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胡碟默不作声地沉思着,最终还是顺着郑大姐的话说下去:“当真如此?”

郑大姐一听又犹豫了,半响没说话。谢明乾见状,将布包直接解下来,让她更好观察些。郑大姐战战兢兢地眯着眼睛,伸出两个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红布翻看了几下,眼中闪过迟疑。

胡碟问:“郑大姐,你可确定这布与那厉鬼的相似?”

郑大姐咬着嘴唇,好似十分纠结,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胡碟几乎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就在这时,郑大姐却还是选择了点头确认:“我想是的。”

谢明乾听了,大喜过望,对胡碟道:“如此一来,我们的猜想果然没错,鬼影全是周家制造的!”

胡碟心中却隐隐压着石头,实在不敢高兴得太早。

现在只是怀疑,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是周家所为。

郑大姐闻言抬起头悲切看向她们,有些哽咽道:“果真是那周家搞的鬼么?唉……这挨千刀的恶霸……怎么如此狠的心,害得我们母女这般苦……”

胡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转,而后背对着门,站在一片阴影中微微侧脸,声音清冷,缓缓有些艰难道:“郑大姐,你放心,我们一定找到证据,证明周家是凶手,为卢猎户讨个公道。”

“是啊,”胡碟道,“虽然要证明周家是凶手还需要证据,但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郑大姐连声道:“诶、多谢云公子。”她拿起手帕擦了擦泪痕,起身将晴儿放在那张小板凳上,道:“你们要是想找证据,便好好看看我们这屋子,帮我看看周家是怎么在我们屋子里装神弄鬼的。”

谢明乾起身,挥着拳头道:“一定!”

“诶,多谢两位公子。”郑大姐道,“你们要在这里看什么、找什么,请自便,我呀,去宰只鸡给你们吃。”

她转身对晴儿低语道:“晴儿,你在这里坐着陪叔叔们好么,娘亲去烧饭。”晴儿抿着嘴点点头,她便转身到院子里去了。

郑大姐一走,谢明乾实在憋不住话匣子,走到胡碟身边,手搭上她的肩膀道:“敏理料事如神,我实在是佩服,看来你当时说三天破了这案子,可是现在看来,要不了三天,只消一天,这凶手便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胡碟还是背朝他,脸隐在一片阴影之中,轻叹了口气。

谢明乾不解,“敏理,凶手都知道了,你还不开心么?”

胡碟将他的手从肩上推开,眼神清亮又深沉:“你当真觉得此事这么简单?”

“难道凶手不是周家二少爷么?”谢明乾有些迷糊,随后又道,“也或许不是他亲自做的,是派手下去做的呢?”

胡碟没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不对,实在不对。

能记住厉鬼的衣服不对,认出这红布的时机偏偏是她们说出怀疑周家的话之后,这也不对。

她张口,却迟疑着半天说不出个字来,最后妥协道:“要有最直接的证据,否则我们的推断就只是怀疑。让阿九和破山来,我们四人一起再把这屋子排查一遍。”

几人忙活一早上,又是上山又是搜屋子,实在饥肠辘辘,在郑大姐家吃过午饭,却也不停歇,又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如果说凶手想要在山上和这个屋子里都制造鬼影,那么所使用的手法想必是差不多的,搜屋子,就是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鱼线挂起来与屋外相连,这样一来,才能在不进入屋子,不被屋子里的人发现的情况下,让鬼影来去自如。”胡碟检查完一面墙壁,如是说。

“这屋子这么小,咱们翻了七八遍了,真是什么也没有。”破山说着,从床底爬起来,膝盖处的黑色衣料沾了灰尘。

胡碟望着面前的墙面出神,喃喃道:“没有足够的证据,便不能下定论……”

“咱们在山上不是找了两端么?”谢明乾站在窗子前,双手抱胸,若有所思,“我和破山刘庆去山上找鬼影,敏理和阿九下山去找源头,那咱们也换个地方找,找找另一端呀。”

“行,”破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径直走出门去,“你总算说了句有智慧的话。”

见胡碟点点头,谢明乾也就笑着跟了出去。

胡碟最后环视了这屋子一眼,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查探的地方,便叫上阿九一齐出去。

“诶哟,几位神探,怎么样啊?”刘庆坐在外头院子里和郑大姐吴大妈喝着茶,偶尔和晴儿一起玩会儿,见她们终于从屋子里走出来,打趣说了句话。

他本来也想去帮忙,是胡碟说他们人手够用,叫他不要帮倒忙,他才只能灰溜溜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破山将剑横担在肩上,扬了扬眉毛,懒洋洋道:“不怎么样。”

胡碟踏出门来,阳光刚好洒在她簇新的茶白素软缎长袍上,清雅温润,背着光走来。只是走近些,便会发现阳光透过的那张脸,冷静平淡,带着些紧绷。

她远远地道了声:“我们到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郑大姐家对面有几棵高大的银杏树,正是枝叶新发,嫩芽冒头的时候。这几棵树若是拉根线到对面的房子里,倒还真是十分趁手的工具。仅仅只是站在这里一看,就好像能想象出那鱼线如同玉迦山上的一般滑动着,造出个鬼影来。

树下站了几个官府的卫士,远远地守着郑大姐家。胡碟上前打了声招呼说要找线索,那几人也并未阻拦,她们便走开到周围搜查了。

上上下下找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

“可惜,屋子里没有能与之对应的东西能挂住这鱼线的,不然也能想在山上一样进进出出,这样凶手就能放鬼影进去,又不用亲自进屋就能把鬼影拿走了。”谢明乾在一旁靠着树道。

他话正说着,便见郑大姐推开门进去拿了晴儿喜欢抱着的那个小箕子,而后合上门走了出来。

胡碟见了这画面,又想起方才谢明乾说的“进进出出”,本来松松倚着树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

“对呀,进进出出……”她猛然间醒悟过来,一把抓住谢明乾的手腕,望着他道:“这屋子和山上不一样,门和窗一旦关上,那鬼影便出不来了,所以那鬼影出现的方式,绝不会和山上一样!”

