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后,沈嘉木难得感到有些漫无目的。照理说,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但中午那顿委实吃得太饱,以至于现在并不饿,甚至还有些没胃口。回宿舍的话,这会儿是周末,室友们大概率也都不在,只有他一个人。
作业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沈嘉木不着边际地想着。似乎,按照原本的计划,和梁闻一同出门扫街,或者说,他其实早就把此行看作是同游,就是他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在潜意识里,他已经把这一整天的时间都留给了梁闻,再没想别的什么事情。
所以现在居然百无聊赖,不知道往哪去了。
沈嘉木干脆沿着树林里的小径慢慢悠悠地走,一盏一盏数着路旁照明的小灯。
天暖起来以后,飞虫也多起来,围着光源,嗡嗡打转,其实动静不大,沈嘉木却觉得有些吵。
他走到一张灯光照不到的长椅旁,俯身摸了摸椅面,很干净,没有多少灰尘,于是便坐了下来。
他想起小时候,妈妈带他出去玩,两个人不知怎么迷了路,却意外找到了一片很大的草坪,几乎有些像草原了,于是他们干脆就地躺下来看星空。
是仲夏,草长得很高,扎在身上有些痒又有点痛。那时沈嘉木年纪尚小,被扎得咯咯笑,跟母亲撒娇说好痒,母亲便让他躺在自己身上。
但那天,他们并没有看到星空。明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却不见天上有星,只见明月高悬于不远处的漆黑的夜空。
沈嘉木现在还记得,他躺在母亲柔软的怀里,被母亲搂着,听见她用很温柔的声音对他说:“没关系,没有星星我们就晒月亮。”
那是他童年最无忧无虑的、最快乐的时光。
之后那么多年,他开始念书、考试,然后长大,这样的日子,似乎再也没有过了。
他以为他并不怀念,就像母亲教导他的,人要一直向前看,向高处看,唯有如此,才有希望,才能闯出路来。
所以他鲜少回想起这些往事,也渐渐忘记了把快乐当作全部使命该是什么样子。
直到今天,这个风里含着湿润气息的春夜,他坐在路灯视线以外的、黑暗中的树下长椅上,仰头望住悬于最高那枝树梢的那一轮月亮,才又想起这段过往。
然后干脆决定就坐在这晒晒月亮。
直到人们都陆续吃过晚饭,走来散步消食,沈嘉木才离开长椅,去食堂吃饭。
可能真是穿少了,又或许是真的坐了太久,沈嘉木打了两个喷嚏。
但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他,今天却想到那个“打喷嚏是有人在念着自己”的古老传言,觉得是不是妈妈在想他。
随便拿了两个菜,沈嘉木决定速战速决吃完饭去给妈妈打个电话。
然后他又想到梁闻,梁闻...看起来像是会经常晒月亮的人。
他现在在哪里呢,在做什么,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消了消中午的食,现在才来吃饭呢?
但他并没有在食堂见到梁闻,反而见到了另一个令他眼熟的人,吴敛。
他们对上视线,吴敛眼光闪烁了一下,竟朝沈嘉木走来。
他们并不相熟,只有小组作业这么一次交集,相处得也不算愉快,沈嘉木一时摸不准他想要干什么。
只见吴敛走过来,停在沈嘉木桌边,同他打招呼:“晚上好,组长,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啊?”
语气很熟稔的样子,沈嘉木不禁在心里皱了皱眉,面上却是礼貌微笑着:“前面有点事忙到现在。”
吴敛扬扬眉毛,似乎很是惊讶:“这样啊,我还以为梁闻去聚餐,你会一起,毕竟你们白天都待在一起。他就这么把你一个人丢食堂来啦?”
听上去只是闲聊,但沈嘉木觉得很不舒服。他怎么知道他们白天都在一起的?
