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人看到秦述拿铁锹打王秋礼的那一幕,如果他看到秦华年和时禾的互殴现场,他还会这么说吗?
一日夫妻百日恩在他们身上根本无法体现,他们倒更像是日日见面的仇人。
唐南枫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不相爱还非要在一起呢?
为什么有的爱情真的可以在时间里消磨,然后从爱变成恨,从宠爱变成家暴。
相爱与不相爱的过日子明显就是两个概念嘛,为什么会有人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又为什么会有人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陈辞岘。”唐南枫突然叫他,陈辞岘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问:“怎么了?”
唐南枫问他:“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真实经历他们所发生的事情吗?”
陈辞岘沉默半响,唐南枫看他这样子大概率知道了,果然,陈辞岘开口,“有。”
但他看了一眼唐南枫,“但你可能承受不住。”
“这不是简单的旁观,你会真实的感受到痛苦和绝望,因为它们是真实发生在你身上的。”
“你是个感性的人,”陈辞岘对唐南枫整个人评价了一下,“你会承受不住的,那时候没人可以救你。”
“没事,”唐南枫摇摇头,他反倒看的挺开,“就当是工作嘛,打工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好,”陈辞岘走近他,他在唐南枫的眼中渐渐放大,陈辞岘俯身在唐南枫的额头上留下一吻,明明是任务所需,但唐南枫还是觉得有些热了,陈辞岘离开了他,但距离并不远,唐南枫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陈辞岘的喉结。
陈辞岘说:“进。”他说话时,喉结跟着动了动,唐南枫咽咽唾液,踮起脚尖,轻吻了一下陈辞岘的喉结。
陈辞岘一怔,他只感觉到嘴唇的柔软,其他的感受便没有了吗下一秒又是白光乍现,他们昏迷了过去,感觉身体像被压缩了一般疼痛。
*
“时思歌。”有人叫唐南枫还伸手碰碰他,但唐南枫却在心里腹诽。
我又不是时思歌,叫我做什么?
但唐南枫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前面叫醒自己的时思宴,他没说话,但时思歌却叫了一声“哥哥”。
唐南枫感觉自己没睡醒,还有些发愣,没有说话,正处于思考的状态。
这大概就是陈辞岘说的方法,他存在于时思歌的身体里,不想太暴露自己。
唐南枫顺着时思歌的目光看向时思宴,他猜想陈辞岘会不会也存在于时思宴的身体里。
“时思歌起床了。”时思宴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每次念这个名字时他都会犹豫片刻,唐南枫再次看向他,这时候时思宴应该还没有成年,没办法给时思歌换名字。
时思歌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问:“哥哥,为什么今天起这么早啊,好困哦。”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时思宴似乎嫌弃她有些慢,把她抱起来,又把衣服塞给她,“是你八岁的生日。”
被抱起来的那一刻,唐南枫心想,还好穿着睡衣。
八岁,那时思宴今年就是13岁。
这似乎只是他们生活中很普通平常的一天。
时思宴转过身去好让时思歌换衣服,唐南枫也自觉闭上眼睛,只能听见时思宴说:“快点哦,爸爸妈妈也会给你过生日的。”
“真的吗?”时思歌穿衣服的动作都变快了不少,语气中带着欢快,雀跃的说:“这可是爸爸妈妈第一次给我过生日哎。”
时思宴垂下眼,不知为何,唐南枫可以感觉到他的不开心,他盯着地面点点头,“是啊,那你快点哦,哥哥先出去一下。”
时思歌倒没觉出哥哥的不开心,反而因为父母第一次给她过生日而变得很开心,她像只欢快的蝴蝶一般,飞出房间,但眼前的一幕让她笑不出来了。
唐南枫也略显震惊。
屋子里一片狼藉,桌子被掀翻,椅子在地上躺尸,玻璃杯的碎片散的到处都是。
眼前的一幕冲击着时思歌和唐南枫的视觉神经。
时禾把秦华年逼在墙角,两人都不示弱,拳打脚踢的,像两只原始的野兽,嘴里的话也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
“时禾,要不是因为两个孩子,我早特么和你离婚了!”
