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刘庆脑中一团浆糊,但始终觉得自己没记错,坚持道:“那天我真的只见到一个人,长得和老林头像极了,也许不是老林头的儿子,是医馆的伙计,但我真的没看见老林头和你说的大夫!”

谢明乾见他眼神不躲不闪,不禁怀疑自己记错了,看向破山求证。

破山拧着眉,重重地摇头:“我也记得,老林头只有一个嫁了人的女儿,只是因为外嫁,不知现在何处。”

胡碟这时走过来,轻拍谢明乾手背,叫他把手松开,谢明乾看见她永远冷静自如的神情,紧绷的拳头稍有缓和,放开了刘庆。

当年的线索被毁得那般彻底,他们找了四五年之久,才得知当年有个人证还活着,若是线索断了,也许一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刘庆愣愣道:“我不知你是何目的,但我确实没见到那人。那时发生了钦差被杀的案子,全城封锁,人心惶惶,生怕掉脑袋,当夜便有人将我抓去审问,我也是这般回答。一伙黑衣人不罢休,到我家里杀了我家人,以此恐吓我,后来城里不是起了一场大火么,我便趁乱往林子里钻,翻山越岭地逃了出去。”

胡碟听了,思索一番,点点头,“好。这点暂且不说,那你既然逃出去了,又为何在前些日子回到禹城?”

刘庆眼中黯淡无光,无奈道:“我病了,时日无多,实在想念我女儿,当年将她匆匆埋进路旁的黄土,死之前实在想回来看看……”

他说着,落下泪来。

他落着泪,窗外也飘起层层叠叠的黑云,压得屋子里一片昏沉,似将天光关进了匣子里。

“你那么急着逃走,真的是因为将破山当做了当年杀你家人的人么?”

胡碟抬头凝望着窗外的灰暗,问道。

“这……”刘庆支吾了半天,躲闪道,“是、是这样……”

“哦?”胡碟顿住,半响似有些遗憾道,“也罢,这位幽王乃皇帝的亲生儿子,无论如何也死不了,总有人保他,他定然也能护住不少人,若是真落到当年那些人手上,日子恐怕没这么好过了。”

刘庆闻言“唉”了一声,实在没辙,“这位公子,你也就别吓我了,我没几日可活了,只想回去看看我女儿,生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实话跟你说,但我要你们护送我安全回到禹城。”

“好,这点我可以保证。”谢明乾坚定回应。

“其实我遇见了个男子,他……他同你们一样,准确说出了当年医馆的事,还说知道我有个女儿,他对我说,当年要杀我的人又来了,叫我小心。”刘庆回忆起那天遇见的男人,慢吞吞开口,“他知道那么多,又言之凿凿,我就信了…”

“他长什么样?”胡碟问。

“没看见,”刘庆摇头,“蒙着脸,一身黑衣服。”

“声音?”胡碟又问。

刘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斟酌道:“记不清了,感觉就是很普通的男人声音。”

“是么?”胡碟目不转睛直视着他,目光如炬,“恐怕这人你认识吧?”

“不、不认识吧。”刘庆见着她充满侵略的逼问眼神,往椅子里缩了缩。

“嗯?”

“好吧,”刘庆败下阵来,“有些熟悉,总感觉像禹城时的旧相识,我便相信了。”

胡碟得了满意的答案,移开目光,淡淡道:“算你识相。你为了来拿回坠子,便做了三层伪装,却说轻而易举便信了那人的话,你觉得说得过去么?”

刘庆服气,连连求饶:“玩不过你,行行好,我该说的都说了,这下是真没了。”

胡碟背着手走至窗前,望着外间黑云滚滚,霸道顽劣地驱赶着阳光,她一动不动,目光紧随着翻滚的黑云。

就这样入神思索片刻,她利落转身,瞧见了谢明乾的失魂落魄,道:“不必担心,情况并不遭。我们立刻回程,去禹城打探下曾经那个卖酒的老林头,年轻时候有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你是说……”谢明乾原本已暗淡的眼中亮起光,一脸不可置信,转瞬又恍然大悟,“刘庆当年见到的男子是……”

“对,”胡碟正往外抬脚,回头侧过半张清冷瘦削的脸,天边最后的阳光战栗着照在上头,“我怀疑他有个不被人知晓的儿子。”

她转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谢明乾也急急忙忙跟上去。

刘庆慌了神,生怕自己被丢下:“诶,你们答应了要送我回禹城的!”

