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灵恍惚之间,似乎听到空中飘过一句奇怪的话。
“我得去看看我的玉膏有没有被人偷。”
入夜时分起了风,一阵凉风吹过,绿灵感到好受多了。
它挣扎着跳到南瑆的脸上,竭力站稳脚跟,用自己锋利的茅草叶弯下腰去割自己白嫩水润的根茎。
半晌,汁液渗出,凝聚成一滴晶莹剔透的乳汁,落入了南瑆已经干得裂开的两瓣嘴唇中间,缓缓滑了进去。
又过了半晌,又一滴乳汁滴落……
半夜时分,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中天。
南瑆终于恢复了意识,她发现绿灵已经耗尽灵力和汁液,干涸而死。
她看着绿灵身上的伤痕,明白它是为了救自己才牺牲的,十分感动。想到绿灵曾说自己的血好用,便毫不犹豫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鲜血滋养绿灵的根茎。
小小的南瑆,手捧着绿灵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她抬头望着月光,山风吹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凉意顿生。
小小的她不禁叹息了几声。
不时抚摸手中的绿灵,期盼着它能重新活过来。
北宸就这样一直看着观尘镜中的小南瑆,璀璨的眸子中浮现一丝怜惜的氤氲。
北宸终于忍受不了,再看下去,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同情起镜中之人来。
北宸起身,走至万年寒冰床边,似是故意放任观尘镜继续演播南瑆的过去,而没有约束自己的灵力。他的灵力四溢在寝殿的空间,他却因为过度疲累和灵力损耗过度而陷入了昏睡……
凶猛的月光扑在南瑆的身上,在她蜷缩着抱膝而坐的身后留下一道晃悠悠的影子,时左时右。
山里的夜风发出悠长的低吼声,仿佛是有人在哀号。
各种鸟兽虫鸣声此起彼伏。
小南瑆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也要死了。但她也不害怕,甚至有些盼望能就此死去,这样她就可以和死去的爹娘团聚了。
意识涣散时,她断断续续道:“绿灵,对……不……住,以后……不能……陪你了。”
说完,往右边一倒,昏睡了过去。
绿灵掉到了地上,它还没有醒过来。
万籁俱寂时分,月光也渐渐躲到了厚厚的云层后面,天地间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肃杀的寒意。
南瑆的肉身昏死过去后,她的元神却意外苏醒。
元神从她的躯体内分离出来,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元神猛然一颤,有一缕灰暗的魔神之气注入元神。元神顿时接收到了一些信息,但这些信息并不是通过声带传达出来的,而是借由强大的神识所传达出来的。
“听着,本尊乃是不在三界五行中的混沌魔神止苍。你本是十几万年以前,本尊和盘古大帝大战之时,偶然洒落凡尘的一滴心头血。后经过漫长的因缘和合,投胎转世成了本尊的一个分/身。”
南瑆的元神顿了顿,似乎是在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没用的东西。没有本尊的允许,你还不能死。本尊留着你,还有大事要交给你去办。还不速速归位?”
少顷,南瑆的元神重又归了位。
奇异的是,南瑆体内流失的力量渐渐聚拢,顿时口内生津。她渐渐睁开了眼睛,坐起身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呼呼的风声。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刚才有人在梦里跟自己说了什么,但一醒来她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原来,她体内的元神又沉睡过去了。
南瑆发现绿灵不在手上,慌得到处寻找,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能看得清晰了。
她惊喜得简直要跳起来,可在石头上,她还是有些不太敢跳。只是不停地眨眼睛,四处去看,好确认自己确实是看得更清晰了,而不是错觉。
天地开始从绝对的暗,变成有一丝丝光亮的灰,她看见绿灵滚落在巨石下面,便爬下去,捡起绿灵。
可绿灵已经枯死了。没能救活。
“我再给你喂点血,你可要争气呀。”
南瑆又一次咬破自己的手指,滴血喂养绿灵。
南瑆被父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从没受过一丁点皮肉伤,但她见过父亲母亲受伤流血后的样子,伤口愈合后会留下印迹。
她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手指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觉陷入了沉思。
心道:原来我真的是妖怪……
天亮后,绿灵不仅恢复了生机,居然还化成了人形。
一个和南瑆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穿一身碧绿色的衣衫,和一双白色的靴子。
“啊!!!”
虽然怀疑自己是妖怪无疑,可南瑆依旧还是很胆小,猛然见到茅草精化形,还是被吓得嗷嗷直叫。
绿灵爬起身,是一个干瘦干瘦的女娃娃。她惊喜地看着自己的人形,大笑着跌跌撞撞奔向南瑆,哇哇大叫道:“瑆瑆,瑆瑆,你看我,我……我也可以走路啦。”
南瑆瞪着两只溜圆水汪的眼睛,两只小手满是抗拒,结巴道:“你、你不要过来。你是谁?”
绿灵往前走了几步。
南瑆就往后退了几步。
“我是绿灵呀。”
“可……你怎么变成人了?”
“对呀,本来我只是一株普通的茅草,喝了你的血之后就成精了,之后又喝了你更多的血,所以就能化形为人啦。”
“哦……是这样吗?我的血……这么好用吗?”