“离!有本事现在就离!走走走!”他抬脚踹向秦华年,“赶紧滚出我家,这特么是我家,滚滚滚!”他气怒了,踹了几下秦华年觉得不够解气,又揪住秦华年的头发就往墙上撞。
一下,两下,咚,咚咚。
感觉下一秒,墙就会被秦华年撞出一个洞来。
秦华年被撞的头破血流,她就胡乱的手脚乱舞,手碰到哪个地方就掐就拧,脚踹到哪个地方就可劲儿的踩,可劲儿的踹。
时禾揪着她的头发使她面向自己,“臭婊子!我**,你狂了是不是?你特么信不信我当着你儿子的面上了你?”
他指着不远处的时思宴,下一秒手上的动作就开始扒秦华年的衣服。
“你儿子被叫戏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硬起来呢!”
时思歌看向时思宴,唐南枫看向陈辞岘,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时思歌哭了,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秦华年很快就成了衣衫不整,她大叫一声就朝着时禾的脸咬,头使劲儿一扭,传来了时禾撕心累肺的惨叫,秦华年松开时禾,满嘴鲜红,她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掉在地上的是时禾的耳朵。
血淋淋的一只耳朵。
时思歌吓得往后退了退。
唐南枫一看瞬间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时禾的时侯,他头发长长的,盖住了耳朵,原来是为了掩盖。
时禾捂住自己的耳朵,手上沾满了血,他疯了似的把秦华年推倒在地上,两个人在地上滚打着。
时思歌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地上扭打在一起的父母,还有时禾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她被吓得尖叫起来。
声音刺耳,刺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时禾似乎是听的烦躁,随手抓起一旁的板凳朝时思歌的方向砸过去,“闭嘴!”
小心!
但唐南枫喊不出口也动不了,他无法控制时思歌,只能和她一样在那里傻傻的站着,她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爸爸居然会打她,还是这么的恨她。
板凳砸在时思歌的头上,痛在她身,也痛在唐南枫身。
脑袋嗡嗡作响,还伴随着长时间的耳鸣。
时思歌倒在地上,痛苦的闭上眼睛,什么也听不见,耳鸣声剥夺了她的听力。
唐南枫也看不见了,但他可以听到所有的声音,在黑暗中,声音被无限放大。
“时思歌!我的孩子!时禾,老娘跟你拼了!”
“现在知道是你孩子了?刚生下的时侯,你特么不是嫌弃说是个败家的女孩儿吗?”
“那也是我的孩子!即便在败家,我再不喜欢,那特么也是我的骨肉!是从我身上硬生生掉下来的一块儿肉!”
“亲骨肉?你特么之前不是还说要把她送人吗?现在成亲骨肉了?你想杀她的时侯怎么也没想着她是你亲骨肉啊?!”
“你们都特么给我闭嘴!”
这个声音不一样,是时思宴的声音,他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屋子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时思宴跑的声音。
“扑哧。”
唐南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这声音很像捅穿肉 体的声音。
这是谁?是谁被捅了?
唐南枫不敢深想,也不敢去想。
“时思宴。”两个声音同时叫他的名字。
下一秒,时禾的声音单独响起,歇斯底里的:“老子不杀你,你特么反过来杀我?你可真特么是个大孝子啊!”
“没捅死你,我已经很仁慈了,”他把手里的刀扔到地上,拨打了某个电话号码,“喂,警察吗?”
