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枫看到这一幕确实震惊,问:“你打她做什么?”
“做游戏啊,”陈辞岘倒没觉得怎么,“我们要进入他们的梦境或者心境去查看,现在只能先从她这里入手了。”
唐南枫还是不放心,“被她发现怎么办?或者她现在这个样子被发现怎么办?”
“放心,”陈辞岘给他吃了一颗安心丸,“她是不会察觉的,短时间内是不会被发现的,他们都去睡觉了。”
陈辞岘拉着唐南枫,另一只手覆上了王秋礼的额头。
一瞬间白光乍现,晃着他们的眼,畏光的唐南枫紧忙闭上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没了知觉。
*
“唐南枫,”陈辞岘在旁边叫他,并伸手轻拍他的脸颊,“醒醒。”
唐南枫睁开眼睛,措不及防的与陈辞岘对视在一起,反应过来的唐南枫慌忙的错开视线,不去看他。
“你个老不死的,让你干个活儿也磨磨蹭蹭的,快点干!老子饿了。”一串浑话在耳边出来。
唐南枫起身去看,是秦述和跌坐在地上的王秋礼,年近八旬的老太艰难的爬起来,她的腿脚有毛病,臃肿的身体爬起来很是困难。
秦述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居高临下的在那里看着。
王秋礼的胸口一下一下鼓动着,她很生气,但她有苦说不出,拖着她患有病疾的腿脚,一上一下的走向厨房。
滑稽又可怜。
厨房很小又很黑暗,昏暗逼仄的空间里,她在里面艰难的挪动身子,为她五十年来的爱人做饭。
秦述就待在外面看着电视,对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声音置若旁骛。
这一切看的是那么的令人心头一紧,陈辞岘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也无法理解唐南枫现在是抱有什么心态。
他只是抬手捂住了唐南枫的眼睛,“不想看就不看了。”
唐南枫呼吸加重,一只手颤抖的攥住陈辞岘的衣摆,他的手抖的厉害。
现在的陈辞岘虽说是机器人之身,但他现实中也是24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机器人,有了感情系统,也能通过唐南枫这个动作明白一些事情。
唐南枫一用力,把陈辞岘推开,他便离开了唐南枫的视线,面前的一幕不再是厨房,变成了田间。
秦述和王秋礼,对峙着破口大骂,活像两个疯子。
秦述控制不住上前走了几步,唐南枫这才发现原来秦述也是有腿脚毛病的,但是相较于王秋礼,他没那么厉害。
王秋礼很害怕他,忙往后连退几步,秦述抄起靠在果树旁用来挖坑的铁锹,他举起来,高高的举起来。
朝着王秋礼的上方重重的拍下。
“不!”唐南枫作为旁观者看到这一幕正想跑过去推开王秋礼,但却被陈辞岘拦腰抱住,低声警告他:“不可以!”
唐南枫猛然甩开陈辞岘,跑过去时才发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界,他扭头看着陈辞岘,满目怨愤,陈辞岘耸耸肩:“这不是我设置的,是系统警告,你不准干扰他们的梦境或者心境。”
“这不是梦境!这是王秋礼的心境!!”
唐南枫咬咬牙,一拳砸在墙界上,他不怪任何人,他不怪系统的强制,也不怪陈辞岘的无情。
他只是个普通玩家,他必须遵守规则。
那一拳砸狠了,唐南枫的手渗出血丝,陈辞岘皱着眉头去查看唐南枫的伤势,唐南枫没有动作,依旧看着王秋礼和秦述他们两个人。
秦述举起的铁锹没有一丝犹豫的拍在王秋礼的头上,没流血,没晕倒,王秋礼觉得一点也不疼,她发疯似的大笑,指着秦述的鼻子破口大骂他的祖宗十八代。
突然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王秋礼愣了片刻,抬手一摸,满手殷红。
但她像是看不见一样,往上衣上抹了抹,上衣又平白无故多出几枚血手印。
“疯婆子!”秦述大骂着把铁锹扔在了地上,头也没回的缓慢的离开了,王秋礼依旧跌坐在那里,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闺女啊,你娘我啊,快死了,”她头上的伤口并不算太大,但血一直在流,王秋礼的血手印在上衣上越来越多,她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快来接我啊,我快死了。”
唐南枫在安全区看着,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默默的看着那里,这一切在他面前呈现,既熟悉又陌生。
“唐南枫。”陈辞岘从后面抱住他,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
“这不是梦境,这不是梦境,这不是梦境。”唐南枫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这不是梦境,而是王秋礼的心境,又或者换句话来讲,是王秋礼的真实故事。
陈辞岘抱着他,转了一个身,不再让他面向墙界看着王秋礼血淋淋的样子。
“是,它不是梦境,”陈辞岘承认了这个事实,“但它已经成为了历史,唐南枫。”
“不值得一提的历史是无需缅怀的。”
“出。”陈辞岘一手抱着唐南枫,一手伸向远方一挥,走出了这个心境。
回到游戏中的现实,唐南枫发现王秋礼是躺在床上的,睡的正香。
他想起出心境的前一秒陈辞岘说的话,他回答:“我没有在缅怀,我只是有点感慨。”
“感慨什么?”陈辞岘问他。
但唐南枫没有回答,并没有打算给出陈辞岘什么答案。
陈辞岘又问他:“还要去看吗?”
