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二人这才注意到,负责人给他们订的竟是一间大床房。
梁闻望着那张洁白的大床,扬了扬眉,转头看了沈嘉木一眼。彼时沈嘉木正发着愣,直直盯住那张床,不知在想什么。
梁闻觉得有趣,索性就这么看起来。眼见沈嘉木耳根一点一点变红,他这才开口:“想什么呢?”
沈嘉木闻言眨了眨眼,慢吞吞转头,目光被梁闻耳际落下的碎发捕获,他莫名有些想要上手缠住那缕头发,但最终并没有动作。
这样太亲密了,他想。
可他和梁闻都是男生,睡一张床也不算什么,何况那张床很大,他睡相也挺好,没什么可别扭的。
上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子,校内频繁有学生在宿舍里以各种方式自尽,跳楼、割腕、吞药...那段时间,学校迫于压力,取消了晚自习,让学生们早点回家休息,减轻些压力。但住校的学生回不了家,也不能出校门,就窝在宿舍里,于是一些校园传说就此在这些住宿生中流传开来。
沈嘉木的几个室友胆子都不大,听了那些恐怖故事以后纷纷被吓得睡不着觉,他们一合计,干脆决定两两一组拼床睡觉。
沈嘉木虽然对这些传言没什么感觉,但对室友们的决定也没太大意见,他不是个事多的人,也不想成为异类,便答应了下来。
高中九十厘米宽的单人床睡两个人实在有点挤,他和室友几乎是贴在一起睡的,那时候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和梁闻睡那么大一张床又有什么关系呢?
做好了心理建设,沈嘉木摇了摇头:“没什么。你睡哪边?”
梁闻笑了:“是觉得睡一起不适应吧?我去问问海哥,能不能换间双床房?”
负责人叫吴海,很年轻,是梁闻的直系学长,对梁闻很照顾,沈嘉木也能看得出来。但他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也怕人家觉得自己矫情,便还是说算了。
梁闻轻轻拢了拢他的肩,在他耳边说道:“没事的,我去问一下吧。”
说完便松了手,转身出门,还顺手把门带上,留沈嘉木一个人呆在原地,面颊慢慢染上绯色。
沈嘉木慢慢抬起手,贴上自己一侧脸颊,是热的。
他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难堪。
不多时,梁闻回来了,尽管门没关上,他还是先敲了敲门:“我回来啦。”
沈嘉木似乎还没有缓过劲来,他愣愣地转身,向梁闻点点头。
梁闻笑了一下,冲沈嘉木摊了摊手,遗憾地告诉他:“海哥说,本来是想给我们订双床房的,但赶上旅游旺季,都订完了,这是最后一间,只能将就着睡了。”
“你没问题吧?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
沈嘉木又摇了摇头:“没问题。”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是嫌弃你,就是...好久没和人一起睡了,有点不适应。”
梁闻笑起来:“我知道。来,你先选,睡哪边?”
沈嘉木想了想,选了靠门的一边,于是梁闻点点头,走到靠窗那侧,把包放下来。
他掀开一角被子,轻轻坐在床上,微微仰头发了一会儿呆,转头问沈嘉木:“怎么一直站着?不累吗?”
沈嘉木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挪到另一边坐下,又发起愣来。
梁闻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问道:“也不早了,咱俩先洗澡?”
沈嘉木迟缓地答:“好...你先洗吗?”
梁闻有些无奈了:“嗯,我先洗吧。”正好让你缓缓。
说完,他便整理好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沈嘉木呆呆地望着浴室与卧室之间的那一大块磨砂玻璃,直到耳边传来水声。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缓缓倒在床上,看天花板上烟雾报警器红色的光一闪一闪,宛如脑中的神经一跳一跳。
坦白来说,沈嘉木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反感这种感觉,他只是讨厌失控,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碰上梁闻,一切好像都在往他认知以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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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沈嘉木眼圈青得吓人,眼里还有红血丝,一看就知道没睡好。
“怎么回事?”梁闻皱眉,“睡得不舒服吗?还是我打扰到你了?实在不行,今晚我另外找一家有房的酒店,你看行吗?”
