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点的“苍洱春”招牌菜陆续上桌。
玄灵子看到四道招牌菜,哈哈一笑:“这是谁点的菜?”
姜晚:“我点的,菜单上写了,是苍洱春的招牌菜。”
玄灵子摇头晃脑:“游客才会点的菜,不过既然我来了,只点招牌菜,那岂不是对不起老头子的舌头?”
旁边的服务员小姑娘正想递菜单过来,老道士手一挥:“我要点的菜,你们菜单上没有,小姑娘,你用纸笔记好了。”
“先来六道凉菜,分别是酸辣树蝴蝶,凉拌沙松尖,竹虫刺身,要活虫现杀菜够鲜,死了就发苦了,酸木瓜拌蜂蛹,鬼火菌冻,生皮拼盘……”
服务员小姑娘用笔在纸上沙沙记着,姜晚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打断玄灵子的话:“道长,蝴蝶也能吃吗?鬼火菌冻又是什么鬼?”
玄灵子嘿嘿一笑:“树蝴蝶是洱湖边特有的一种植物,形似蝶翼,通体半透明,佐以野山椒、柠檬汁和蜂蜜凉拌,入口先是酸辣刺激,继而回甘清甜,一口下去啊,保你神仙都不想做。”
原来是一种叫“树蝴蝶”的植物,姜晚顿时松了一口气。
沈一舟:“光听玄灵子道长这么一说,沈某就已食指大动。”
玄灵子得意的捋了捋下颌的胡须:“这些可都是只有洱城老饕才知道的美味,小姑娘,接下来是六道热菜,你好好记着。”
服务员:“道长,要不您稍等一下,我去请厨师长过来,我怕我转达不清楚。”
玄灵子:“快去快去。”
服务员很快领来了厨师长,厨师长手里拿着那张写着六个凉菜名的单子,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得知是玄灵子点的菜,看那表情,似乎都恨不得跪下说话。
“道长,您点的这六道凉菜,非洱城本地老饕绝对点不出来,在下王传,道长可方便加个微信,日后在美食方面,还要向道长多多请教。”
玄灵子笑道:“好说,你只要能让我这顿吃得舒坦,我那里还有几本记录洱城美食的古籍,都能借给你看看。”
王传喜笑颜开,拿着笔在纸上记录:“道长还要点哪六道热菜?”
玄灵子一口气说完:“炭烤弓鱼鳔,蚂蚁堆炒蛋,石头炖青苔,油炸水蜻蜓,酸笋煮蛇段,菌王火锅。”
王传记下菜名:“道长,有些食材,我得现备,可能要耽误点时间,您这里先慢慢吃着。”
姜晚本来有点饿了,但是听到玄灵子点的六道凉菜,六道热菜,就只随便尝了点桌沙肝的四个招牌菜,她要留着肚子吃后面的菜。
六道凉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青花缠枝莲纹的浅口碟里,半透明的“树蝴蝶”层层叠叠,淋着琥珀色的酱汁。野山椒碎和柠檬皮丝点缀其间,像落在琉璃上的红雪。
“咔嚓……”
姜晚的竹筷夹起一片,入口的瞬间眼睛倏然睁大。树蝴蝶的脆嫩在齿间迸发,酸辣汁顺着舌侧滑向喉头,尾调却泛起蜂蜜的温甜。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片:“这个口感...真是太绝了!”
沈一舟用筷尖轻点酱汁,优雅地卷起一片,镜片后的眸子微微眯起:“湘城的剁椒偏咸辣,这个酸辣平衡得更妙。”
他忽然倾身,用公筷给姜晚添了片最大的:“你尝尝叶脉部分,最脆。”
谢临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夹了最小的一片,刚入口就呛得偏头咳嗽,白玉般的耳垂瞬间泛红。
玄灵子大笑着推过茶盏:“傻小子,你口味清淡,吃这种菜,还是配上茶最妙。”
老道士道袍袖子撸到肘间,一口菜一口酒,大快朵颐。
凉拌沙松尖盛在白瓷荷叶盏里,翡翠般的松针外面裹着核桃油,每根松尖都像镀了层蜜。
玄灵子直接上手抓了一撮:“就得这么吃才够味!”
松针的清苦撞上核桃油的醇厚,姜晚被新奇的味道冲击得皱了皱鼻尖。
沈一舟却若有所思:“松针采摘时辰把握得精准,再晚半日就会发涩。”
玄灵子大喜:“看来你这也是个嘴刁的老饕。”
谢临这次学乖了,先抿了口茶才下筷,他咀嚼得很慢,忽然道:“苍阳峰东侧的沙松?”
说完,他还有意无意看了沈一舟一眼。
姜晚真是服了,这两位一个能吃出食材采摘的时间,一个能吃出食材的产地,做什么画家,做什么道士,干脆去做美食博主算了。
竹虫刺身放在水晶冰盏里,下面的冰块冒着寒气,排列其上的竹虫晶莹如玉,薄荷汁浸染的虫体微微蜷曲,像一弯弯小月牙。
姜晚闭眼夹起一条,视死如归地塞进嘴里,预想的腥味没有出现,反而是清甜的奶香在舌尖化开,花椒油的麻意在尾调轻轻一刺。
好吃的险些连自己舌头都吞下去。
她睁开眼,正对上谢临略带调侃的目光:“像不像冰淇淋?”
