察到有人来,于是合上兵书,抄起身旁的溪云剑。
溪云剑早已不似在山上时纯净,剑身上不可避免沾了血,江鹤卿没来得及擦,第二日总归还要再上战场,擦与不擦,相差不大。
来人方才从窗户翻进来的时候,江鹤卿已经将剑抵在了他胸口,他沉声道:“谁?”
那人声音软的像在撒娇:“卿哥哥......”
江鹤卿很快听出来人是谁,将蜡烛拿的更近了一些,看清了阿兰——江鹤卿虽不在朝中,也知道阿兰已经继承了世子之位,正式更名为兰惜。
二人上回相见,还是在年关。江鹤卿刚拿下一场大战,押送了一名东瀛皇族回京,只匆匆与兰惜见过一面,如今已经入了秋,近一年没有见人了。虽然江鹤卿写战报的间隙也会给兰惜带去一两封私信,只是书信上翩然的字,怎比得上眼前鲜活的人?
江鹤卿一把将兰惜从窗户上薅了下来,揽在怀里。他惊讶的发现,大半年不见,兰惜竟然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窗外下了雨,他身上沾了不少水汽,江鹤卿却一点不觉得嫌弃,紧紧抱住他。
“哥哥是不是也很想我?”兰惜问道,他似乎怕身上的水沾湿了江鹤卿,下意识有些想躲,却被江鹤卿死死抱住。
江鹤卿说不出缠绵悱恻的话,只得点了点头。
兰惜立时抱了回去,欣喜的声音从江鹤卿耳畔响起:“我也很想哥哥,特别、特别特别想。”
他抱地太用力,江鹤卿胸口的伤被挤压到,疼的江鹤卿没忍住唔了一声。
兰惜这才发现不对劲,赶忙松开了他,借着烛光和月色,看到了他胸口的伤渗出了血。
他顿时呆住了,成了一整块的板砖,只呆呆站在那里。江鹤卿有意缓和气氛,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兰惜反而伸手碰了碰那硬的和铁似的床板,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他一哭,江鹤卿心尖都在打颤,只好伸手抚摸他乌黑的头发:“阿兰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喜欢掉眼泪?”
兰惜的手指攀上他的伤,灵力被缓慢送入,江鹤卿觉得伤口有些发痒,强行克制住了后撤的冲动。他带着哭腔开口道:“是不是很疼?”
说不疼肯定是假的,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江鹤卿决定上战场时,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不疼,”他有意哄一哄兰惜,自然不会坦白自己的伤口,“阿兰再哭,我心就要疼了。”
兰惜忙吸气收回了眼泪,红着眼睛上下仔细看他,又道:“上次见到的时候,哥哥还没有这么瘦。”
江鹤卿面不改色:“我原来就是怎么吃也不胖的体质。”
二人扯了会儿闲,准确来说,是江鹤卿绞尽脑汁哄了兰惜许久。多日不见,他在战场上磨炼出的那颗铁石心肠被兰惜的眼泪泡软了不少,又成了山上那个温柔的师兄。
江鹤卿手指捻过兰惜未干的泪痕,问道:“不说这些,不是说好明日到的吗?怎么提前来了。”
兰惜还是坚持地把手放在他的伤口上,不住输送灵力:“太想你了,我自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大部队也快到了,我的离开,不会碍事。”
他手上也生了茧子,江鹤卿被那茧一磨,心口更加难耐,握住了他的手腕:“别......”
“哥哥,”兰惜靠的更近了一些,呼出的热气几乎能灼烧江鹤卿,“我真的很想你。”
一个轻吻落在江鹤卿嘴角。
昨天睡得太晚,和四只蚊子战斗到半夜三点,终于把他们全部收入垃圾桶。
小小蚊子胆敢造次!(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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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松心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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