沈嘉木连忙摆手,他笑了笑:“不用,我就是...有点认床,昨晚没睡踏实。”
其实是根本没睡,梁闻躺在旁边,他根本睡不着。
虽然如梁闻本人所言,他睡相很好,完全没有影响到沈嘉木,但不知为何,沈嘉木就是觉得他存在感极强,几乎让人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就睡在身边,以至于根本无法安心睡觉。
这些他当然不会告诉梁闻,只是强打起精神坐起来,问梁闻工作几点开始,要不要先去吃早饭,免得让人久等。
梁闻看他那样,叫他先别去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一天,但他非要跟着,梁闻也没办法。
其实昨晚梁闻自己也没睡好。尽管在路上奔波了一整天,已经很疲惫,但前半夜,他还是一直关注着沈嘉木的状态,沈嘉木的每一个转身他都知道,直到后半夜才支撑不住慢慢睡了过去。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比几乎一夜没睡的沈嘉木要好得多。
这一整天,梁闻几乎没让沈嘉木干一点儿重活,只是帮他递递东西,传传话,有时候帮他拿一拿水杯。
海哥看了都忍不住调侃梁闻“像是带了个女朋友在身边”。
这话一出,梁闻笑着给了海哥一肘:“别乱说。”
海哥挥挥手:“开个玩笑嘛。”
梁闻回头看了沈嘉木一眼,对方的耳廓果然又红了,他低着头,看起来晕晕乎乎,连梁闻已经停了下来都不知道,险些要撞上梁闻。
梁闻轻轻推了推他肩膀,无奈道:“看路啊。”
沈嘉木才懵懵然抬起头:“啊?喔,不好意思。”
梁闻看着他的发旋儿,有点想上手摸摸他的头,但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不用跟我道歉啦,只是怕你受伤。”
也不知道沈嘉木到底听没听进去,只见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好。”
那天他们一直忙到了很晚,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累,沈嘉木洗完澡出来,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梁闻从浴室里出来时,沈嘉木已经睡沉了,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沈嘉木的睡颜,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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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工作量都不算小,所以除了到苗寨的第一晚,他们几乎都没有玩到什么,不过,因为这一次的拍摄工作,他们可以说是很全面地了解了苗寨和当地的风俗,梁闻告诉沈嘉木,这也是他选择到处接拍摄活儿的原因,可以积累到不少素材。
那一刻,沈嘉木才真正看到他为遥远梦想所付出的一角。
工作结束以后,吴海一行人先行离开,梁闻和沈嘉木决定留在苗寨再玩几天。
这是梁闻的决定,对此,沈嘉木特意问过,让别人多出两天住宿钱,会不会不太好。梁闻笑着告诉沈嘉木,这两天的钱全由他自己出,不麻烦别人。
沈嘉木连说他俩平摊,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完,但梁闻表示,权当是感谢他陪他这么远来一趟了,再说朋友之间,也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沈嘉木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他们走遍了苗寨里所有的风雨桥,从这片山坡逛到那片山坡,途径几十家旅舍、几千几万个旅人。晚上,在房间里,他们就坐在窗边,看整个苗寨灯火通明,亮到夜色尽头。
“梁闻,”沈嘉木遥望着目之所及最远的一盏灯,望得出神,仿若看到了很远的远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去什么地方?”
梁闻偏头看了沈嘉木一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像是望见了过去:“我念幼儿园以前,都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后来被父母接过去,每年只有放假过节才能回家,那个时候,我总觉得人就像候鸟。”
沈嘉木闻言收回了目光,转头看着梁闻,对方还在远眺,眼里映着璀璨的灯火。
“一只候鸟一生可以途径很多地方,”他继续说,“而我又不像候鸟那样,对某一个地方抱有那样深厚而又长久的感情,所以如果你问我,我会希望自己飞得比候鸟更远,去更多的地方。”
沈嘉木深深地望着他,看风把他的发丝轻轻吹起,半遮住他俊美的脸,他难得没有在笑,只长久地注视着远方,让沈嘉木几乎感觉他要飞走了。
沈嘉木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但梁闻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沈嘉木,面上挂着淡笑:“沈嘉木,想不想看电影?”
“啊?”沈嘉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问你,想不想要看电影。”
沈嘉木轻轻“啊”了一声:“行啊。”
梁闻打开电视,问沈嘉木想看什么,沈嘉木对电影其实不甚了解,只在老大提起高中女友时听说,那女孩儿喜欢王家卫、张国荣和《春光乍泄》。
他想了想,干脆报出了王家卫的名字。
王家卫?梁闻挑眉:“王家卫的哪一部?”
沈嘉木犹豫着道:“《春光乍泄》吧。”
梁闻的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古怪,以至于沈嘉木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问梁闻:“怎么了吗?”
梁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没有,就是这片子电视上估计没有,用我电脑放吧。”
说着,他起身去拿电脑。
晚上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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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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