谢明乾和她对视片刻,各种画面在眼前游走。

玉迦山、风筝、鱼线、广阔无阻的山间,和这座小屋,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眸光闪闪望向胡碟,“所以,在屋内的鬼影这件事上,我们一开始的寻找方向就错了。”

胡碟沉缓地点头道:“没错。只是我在想,如果连鱼线也不可行,那还有什么方法,能让鬼影穿墙而入,来去自如,能让屋子里的人和屋外的人都看见呢?”

她有些猜想,却又觉得不十分清晰,便问:“你们还能记得清,郑大姐和吴大妈,是如何看见那鬼的么?”

谢明乾凝神思索,回想起郑大姐的说辞:“她说卢屠户回家后,厉鬼便跟着来了,她看见的厉鬼,站在墙角。”

胡碟望着那小屋,丝毫没有移开眼,“那吴大妈呢?”

谢明乾没了印象,看向破山,破山也无奈摇了摇头。

“卢猎户往山上去,郑大姐跑出屋子,和吴大妈看见了鬼影。吴大妈还说,听见郑大姐尖叫时,隔着窗子便已经看见了那鬼。”

胡碟回头看,原是阿九站在树荫下,面色冷峻,缓慢而又坚定地说着。

“这么说来,这鬼既要能够无声无息出现在屋子的墙角,而且还待了很久,你们看那窗子,”胡碟信手指过去,“也不太透光的样子,吴大妈却说能看见一大只鬼。”

“好奇怪啊,”谢明乾摩挲着下巴,喃喃道,“那鬼既是站在墙角,吴大妈隔了那么远,怎么还会看着一大只呢?”

“阿九,”他道,“你的眼神好,你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错。”

阿九却并未回答。

确切来讲,是没法回答。

只因几人忙碌间,已到了日落时分。刘庆之前讲过,山间变化极快,这会儿她们虽在山脚下,可是也受到玉迦山的影响,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所谓晦明变化,山间朝暮。

那大雾骤起,顷刻间铺天盖地黄沙似的涌了过来,一眨眼,眼前就由山水画变作不染毫墨的的一纸空白。

胡碟伸手在那云雾化作的水汽里挥了挥,感受里面的潮湿与冰凉,有些恍神道:“这山脚下,晚间也会起雾么……”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那茅屋已瞧不清了,只能艰难地隐约看到些模糊的颜色罢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根无形的线将那珠子串联起来,胡碟猛地拍了一下手边的树干,道:“我知道了……”

谢明乾站在她身旁,摸索着触到她的袖口,扯了扯:“敏理,你知道什么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后知后觉自己竟被牵着鼻子走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气息才缓缓开口。

“屋子里的鬼,和山上的鬼,用了一样的手法,只是那手法不是鱼线,而是视线。”

“你们记得昨日我们来这里的样子么?大雾弥漫,茫茫前路。我们是靠什么瞧见郑大姐家的?”

谢明乾回想昨日,雾里,瞧见了什么呢?

“是、是吴大妈家的衣服!”他雀跃道。

“对,就是那衣服。吴大妈家的衣服颜色鲜艳,在雾里只要走近些,便比别的颜色容易看清,当时我瞧见那五光十色的衣服,就像进了天宫似的。”

“这衣服……又如何呢?”谢明乾问。

“吴大妈眼神不太好,第一次见她时,如果不是郑大姐介绍,她根本没看清我站在何处。而卢猎户遇鬼追上山那日,阴雨潮湿,阴气极重,阴阳相交,黄昏时分起的雾,只会比今天更大。”

这银杏树下的几人,虽在山上长大,可是却极少下山,以为山脚下的雾气恐怕不会如山上那般,但今日一见,才知这时分的雾也很大。

“雾大,加上吴大妈眼神不好,若是那屋子附近挂了件红布,你们说,在吴大妈眼里,会变成什么?”胡碟声音放低了些,“别忘了,山林里的风筝和布匹造的鬼影,如此简陋,却也能吓得人信以为真,就是因为迷糊,看不清楚,加上那传说,在大雾里一见红色,便以为是红衣厉鬼,实则,只是一块敷衍的红布而已。”

“有道理!”谢明乾道。

“可是隔着窗子,那鬼在屋子里,里面视线昏暗,大雾遮挡,如何还看得见红布?”一道声音冷冷响起。

“嗯,阿九问得好。”

“吴大妈看见的鬼,就在窗户上,而屋子里的鬼,自己走出来不就行了?”雾茫茫中,胡碟好似轻笑了一声,清脆响亮,在水汽中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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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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