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这是自然。”胡碟道,“破案时,是万万不能相信鬼神杀人这类说辞的。凶手利用红衣厉鬼的传说制造恐慌,人人心里都起了迷雾,那鬼故事便在心头的雾里时时徘徊。这鬼影并没有那般面目可怖,可只要遇上了,人们心里的故事也会自动给它画上鬼脸,如此一来,这附近的人都会像那日孙大爷一样被吓得六神无主。”

破山想起那日的鬼影,明白了这点,“难怪当时我们都觉得那鬼影不算十分可怕,孙大爷却吓成那样。”

“如此说来,那鬼影如今没了支撑,已经掉下来了吧?”谢明乾凝思片刻,这般问。

胡碟颔首:“是。”

“那我们即刻动身,往上头去找那鬼影。”

“可行。”胡碟道,“只是我想,我们该兵分两路,一队人往上去找那鬼影,一队人下山去找那鬼影的源头。”

“鬼影的源头?”

“对,既然是一根看得见摸得着的线,那么必定有迹可循,我们需得勘察勘察,这线从何而来,欲去往何处,又到底是根什么样的神仙索,能让这鬼影上下自如。”

“好,我们分头行动。”

刘庆对山势熟悉,胡碟不放心他们独自上山,便让三人一同往上走,而她与阿九往下去寻那线索。

两人下山,阿九走在前头,一直在胡碟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她跟上,既不近一步,也不落下她,她没办法自然地提起话头,只好找个借口:“阿九姑娘。”

阿九闻言停下,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在问她意欲何为,却不问出口,只等她主动讲话。

胡碟只好跟她说自己想停下来歇一歇,阿九当即点头,在附近找了一棵大树,示意她可以到树下坐。

胡碟掀开袍子在树下坐了下来,就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而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不累么。”

阿九低头望着膝盖,轻轻摇头。

“为何不讲话?”

她摇头。

“……你不开心?”

阿九这次稍微转头看她一眼,好像对这个问题稍微有点兴趣,一双坚冰一般的眸子却透着迷茫,好似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思。

接着她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膝盖,还是摇了摇头。

胡碟见她有些松动,有很多话想说,却千言万语觉得无法开口,于是只把最想说的那句话捡出来讲:“你方才照我说的去砍那线,得了很好的线索,我很感激。”

她看着阿九瘦削的脸颊,叹了口气:“只是,一根线,一条不知能否找到的线索,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我知道你们着急回去查净巍宗的案子,但即便如此,也是不值得拿命去拼的。这条线索若得不到,再找其它的便是,你……”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停住了话语。

阿九这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黝黑的眼仁一动不动,好像在思索她说的话,又好像还是很迷茫。

胡碟知道她寡言少语,也不指望她回答什么,只是方才她叫她爬上树扔刀过去砍那线,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能成也就罢了,却没想到阿九为了砍那线,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她有些自责,怪自己不会武功,眼力也不是太好,估不准那线的距离,才让阿九以身犯险,是以想叮嘱她几句,下回万不可为了一条没有定数的线索做到这个地步。

就在她起身打算继续前行时,阿九突然开口说了句话:“我没想太多。”

胡碟看着她依旧低沉着的头,和随风飘起的乌黑的发丝,她身旁的空气也好,青苔也罢,无论尘土还是青叶,都好似只是死寂的坟头飘着微风,看不出一丝波动。

胡碟花了好久,才明白这句话。

-

“有么?”胡碟只能站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阿九在离地几丈高的树上来回穿梭。

阿九的目光落在近旁的几棵树上,巡视几遍,而后摆正脑袋道:“没有。”

胡碟若有所思点点头:“哦……”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战略恐怕出了些问题,不该让破山和谢明乾两个人都上山,而自己这个不会武功的来和阿九一块找东西的。

接着她又拍了拍脑袋,好似里头全是搅不动的蜂糖。

人手只有这么多,鬼影和线都像一粒松针入山林,很是难找,当时大意,想来根本就不该分两路,搞得现在只能靠运气。

她无力地双手抱胸,有点担心他们能否在今日之内找到掉落的鬼影,毕竟那可是证明鬼影非鬼的最重要证据。

她正想着,那边阿九却“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她听见声响回头看,以为阿九又要去做些叫她心惊肉跳的事。

却见阿九伸手眼前这棵树的一根手腕粗枝干旁捏了一下,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像是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比划着什么,什么也瞧不见。