“我要报警…家暴,可能出人命了…南江村富江街3号,最好派辆救护车来。”
时思宴知道,这些警察是不会拿他们怎么着的,他未满14周岁,而且也只伤害了时禾的胳膊。
当然比起时禾家暴秦华年和伤害时思歌以及秦华年咬掉时禾耳朵这件事,他捅伤时禾这件事还算是轻的。
警察管不了南江村,尤其是家暴这一方面,最难处理的就是家事了,只要没真出人命,警方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这似乎已经成了警方来管南江村的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南江村位于城市的边缘,24世纪了,它似乎还没有跟上时代,原始野蛮,他们很排外,尤其是一些企图发展村子的知识分子。
它的前身在21世纪还叫做“平安村”,当时有个知识分子被分尸吃了,还有一个苟延残喘的活着,死了也就匆匆的埋了。
据说她的四个孩子也被分尸吃了,那四个孩子都叫程湛。
孩子的父亲也叫程湛,孩子的母亲叫林昭娣。
唐南枫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准确来说,是时思歌被抬了起来,还有一些零碎的声音。
大概是秦华年和时禾吧。
时思歌凭借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他和她都看见了时思宴坐在沙发上,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情绪,距离也远,唐南枫确实看不出他现在怎么样。
但唐南枫能感觉到他的不开心和后悔。
后悔什么?为什么要后悔?
唐南枫想,他大概问不出口,即便问了,陈辞岘也不一定会回答。
“哥。”时思歌轻喊了一声。
时思宴捕捉到她的声音,抬头看她,只一眼唐南枫就抓捕到他眼眶的湿润,像是陈辞岘在哭。
“好好生活,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唐南枫去想今天的具体日期,难不成今天也是时思宴的生日?
两个人的生日到最后居然变成这样。
唐南枫觉得很好笑的被抬出了家门,他再去看,发觉时思宴很孤独,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就连他的生日,只有时思歌一个人记得。
唐南枫不知道一时该心疼谁,是时思歌还是时思宴,还是在时思宴身体里的陈辞岘。
唐南枫跟着时思歌来到了医院,刺痛又开始作祟了,唐南枫闭上眼睛沉默的忍受着。
他想如果这个疼痛他也帮着时思歌分担了一些,他就舒服了。
这么疼,小姑娘可承受不住。
与此同时的时家。
时思宴还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大门大大咧咧的敞开着,有些爱看热闹的看众在那里指指点点。
“就是这家,刚刚打了一架,哦哟,那可不得了,那叫一个厉害。”
“对的噻,他们家大儿子还捅他老子呢,听说捅的挺厉害。”
“就那个戏子啊?他老娘不是从小就让他学钢琴吗?”
“可别让他听到喽,上次他老子说他,他还想一头撞死呢。”
“对,就是那个戏子,不孝子啊,他老子那么宝贝他,他还拿刀捅人,好像还把他老子的耳朵咬下来了。”
“他们家不是还有个孩子吗?是个女娃?”
“对啊,败家女,她老娘不晓得省钱,也让她学了音乐,这女娃一窍不通,纯属浪费钱,太糟蹋了。”
……
时思宴就安静的坐在那里,门都没有关,他可以一清二楚的听到村里人的议论。
为什么他毫发无伤?
为什么他坐在那里?
为什么没人可以陪他?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职责他?
为什么?谁可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学钢琴?就因为时思歌是个女孩?谁可以告诉他?
但周围很安静,没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他像是被遗忘在那里一般。
电话铃声打碎了寂静,就连外面的议论声也随之消失。
“喂?”
“你好,我们是江州县人民医院,请问你是时思宴吗?”
“嗯。”时思宴点点头。
“是这样的,我们需要你赶到医院一趟,你的妹妹想见你。”
“行。”说完,时思宴就挂了电话。
翻箱倒柜找出了5乙①,就跑了出去,穿过吃瓜群众的层层围堵,跑到了村口,刚好坐上公便车。
公便车相当于早三百年前的公交车,只是现在公便车更加便利了,为了突出它的便利和发展就被命名为了公共便利乘坐车,简称公便车。
“去哪儿?司机问他,又同时伸出手。
时思宴把车费递给他,“江州县人民医院。”
①私设的金钱单位
遇到家暴不要姑息,收集一定的证据是可以报警的,本世界本副本的一切均为私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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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南江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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