唐南枫摇摇头,“不看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看吧,我怕耽误时间太长,我们还要救时思宴呢。”
他思考了片刻,又说:“那就先看时思宴吧,我们去他的心境吧。”
陈辞岘倒没什么异议,跟在唐南枫的身后,悄悄溜进时思宴的房间里,没想到他居然醒了。
时思宴看着他们:“你们干什么?”
“哦,没事,”唐南枫负责转移时思宴的注意力,“我们要回去了,谢谢你们的招待。”
时思宴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没睡醒,愣愣的点点头,“好。”
下一秒,陈辞岘就把时思宴敲晕了,再次拉着唐南枫进入了时思宴的心境。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唐南枫倒没觉出有多难受,他们依旧现在墙界以内的安全区,去观看时思宴的故事。
*
“戏子出来了!”有人大声叫喊着。
“戏子,戏子,戏子!”
“时家出了一个戏子,说出去要笑死人的。”
小小的歌舞台上,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钢琴,单看一眼便觉得价值不菲,可能是一家人省吃俭用凑出来的。
台下坐着他的家人,秦华年,时禾,还有现在叫时思歌的时思己。
不管流言如何,秦华年的腰一直很笔直的在那里坐着,那是她对自己年轻梦想的尊重,也是对时思宴的认可。
时思歌什么也不懂的坐在秦华年的旁边,并没有表现出一个孩子对母亲应有的依赖,她害怕秦华年。
时禾就不一样了,坐在观众席里就是逼逼叨叨的,手捂住脸,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
终于他忍不住了,对秦华年低声怒吼。
“你神经病吧,让思宴学什么钢琴啊?被人戳脊梁骨骂戏子你就开心了?”
“出去还怨别人看不起?你实现不了梦想就算了,还连带着思宴一起,被你拉下水?”
“秦华年,你怎么就不学学你那个娘啊?被你老子训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天天在家里好吃懒做,钱也挣不到几个,就特么逮着老子的钱花?难不成我的钱是被大风刮来的?!”
时思歌大概没有听到,目不转睛的看向舞台,等待时思宴的出场。
在大庭广众之下,秦华年不想闹的太难看,她也凑近对时禾说,“时禾,我和我妈不一样,她不会反抗,不代表我不会。”
“哦,是吗?”时禾不相信的挑挑眉头,一把揪住秦华年的头发,“在外面装什么呢,有本事撕破你看那个嘴脸啊。”
她很要面子,但现在的时禾正在气头上,也让秦华年丢了份儿,他让她想到了她的父母,秦华年才不想变得和她母亲一样的窝囊懦弱。
头发好像要被活生生的剥落下来,秦华年伸手掐住时禾的胳膊,狠狠一掐,一拧,时禾立马就放开了自己揪住秦华年头发的手。
被掐的地方已经出了血,被拧的地方也已经成了淤青。
“你特么去死吧!”时禾恼羞成怒,抓起时思歌在节目开始之前放过来的热水,就丝毫不犹豫的泼向秦华年的脸,杯子狠狠的砸在台上的钢琴,玻璃猛然炸开,碎片溅到刚走出来的时思宴身上。
玻璃的破碎声,时思歌的尖叫声,秦华年的惨叫声,周围人的惊叫声。
它们充斥在一起,缠绕,混合,炸着唐南枫的耳朵,吵着唐南枫的脑袋,他痛苦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他没有闭眼,也闭不上眼睛,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安全区外的场面。
吵闹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依旧没有停下,唐南枫痛苦的摇摇头,他想要摆脱这样的声音,但这些声音却像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钻进他的耳朵里,他的脑袋里。
“救我……”唐南枫呢喃着,“谁可以救救我啊?”