在阿九看来,却并非如此。

她两指之间,夹着一根绑在枝干上的白线,她轻轻一扯,便能听见那线顺着树干往下延伸的部分勾着一堆叶子“哗啦”作响。

她语气较先前提起一些,有些迟缓,带着轻轻的气声,道:“找到了。”

胡碟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上这线,转瞬露出欢颜:“好啊。”

阿九将那线取下来,顺着线往下垂的方向跳下树,将其交到胡碟手中。

胡碟纤瘦的两指竹竿似的提着那线,凝着线的眼中光彩熠熠:“这便是,一切发生之后,有迹可循的最源头之处了。”

那线从她手里,一直往林子里延伸去,直到肉眼再也看不见踪影,她抬头看了看连天的青黑树端,又看了看手中线,感叹此案的凶手费了如此大的功夫,竟然给全莲县的人,甚至她们一行人,编织了如此大的一张网,这是筹划了多久,计划得又有多深。

不仅是这个鬼影,恐怕连那红衣厉鬼和所谓的山神之说,都不是民间的传闻,而是有心人编造的一个故事,专门为了与这鬼影相互配合。

耗时之长、局面之庞大、用计之老练,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一把捏紧手中的线,有些玩味地笑了一下,身上好像有什么激流在涌动,惊涛拍岸,让她头脑振奋,耳清目明。

这次好像遇到个了不得的对手,实在是让她燃起了几分期待的火焰。

两人站在原地,一点一点地将这线卷起来。胡碟瞧着瞧着,觉得她俩这动作像极了从前在家乡时的大妈们。

她想起这些,目色变得柔和放松,问阿九道:“阿九可曾卷过线团?”

阿九头也不抬,埋头一心飞快地拔着线,手上只剩残影:“不曾。”

胡碟猜想也是,她也未曾卷过线团,只是家里的大妈们晚间喜欢坐在炉火旁,温声叙话,手上卷着线团,一边在火炉上烤几个橘子给她吃。

橘子的清香被炉火烤得黢黑,飘着锅巴似的甜味,记忆里的那味道对她来说格外真切。

她自顾自道:“我也不曾,只是从前在家里见过长辈卷线团,便像是你我这般了。”

阿九听见她说家里、长辈几个词,手上停了一瞬,而后又麻利地动作起来。

胡碟悄悄看着她,又问:“那你可识得这线?”

阿九这回倒是未停下来,道:“鱼线。”

“我看也是。”胡碟将左手上的线又往右手绕了一圈,瞧着这线团得有拳头大小了,怎么也该完了吧,正这么想着,便听林子里喊了一声。

“敏理——”

惊起林中纷飞鸟。

那声音穿透云霄,直达三界之外,不是谢明乾又是谁。

“找到了找到了。”隔着老远,未见其人便闻其声,谢明乾的声音穿过清风,传进胡碟耳朵里,她听了这话倒是高兴,今日真是捷报频传,看来与这老谋深算的凶手打这一仗,是她出师先捷。

“找到个什么?”

谢明乾跑得飞快,身姿挺拔矫健,像一只捕食的猛虎,直往前冲,带起风声一片,将破山和刘庆都甩到了身后。

他手上拿着件樱桃红的鲜艳布匹,那布的料子看起来极为普通,甚至都不像是做衣服的,比胡碟当初拿去喂狗那块布恐怕好不了多少。

胡碟看了这布,揶揄道:“上次是海棠红提花绸,这次又是樱桃红,这样下去以后咱们也能出个探案集,叫禹城红布之旅,我看倒不错。”

“不止呢,还有。”谢明乾舔了舔落到嘴角的汗珠,一双杏眼灿若飞星,邀功道,“还有个挂这布的小东西,你猜是何物?”

“哦?”胡碟挑眉,饶有兴致地猜起谜来,“钩子?夹子?”

谢明乾笑道:“错了。我就说吧,你们绝对猜不着。”

胡碟这下认真起来,思量片刻,又道:“这样一块红布,要想在天上飞,不要夹子夹住,岂非很容易掉?若不是,还能是何物?”

“你刚才说对一点,得在天上飞,这个东西是个会在天上飞的。”

“天上飞的……”胡碟摩挲着下巴,昂首看天,除开蜿蜒的树枝,什么也没猜着,“天上飞……”

谢明乾得逞地笑:“对,就是天上飞的,已十分接近了,你再猜猜看。”

是什么呀,各位猜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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