但最终也只是对吴敛笑了笑,说:“他们毕竟是一个圈子的,我不是,当然不会去他们的聚餐。”
吴敛也笑了:“看来你们关系也没有我想的好。”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留沈嘉木一个人坐在那想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又没了胃口。
随便扒了几口饭,沈嘉木干脆放弃不再吃了,他把剩余的饭菜倒进垃圾桶,把餐盘归还食堂工作人员,便出了门,慢慢往宿舍走。
路上,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想了想,从来报喜不报忧的人,难得告诉母亲自己有点想她。
母亲听起来有些着急,忙在电话里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声音传到沈嘉木耳中时,有些断断续续的。
他莫名有种冲动,想把刚刚在食堂碰到吴敛的事情讲给母亲,又怕母亲担心,以为他在外树了敌,最终并没有说什么,只告诉母亲,最近在学校里交到了新朋友,因为朋友陪他去逛了城市,让他想起小时候妈妈带着他到处玩耍的日子,所以才打了这通电话。
他听见母亲在电话那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宝宝,想妈了就给妈打电话,在学校里多交点朋友,多和朋友出去玩,钱不够了找妈要,照顾好自己,啊。”
沈嘉木听得有些鼻酸,虽然母亲看不到,但他还是在电话这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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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意外地,大家都在。
听到开门声,大家纷纷回过头。
看到沈嘉木这幅扮相,以老二为首,众人猥琐地笑起来。老二走上前来,眯着眼睛凑过来,把沈嘉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哟,肯回来了?”
不等沈嘉木开口,老四接上了他的话:“一大早上没个人影,说!去干嘛了?”
沈嘉木绕开老二坐回位子上,抓了把头发:“没什么,就是和一朋友约了出去玩。”
老大奸笑起来:“和朋友出去玩穿这么帅啊,这天气,你就穿件卫衣,什么朋友?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沈嘉木被他们毫无逻辑的脑回路和势必要吃上瓜的决心震惊:“男的男的。”
“不可能!”老二大叫一声,“见男的你穿那么帅?咱们四个一块出门的时候可从没见你打扮啊。”
沈嘉木有些无奈了:“真是男的,就上次跟你们提过的那个,我素质与人生课上认识的,梁闻。”
老二嘿嘿一笑:“喔,大帅哥啊,难怪你打扮的这么好看,原来是去见男朋友啊。”
“不是...唉,算了。”沈嘉木缩回座位里,不接他们的话了。
奇怪的是,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沈嘉木又觉得自己脸上热了起来,不用照镜子,他很清楚自己脸红了。
幸亏他们宿舍是包厢式的上床下桌,缩回座位里,就谁也发现不了他的脸红,让他躲过了一次骚扰,否则照这三个人的性子,肯定又要调侃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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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木猜,梁闻这段时间一定很忙,几乎每节选修课,他都是踩点到,而且发丝有些乱,看起来像是奔跑过。
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每一次课,沈嘉木都把旁边的位置留出来,而梁闻也每次都会坐到他身边。
课上,他们的交流并不多,沈嘉木大多在忙自己的作业,梁闻有时候听听课,有时候剪剪视频、给相片做做后期。
但他们都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偶尔转头对上对方的目光,就一同露出一个笑。
自沈嘉木那天扫街回去后,宿舍里大家对梁闻的称呼都变成了“老三他对象”。
梁闻在学校里本就出名,大家便对他更为好奇,时不时有人问沈嘉木:“诶老三,什么时候带你对象出来见见我们?”
起初,沈嘉木听了这种话还会面红耳赤,急急地反驳:“什么我对象,再强调一遍,我单身。”
到后来,他也就习惯了,任由他们说,心情好的时候应他们两句,心情一般的时候干脆理都不理。
只在面对梁闻本人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想到这一句“你对象”,然后莫名其妙脸红,为此。梁闻还关心过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有没有发烧,需不需要去医院。
他当然不能把真实原因说出来,只能含含糊糊糊弄过去,不敢直视梁闻的眼,自然也看不到梁闻逗趣的笑。
那天玩回去以后,梁闻确实很忙,事实上,除了上课,他和沈嘉木很少有时间见面,每次沈嘉木约他,他都只能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确实还有事,没有时间呢。”
老三自己都约不出来“他对象”。
直到那一天中午下课回宿舍,听到室友们起哄,他才知道梁闻最近在忙些什么。
“老三!”沈嘉木一进门就被老大招呼过去,老二老四也挤在他旁边,三个人凑在一起盯着电脑屏幕,“你对象牛逼啊!”
“什么?”沈嘉木不明就里走过去,只见老四指着电脑屏幕上小小的两个字。
“喏,咱们学校官网换的新封面,还有新的宣传视频,一个是你对象拍的,一个是你对象导的。”
沈嘉木凑近一看,果然。
“真的很牛逼啊,”老二叹道,“他一个大二的,力压那么多学长学姐。”
“是啊。”沈嘉木心不在焉地笑笑,心已经不在这里。
原来他这段时间都在忙这个。
现在应该忙完了,沈嘉木想了想,给他发了条微信:“看到你拍的官图和宣传视频了,好厉害!”
“有空吗?请你出来吃烧烤,辛苦了。”
浪费粮食是不对的大家不要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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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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