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才分化的情况虽然罕见，但也不是不存在。”

医生将手里的报告递给凌焕，“根据生化指标来看，你的等级会很高。”

“……谢谢。”

凌焕接过，仔细地查看上面的数值和相应的解释，“可我觉得我的身体没什么变化。”怎么会突然就分化了。

医生解释道：“向导分化一向没有哨兵那么明显，再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太稳定，等稳定了你应该就能感受到新的变化。比如说能从人群中轻易地分辨出哨兵和向导，再比如说敏锐的感知能力，另外，你还能看到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

“精神体？”

凌焕蹙起细长而秀挺的眉毛，神情疑惑。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两天，他偶尔会在家里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大鸟，转眼却又不见了，难道……那就是夏殊英的精神体？

“对，精神体。”

医生以为他不太了解精神体，“哨兵和向导都有不同的精神体，是精神力具现化的形态。精神体有一定自主的意识，一般与主人保持一致，还能反映主人的潜意识。”

“我明白了，谢谢你医生。”

凌焕心情很复杂，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医生提出请求：“这件事可以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吗？”凌焕从小到大都是普通人，但是也知道哨兵和向导必须去塔里登记，接受塔的管理。

医生有点尴尬开口：“抱歉……因为你的等级预计会很高，系统已经自动把你的信息发给塔了。”

凌焕眉头紧锁。

他知道塔的管理很严格，但没想到会这样无孔不入，连一点保留**的权利都失却了。夏殊英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吗？怪不得闲着没事就爱在网上找网友吵架。

“我明白了。”

两人聊完，凌焕带着检查报告和医生开好的导向素调节剂回到了白塔大学。他没有联络夏殊英，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寝室。

他的心情很乱，想要独自呆一会。

他们的寝室是两人间。凌焕和室友性格不合，大一的时候就搬了出去，大部分时间住在校外那套爸妈给他提前买好的房子里，很少回来，除非是太忙了又需要睡个午觉。

不怎么凑巧，室友胡聘在寝室。

胡聘窝在床上跟不知道什么人打电话，不时抽抽地笑起来，整架床都在跟着摇动。凌焕在自己书桌前坐了一会儿，被吵得心烦意乱，便准备去图书馆。

他收拾好书包，刚站起来就察觉到了一道窥视的视线。

轻蔑、审视，还有隐隐的嫉妒。

凌焕知道是胡聘在看他，但他从前并没有这样敏锐，敏锐到能轻而易举地从一道位于视觉死角的视线里解读出细微而准确的情绪。

这就是向导的能力。

凌焕并不沾沾自喜，只觉得茫然。

对于他变成了向导这件事，父母应该很开心，可是夏殊英呢？

从认识夏疏英的第一天，凌焕就知道他不喜欢向导。刚开始，凌焕还以为夏殊英是为了安慰自己，类似于表忠心。可后来，他渐渐明白，夏殊英是真的不喜欢向导，不只是说说而已。

夏殊英是S级哨兵，他没有绑定向导，也很少去塔指定的向导那里做疏导治疗，只有在身体到了极限的时候，他才会勉强接受向导非肢体接触式的疏导。

凌焕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塔和夏殊英的指导员担心夏疏英身体状况，曾经偷偷地联络过他，让凌焕劝夏殊英接受疏导。

哪怕是握手也好。握手疏导的效果比非接触式疏导的效果好。

可是夏殊英同样不接受。

他知道了塔联络凌焕的事，冲回塔里大闹了一场，那以后，塔再也没有打扰过他了。

现在凌焕变成了向导，夏殊英能接受吗？

凌焕单肩背起书包，打开门走了出去，姿势从容，却愁眉不展。门一关上，胡聘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电话那头的男朋友说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这里有事。”

他挂断电话，打开了社交平台上的本校校园树洞账号，搜寻凌焕的消息。

凌焕遇到了什么事吗？

和金主吵架了？

可惜树洞里没有凌焕今天的消息，最近的一条还是有人问凌焕的对象到底是不是哨兵。

胡聘轻蔑一笑，飞快地打字。

[怎么可能是哨兵？0h再好看也有个限度吧，人哨兵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普通人。0h是被人包养的，金主给他在外面找了房子住，人家从来不住寝室，都好几年了。]

很快，新的匿名回复出现。

[说学长被包养，你有证据吗？]

[我有，但我不能告诉你，反正我是亲历者，爱信不信。]

[我不信。]

[这个匿名是谁？当凌焕没朋友是吗？还亲历者？装个屁，凌焕校外那套房子是他上大学前他爸妈给他买的。]

[揭密了，0h的金主是爸妈。]

胡聘嘴角抽搐、神色扭曲。他长相平庸，鼻子大、山根塌陷，五官扭曲起来又透出几分阴森和可怖，与平时跟人嘻嘻哈哈的和善模样完全不同。

凌焕是富二代，怎么可能？

他平时的吃穿用度还没有胡聘好呢。明明就是交往了那个校外的男朋友后，凌焕身上才出现了奢侈品牌。

这时候，页面又刷新了。

[0h的男朋友是哨兵好吗？还是紫晖的哨兵。他之前在亲友圈发过对方的照片，没有露脸，但穿着紫晖的制服，抱着一束花。]

[0h长得好看，成绩好，家里还有钱，还有一个顶级的哨兵男朋友，我的天，简直完美人生。]