破山听见他说话,才想起这么个人来。现在他将胡碟奉为真神,就跟谢明乾崇拜云逸杰似的,听了她的指令便欲提剑冲上前线。

“跟上、跟上。”破山回头抓住他裤腰带,拎着就跑。

-

来时为了让马儿自在些,将马车驾去了城外,几人步履不停歇地往城门赶,终究还是没见到敞开的大门,城门口乌泱泱一片,人头攒动,差点走散。

“大娘,”破山换回了玄劲的武打装,带着那张冷酷的脸和一只眼,拉住一个挎着菜篮子大娘搭话,“这不是还没到关城门的时候么?”

“哎呀小伙子,你这几天没上街呀,”大娘一脸惊讶,“这哪儿是关城门,这是封城了,只许进,不许出!”

“封城?为何?”

大娘讳莫如深,脸色一变,“死人了呀……”

“死人?”

“你小声些,”大娘捂住他的嘴,“这可是厉鬼杀人,谁若叫了她,她便要缠上吃人的!”

破山将大娘带着新鲜蔬果气息的手掰下来,心里寻思,怎么觉得这厉鬼的故事这么耳熟呢?

他将大娘讲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胡碟,胡碟闻言连惊讶都无,当即沉稳判断道:“这么说来,想必这人死得蹊跷,事情闹大了,官府下了十分的决心要抓人,才封城的。”

“那这下怎么办?”刘庆急切道,“我还着急去禹城呢。”

胡碟静默片刻,一双眸子深沉又凝重地望过几人,冷声道:“也许我们得晚几天再回去了。”

谢明乾听了这话倒是认可,只是有些疑虑:“那万一这案子不止需要几天,也许十天、二十天才能破,岂非要一直困在这里?”

胡碟抬眼望向如黛的远山,无奈道:“三天内,我们破了这案子。”

她目光移向刘庆,那目光中灼灼的火光,使人信服,仿若她是冰冷雪原上唯一的篝火。

“刘庆,三天后,我们一定让你回去看女儿。”

刘庆听着她话里的笃定,心里暖和几分,朗声答:“诶!”

-

客栈掌柜的刚送走贵客,正在柜台算着账,没曾想一抬头,那群客人如大雁南归似的又来了。

他愣神片刻,随即操起做生意的笑容,乐呵道:“几位住店,要几间房呀?”

那顶俊俏的公子哥爽朗一笑,豪气伸出五指:“五间!”

掌柜的了然一笑,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店里只有四间上房,您看怎么安排?”

破山抱着剑碰了刘庆一下:“房间大,咱俩一起吧。”

刘庆爽快道:“行啊,跟破山兄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咱俩住一间。”

“好嘞,”掌柜的高声道,“四间上房,欢迎贵客——”

几人商定,将谢明乾的房间作为商谈案情的临时“玄鉴堂”。

谢明乾撇撇嘴,道:“好吧,为了查案,本知县只好暂时委屈一下。”

胡碟问破山:“方才你又打探出些什么?”

破山淋了些毛毛雨,抹着头发道:“我这消息可有些吓人了啊,你们敢听么?”

谢明乾翘起腿,笑得顽劣:“真稀奇,多年征战沙场就不说了,就单说昨天早上咱们在深山老林里遇见那鬼,也算是奇遇,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尽管说出来听听。”

破山道:“你还真说对了,你们猜这事发生在哪儿?”

谢明乾想了想,猜道:“玉迦山?”

“对。”破山挑了挑眉,“我当时听那大娘一说,便觉得有些耳熟,后来才想起,这红衣厉鬼不就是昨日早晨在村子里听那郑大姐讲的么,结果后来我又去打听,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谢明乾问。

胡碟闻言抬起头来看破山如何往下说。

破山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怪异又沉闷:“死的人啊,是玉迦山下的猎户,姓卢。”

“谁?”谢明乾站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姓卢的,猎户?不会是我们昨日……”

“错不了,”破山有些遗憾地摇头,“人家说了,玉迦山下的猎户多是周家和李家的,姓卢的猎户这么些年来只有这么一家。”

“那死了几个人,打探到了么?”胡碟问。

“我听人说,就死了卢猎户一个,他的家人应当没受牵连。”破山回忆道。

胡碟点点头:“那便还好。”

她想起那个机灵的小丫头和宽厚的郑大姐,有些担心,听破山这么说,想来应当是安全的,也放下心来。

“那人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被官府知晓的,知道么?”她又问。

破山无不自信道:“那是自然,我都问清楚了,说是昨天在山上惹着鬼了,鬼直接跟到家里,邻居都亲眼看见了,那厉鬼极为狠厉,将卢猎户给缠住带回玉迦山上,第二天周遭的猎户结伴上山去看啊,尸体都僵直了!”

胡碟却有些疑心,“当真是,在屋子里亲眼看见?”

觉得私生子这个说法太过父权,所以用了“不为人知的儿子”

每个人都是母亲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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