陈辞岘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痛苦的蹲在地上的唐南枫,没有任何动作,他在等。
等唐南枫可以熬过去,又或者等唐南枫真的坚持不住了。
唐南枫现在意识不清,但他还是记得他和陈辞岘一块儿过来的,记得陈辞岘就在自己的不远处,他尝试叫陈辞岘的名字:“陈辞岘,救救我吧。”
陈辞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紧,他叹了一口气,也蹲下身子,看着脸色惨白的唐南枫,他伸出手指,抵着唐南枫的唇边。
唐南枫感觉到柔软的肌肤,抬头看他,眼里都是雾蒙蒙的水汽。
“咬出血,”陈辞岘命令他,唐南枫有些犹豫,陈辞岘见他犹豫对他说:“别怕,我没有痛感,感受不到疼。”
唐南枫这才放下心,捧着陈辞岘的手指,放进口中,咬出了血。
殷红的献血流了下来,有些留在了唐南枫的嘴里,有的滴落在唐南枫的唇边。
陈辞岘抬手抹掉了唐南枫嘴边的鲜血,说:“咽下去。”
血腥的味道还是顺着喉咙流入胃中,那些吵闹声才终于消散。
唐南枫下意识看向安全区外,发现他们还在乱,只是陈辞岘单方面屏蔽了他的声音。
“为什么……”唐南枫垂眸看着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记得血管用?”
陈辞岘没有回答他,而是重新站起来,看向安全区外,玻璃上倒影着他们的影子,陈辞岘的白发在玻璃的倒影下染上一些黑。
“为什么你没事?”
陈辞岘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视线终于落到了唐南枫的身上,目光很灼热,像是可以穿透他一般。
“什么都不可以说吗?”
陈辞岘点点头,终于还是开了口,“你会知道唐南枫,但不是现在。”
“你就当做,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同情心吧,这不算坏事。”
“好吧。”陈辞岘既然不想说,那他也问不出来什么,反正时间还很长,他总会知道的。
唐南枫又看一眼安全区外的人,陈辞岘却拉住他的手,说:“你太累了,别看了。”
下一秒,他们便出了时思宴的心境。
既然已经说过要离开了,他们也不打算多停留几秒,前后出了时家门。
【恭喜获得线索〈王秋礼的故事片段〉。】
【恭喜获得线索〈时思宴的故事片段〉。】
【恭喜线索累计获得五条,玩家唐南枫和机器人陈辞岘解锁道具〈线索册〉,所获的线索可保存在里面,以便查阅,该道具已放进玩家唐南枫的背包里。】
结合了一下今天的所观所感,唐南枫总结了一下。
撇开林家的故事先不管,“模范家庭”这个称号先不管它的初衷是不是好的,但现在它好像已经烂到根了。
时家的故事很乱,也很让唐南枫觉得熟悉,也很容易梳理清楚,王秋礼长达50年遭受着秦述的家暴;时思宴也被人传着谣言,明明只是弹钢琴,却被说成“戏子”;时思歌叫着重男轻女的名字,背负着她母亲的梦想;秦华年和时禾之间的爱恨情仇,就刚刚在心灵中看到的,秦华年和时禾之间也存在着家暴现象。
一日夫妻百日恩。
唐南枫想不懂,如果说这句话的人亲眼看到这些场面之后,他还会这么觉得吗?
百日恩意味着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拿铁锹拍在爱人的头上。
百日恩意味着可以毫不顾忌外面的目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家暴爱人。
唐南枫觉得这句话是最大的谎言。
一日夫妻百日恩,唐南枫觉得到最后不要彼此的命都是好的。
今天说不定有二更。
望家暴之事可以得到重视,以爱情,家庭为由家暴的希望可以得到法律的制裁,家暴永远都不需要理由,它不应收到什么前提的庇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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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南江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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