[他也不是富二代好吧，就是普通家庭。家长爱孩子，又有点经济能力，所以就提前准备了。]

[学长人也很好，有事找他，他都会帮忙，说话也超级温柔，我劝某些阴沟生物不要再瞎造谣了。]

[照片发出来看看，谁知道是不是P的。]

[发就发咯。快点看，塔会删除。照片.jpg]

塔对哨兵和向导的管理和保护存在于方方面面，检测到私下流传哨兵和向导相关的图频都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删除。

胡聘心脏咚咚地跳，点开那张照片，还没看清楚就先手快地截图了下来。

他才不信凌焕的男朋友真是哨兵，还是紫晖的哨兵。说不定是哪里盗的图。凌焕这个人平时装得太好了，骗了一大堆人，就让他来揭穿他伪善的面孔。

胡聘放大了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体型矫健、肩背舒展，他怀中抱着一束紫罗兰，穿着黑色镶紫边的制服。这套制服表明了他独特的身份——他是属于紫晖的哨兵。

紫晖是塔属下哨兵队伍中等级最高的一支，里面每一个成员都是S级的哨兵，实力彪悍。

现在的哨兵队伍都有自己的页面和个人账号，紫晖也不例外。

胡聘打开了塔的官网，在紫晖的页面里寻找着能与照片上的人对得上的对象，铺地毯似地查看着每一个紫晖队员的个人页面。

没一会儿，胡聘眼前一亮。

急促的提示音将夏殊英从梦里唤醒，夏殊英要死不活地接起电话。

“你最好有点事。”

冷静而中性的机械音从那头传来：“塔接到举报，有不法分子盗取你的图片招摇行骗，我认为有必要让你知道。另外，你已经错过疏导治疗十八次，塔即将为你预约第十九次治疗。”

前面那一堆都是废话，塔的目的是后面那件事。

“不去，取消。”

夏殊英刚想挂电话，又觉得不对劲，问道：“盗图是怎么回事？盗什么图了？”

塔发来一张照片。

“这不是我和我男朋友两周年时候的图吗？”夏殊英拧着眉头坐了起来，“谁这么无聊，还盗这张图？”其他图就算了，这张图是凌焕拍的。

塔回答：“举报人称，盗图者为白塔大学大三学生，凌焕。”

夏殊英无语了片刻：“不是，塔你有病吧？你会不知道凌焕？举报人是谁，这么烦人。”

“无可奉告。”

“你什么意思？这个人胡乱举报，难道不是在造谣吗？”

“塔已经为你预定好了下一次疏导。”

“呵呵。”夏殊英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去做了疏导，你才会把举报人的信息告诉我？”

“是的。”

“白长了个机器脑子，天天就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夏殊英龇牙咧嘴地撂电话，“滚！”

塔这个贱东西不告诉他，难道他还不能自己查吗？夏殊英气冲冲地掀开了被子。

半个小时后，夏殊英抵达了白塔大学。

他穿着飞行员夹克，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形精瘦、腰细腿长，比例完美，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只是一看就不太像忙着准备期末考试、被吸光了精气的大学生。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多，正好是下课的时间，人来人往。

夏殊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图书馆，坐在外面的露天休闲区等着凌焕出来。

凌焕说，他有事，还需要一点时间。

休闲区坐着三五成群的学生，讨论着小组课题或者聊着身边的八卦。哨兵五感敏锐，这样的环境对于夏殊英来说有些嘈杂，他皱着眉头正想要戴上降噪耳塞，突然从那些起伏而交错的噪音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我不信，别的学院的人就算了，我们计算机的还不知道吗？凌焕不是那种人。”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夏殊英悄无声息地靠在那两个聊天的计算机学生旁边，问道：“凌焕怎么了？”

“树洞里有人说凌焕学长被包……”那学生自然而然地回答，突然觉得不对，他一脸懵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夏殊英，“你是谁啊？”

夏殊英从旁边拉过了一个椅子坐下，冲着两人笑，露出了八颗亮白的牙齿：“我是凌焕的朋友，跟我说说，树洞里说凌焕什么了？”

大学生虽然清澈，却不愚蠢，他们并不相信夏殊英的说辞，夏殊英便给他们看了看自己和凌焕的聊天框作为佐证，两人这才信了。

“……就是这个。”

其中一个学生将树洞那一条翻找了出来，“这个匿名id，造了凌焕不少谣，如果你是凌焕的朋友，就告诉他一声吧。”

“好，我知道了。”夏殊英拍照留证，“谢谢你们。”

“不客气，凌焕学长之前都无偿给我们讲题，还给我们分享笔记，我们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他当然不是那种人。”

夏殊英打开自己在紫晖里的个人页面，举起手机，让手机屏幕靠近了自己的脸，然后伸出又细又长的手指将墨镜勾了下来，微笑着对两人说道：“他男朋友就是哨兵。”

“我们是自由恋爱。”

手机屏幕里的哨兵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却与面前这个人一模一样。两个计算机系的大学生瞠目结舌，嘴巴都差点合不拢：“紫、紫……”

这个人就是紫晖的夏殊英！？

不是！

紫晖的夏殊英真的是凌焕的男朋友！？

夏殊英得意地挑了挑眉，又压下嘴角：“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