沈一舟盯着虫体腹部的细微纹路,筷子悬了半天。
玄灵子直接拨了一条到他碗里:“沈老师,来来来,尝一尝,来了洱城,别的都可以不吃,但是竹虫绝对不能错过。”
沈一舟脸色微微发白,姜晚正想劝他不要勉强,但谢临在旁边似笑非笑说了句:“沈老师若是不敢吃,那还是不要勉强了……”
话音未落,沈一舟夹了竹虫,扔进嘴里,慢慢咀嚼后,轻笑道:“多谢谢临道长好心提醒。”
玄灵子:“剩下的竹虫都归我,谁也不准跟我抢。”
姜晚赶紧夹了一筷子竹虫放到自己碗里,这么好吃的东西,绝对不能放过。
酸木瓜拌蜂蛹盛在黑陶钵里,黄白相间,蜂蛹如同珍珠般裹在淡粉色的木瓜丝中。
玄灵子舀了满满一勺倒进嘴里,蜂蜜顺着花白胡子滴落。
姜晚小心咬破一颗蜂蛹,浓稠的蜜浆立刻涌出,一□□浆,本来偏甜的蜜浆恰好被酸木瓜丝中和,回味无穷。
鬼火菌冻盛在墨玉方盘中央,洱源特产的荧光小菇熬制凝冻,幽蓝的菌冻如同星河凝固。
姜晚的筷子夹起一块菌冻,带起流动的荧光,入口冰凉滑嫩,山葵的刺激感直冲鼻腔,眼泪瞬间盈眶。
谢临适时递来冰镇酸梅汁。
与此同时,沈一舟也递过来一张纸巾。
姜晚接过酸梅汁,用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这道菜你俩一定得尝尝。”
谢临先灌了一口酸梅汤,然后才夹了一块菌冻放进嘴里。沈一舟则用勺子挖了一小块,送到嘴边慢慢咀嚼。
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像姜晚那样“热泪盈眶”,这让本来准备看热闹的她,有些失望。
生皮拼盘盛在原木砧板上,这是白族传统杀猪菜,茅草火燎至半熟的猪皮,薄如蝉翼,蘸梅子酱,配菜是生猪肝片和玛瑙色的猪血冻。
玄灵子直接用手卷起一片生皮,蘸满梅子酱塞进口中,咀嚼声脆得像在吃玻璃。
“试试这个,”谢临用菜叶托着猪皮卷递给姜晚,“叶子能中和腥气。”
沈一舟夹起一片晶莹的猪血:“这就是白族所谓的‘红豆腐’吗?据说是补血圣品。”
站在一边的服务员笑道:“先生真是见多识广,只有我们白族,才把它叫血豆腐,若不是我们族人,知道这个叫法的人寥寥无几。”
凉菜上完,开始上热菜。
第一道热菜是炭烤弓鱼鳔,盛在黑陶龙纹方盘里,鱼鳔还在滋滋作响,微微颤动,金黄的脆皮上布满蜂窝状气孔。
“这道菜必须要用洱湖十年以上弓鱼的鱼鳔,松木炭火炙烤三十秒后立刻出郭,再撒苍山野生松露粉。”
玄灵子边说,边抄起竹刀切下去,胶质拉出晶莹的银丝。
老道士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胡子尖沾上了油脂,闭着眼睛细细咀嚼,吃完后叹了口气:“每天能吃上一口弓鱼鳔,神仙也不做。”
姜晚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外皮“咔嚓”碎裂,内里却像融化的芝士般绵密,鲜味顺着喉头滑下去,回味无穷。
沈一舟细细品尝完,赞道:“湘菜也有熘鱼肚,但洱海的弓鱼鳔更加鲜美。”
蚂蚁堆炒蛋盛在青釉荷叶边浅钵里,指肚大小的红蚂蚁,炸得焦脆,镶嵌在嫩黄蛋块中间,就像撒了草莓碎的布丁。
玄灵子:“这可是用的洱城特产的红蚂蚁,用土猪油爆香野蒜,蚂蚁下锅七秒后立刻捞出,撒在水波蛋上,蚂蚁的香气和蛋的香气混为一体,妙不可言。”
姜晚见沈一舟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心想他这是吃过竹虫蚕蛹之后,对吃蚂蚁已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第三道菜石头炖青苔,盛在雪山花岗岩凿成的石锅里,汤面冒着蓝绿色气泡,服务员撒了把火草籽,汤汁瞬间变成星空般的深蓝。
“这是苍山十八溪石壁上的翠鳞苔,鲜美至极。”玄灵子等不及服务员分汤,先给自己舀了一碗。
姜晚尝了一口汤,鲜嫩的恨不得吞下自己的舌头。
四个人都顾不得说话,每人都在埋头喝汤
第四道菜端上来,是油炸水蜻蜓,盛在竹编船形簸箕里,金黄的蜻蜓幼虫整齐排列,翅膀还保持着蜕壳时的嫩粉色。
玄灵子示范着捏起一只:“这是用茶油炸出来的……”
没等他说完,姜晚就拿起一只送到嘴里,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外壳下爆出蟹黄般的浓浆,猝不及防下,浓浆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得先咬开一个小口,把浆汁慢慢吸进去……”
沈一舟忍笑拿起纸巾,去擦拭她的嘴角,谢临筷子突然“啪”地压在沈一舟腕上:“她自己会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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