“嗯嗯。”
绿灵用自己的灵力去感应周遭的地形和气息,发现罴差山的北面有一片沼泽,散发出氤氲的香气。她拉着南瑆去找这个散发出香气的地方。
绿灵和南瑆一直往北走,走了很久,南瑆终于有些脚软口渴了,小手叉着腰嗔道:“还有多远呀?昨日你还说不知道,怎么今日一早突然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在诓我呀?”
绿灵白了南瑆一眼,“我是昨晚昏迷前听别人说的。说这座山里有玉膏。你知道么,玉膏可是好东西。吃了能延年益寿呢。”
南瑆嘟嘟嘴道:“好罢。那玉膏长在什么地方?是树上结的果子么?”
……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北宸昏睡了一整夜,凡间便过去了半年。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仙体虚弱得十分厉害,灵力流失太多,几乎伤了仙根。
北宸原本清俊的面庞,显得更加苍白,散乱的如瀑长发垂在身后。
他起床后,赶紧看了看观尘镜中的画面。
南瑆又长高一点点了,她的原本漆黑的眼珠子似乎开始变成浅碧色了。
绿灵也已经化成人形,看着忽然多出来的小女孩,北宸心想:本座错过什么了吗?
手一挥,画面倒退。
他顿时明白了:想不到她的血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效用,能令一株普通的茅草起死回生,还能令其成精,迅速化成人形。所以,她就是这样救回南氏夫妇的。
北宸神色复杂,轻抚额头,思忖了几瞬。尔后一伸手,便收回了观尘镜和紫色檀木簪,决心不再窥探南瑆的过往。
麒云早已备好了灵水和巾帕候在偏殿。
见北宸进来,她便低眉敛首,微躬身道:“帝君晨安。”
北宸轻轻“嗯”了一声,自去梳洗。
麒云了解他的喜好,他不喜欢旁仙尤其是女仙碰他。束发一向喜欢靠仙术,戴的永远是母神斗姆元尊给他的紫微莲花冠。
梳洗过后,北宸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然细心的麒云还是发现北宸的气色不好,以为是仙体出什么问题了,不禁很是担忧。这一担忧,眉头就全拧一块儿去了。
北宸瞥了麒云一眼,“发生何事了?”
麒云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北宸坐下来,准备用简单的早膳。
他从识墟掏出观尘镜递给麒云道:“你去一趟司命殿,把观尘镜还给天枢。”
麒云双手摊开,垂首应道:“诺。”
北宸忽然想到,若天枢一时兴起,想看那夜在北鲜山发生的事情,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于是,已经递出去的观尘镜又收了回来,“罢了。还是由本座亲自交还给他比较合适。”
麒云怔了怔,收回双手。
“若有仙来找本座,就说本座在闭关,一概不见。”
“诺。”
北宸用过早膳,便去了北鲜山。
他立在南氏夫妇的坟前,发现有人来祭拜过。
坟前摆放了一碟鲜红的野莓果,他心内一悸:这碟野果,定是南瑆放在这儿的。
他四处看了看,又迅速在宅院里找了一圈,但他除了发现屋子里积满了尘土和蛛网,显出许久没有人住的颓败之象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北宸用灵力四处搜寻了一番,仍是探不到半点南瑆的气息。
北宸念个咒,把北荒山主左丘一禅和北鲜山山神谷杜一起拘了出来。
少顷,一个气度雍容,颇有风骨的中老年男子和须发皆白的谷杜山神几乎同时出现了。这个着一身深色衣袍的中老年男子便是北荒山主左丘一禅。
他们皆朝着北宸躬身作揖,“小仙见过帝君。”
左丘一禅接着道:“帝君大驾光临北荒,属下有失远迎,还望帝君恕罪。”
北宸晶亮的眸子盯视着左丘一禅,淡然道:“找到了吗?”
“回帝君,整个北荒,黑色的山猫精拢共有一万五千四百八十九只,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筛选。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
“唔。有劳。”
“不敢。不敢。能为帝君分忧解劳,是属下的荣幸。”
“去罢。”
左丘一禅恭敬退下。
北宸便问谷杜道:“南瑆是否回来过?”
谷杜摇摇头,道:“回帝君,南瑆不曾回来过。”有些讶然道:“怎么……她还活着么?”
“你可知,是谁在祭奠南氏夫妇?”
谷杜拈须道:“是一个茅草精。昨夜,她悄悄地来,放下祭品,很快就走了。”
“朝什么方向走的?”
“这个……小仙不察,竟不知她往哪里去了。”
“……”
“帝君放心,若她再来,小仙一定守在此处,带她来见帝君。”
“不必了。你先下去罢。”
北宸决定,亲自在这里等南瑆回来。
他每日打坐调息,仙体渐渐恢复。
一连一个月过去了,仍是没有南瑆回来的迹象。南氏夫妇坟前的野莓果早已被附近的野兽吃掉。
北宸正决定要离开此间,突然看见一个穿碧色衣衫、白色靴子的少女提着一篮子五色玉果出现了。
北宸觉得此女似曾相识,遂隐了身,踱至碧衣少女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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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身作揖
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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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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