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同时出现在了伯爵的前方。柯淮兀一脚踢碎了那枚红宝石，而陶笙一拳砸在了伯爵的脸上。

他们动作太快了，以至于连那些受控于系统的木偶都没反应过来。木偶这时才朝他们这边聚拢，企图对付陶笙与柯淮兀。

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柯淮兀双指掐在伯爵的喉咙上，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在伯爵的脖子上留下血印。而陶笙从木偶手里捞来一把铲子，把几个企图过来的木偶都铲翻在地。

柯淮兀卡眼里红得可怕，他问伯爵：

“说。那些东西怎么停下来？”

“……我……”伯爵被卡得说出不出话。

“想死是不是？”柯淮兀怒吼道。他在因为刚刚的关卡生气。

虽然陶笙顺利出来了，但是陶笙消失的瞬间让他的情绪直接飙起。

他想把这倒霉的系统炸掉。

“不……不是……”伯爵扭着脸，嘶哑地透了一口气，“我喘不过来，咳咳——”

柯淮兀仍然没有松手。伯爵知道这样下去会被掐死，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颤抖着手最终终于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

上面写着：《惊魂魔偶之夜》——是剧目的剧本。

柯淮兀目光一冷，哗一声将它扯碎了。

与此同时，旁边木偶靴子拍地的声音静默下来。

木偶们是按照剧本演出的剧目中的人物——当剧本被毁之后，他们立刻就像坏掉的玩具一样，七横八竖得倒了一地，不会动了。

陶笙看着木偶们，同时注意到了柯淮兀刚刚在的方向。那里有一地的木偶残骸。他不由得觉得离谱。系统不是说木偶避免物理攻击么？难道柯淮兀是直接打出来的？还是说能力超过什么范围就可以摆脱系统的约束？他转过头要问柯淮兀，结果直接对上对方淡褐色的眼睛。柯淮兀仍拿着破碎的剧本，脸上余怒仍未消尽，两眼中的神色却不凌厉，反倒像是担心过度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

“……我没事。”陶笙说。

“你没事就好。”柯淮兀和声答道。

趁着这一瞬的平缓，刚刚挣脱了柯淮兀侧倒在地上的伯爵忽然瞪起眼睛，眼白都是血丝。

不行，他已经没戏唱了。

如果在不采取一点行动，他一定会被他们杀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哪怕先杀一个……

伯爵从背后拿起一把匕首。

寒光一闪，陶笙注意道了这光，他上前一步要推开柯淮兀——当然无论如何柯淮兀也不可能被这种程度得刺杀伤到。他的反射神经堪称顶级，不等伯爵碰到他就能一脚把他踹飞，但是实际上最快阻止他的既不是陶笙也不是柯淮兀自己。

一双很细的小手忽然伸过来，抱着伯爵的胳膊往反方向拉。

布里斯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像是一个饥饿了许久终于暴发的小兽一样。他异族的体能已经激化，在这一刻以一种不可抗拒之力反控了比他重许多倍的伯爵，数年来的愤恨在一朝之间宣泄出来。

“不能伤害他们！”他大吼道。

然后——被按着手的伯爵手上的刀向后一闪，刺入了伯爵的喉咙……

伯爵的眼里神色一凛。

“布里斯……你个混小子，你……”

他的大手挥过来想要打布里斯，就像平时他做的一样。

当熟悉的巴掌挥过来的时候，布里斯的心里条件反射的双手一软。

但伯爵的手最终却陡然落在地上。布里斯刺入的位置是人体要害，伯爵眼皮一颤，直接死了。

看着地上的遗体，布里斯脸上狂怒的表情忽然消失。他一愣，他做了什么……他——

一只手抚到了他拿着刀颤抖的手上。

陶笙的手冰冷冷的，但在此刻却给布里斯带来一种温暖的力量。

“不怕。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布里斯的下唇在发抖，“可是我……我杀了他……”

“他活着会让很多人不幸。你这样做是对的。”陶笙平静地说道。

布里斯喃喃：“可是，可是我不想杀人，我……我不想成为怪物，我知道我是个异族，但我不想成为怪物——”

陶笙的另一只手拍在了布里斯的头上。

“你不是怪物。”

他蹲下身子，使自己与布里斯差不多高。他没有看布里斯的眼睛，因为他不看也理解那双幽黑的眼睛里的恐慌和无助。他理解那种感觉，但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克服。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平缓地说。

“很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有些人普通但快乐。有些人不普通但不幸。有些人生来就可以利用别人……有些人生来就是被利用的。”

“被利用的人在绝望里成长，所以具备了外界人不能理解的压力与能力。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坏事。他们是提前或额外教给你光明背面的东西，但只要踏过这些事，你就能无所畏惧。在这之后，这种力量会帮助你强大的生活下去。”

这话也是他过去说给自己听的。

布里斯呜咽一声，但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所有坏事都经历过了，我之后就只剩下好事了，是不是？”

陶笙笑笑，“不一定。我希望是。但我更相信你会有把他们都变成好事的能力。”

布里斯松开刀子，转而抱着陶笙的腿，缩成了一个团，像只小动物一样嚎啕哭起来。

柯淮兀在旁边看着，一口气终于顺过来。他看着一地残骸，与邪恶NPC抱着玩家痛哭这一不可思议的画面，抬嘴角笑了笑。

……关卡终于结束了。

鸭力的声音在旁响起：“山大！山大！你醒醒啊！你不能死——”

柯淮兀抬起眼睛。

对了，那边还有没解决的事。

布里斯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他慌忙地走过去看山大。到了痛哭的鸭力身边，他鼻子又一酸。他很喜欢这个大叔。

“山大叔叔，不要……不要……”布里斯不敢相信他才只见过一面，山大就死了。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山大，我也不要活了——”鸭力的声音高了起来，悲壮万分。

以至于柯淮兀想要压过他的声音都有点费劲。

“劳驾让让，别咒人死了行不行？”柯淮兀抬着眉，走过去扒拉开抱着山大哭的鸭力和布里斯，“他这一口脂肪没白吃，刀全刺在脂肪里了，要不了命，别跟着哭了。我得把人抬床上，鸭力你们这有没有急救箱？”

鸭力愣了好几秒才应道：“……有！”

他飞一般跑出去拿了。

拿回来之后，柯淮兀把山大扶到床上，十分专业娴熟的把侧腹上的刀取了出来。他从一排全是西洋名字令普通人不明其效的药物里找到了消炎的用品，给山大涂上。不过十来分钟之后，连绷带都处理好了。

“你这是在哪里练的。”陶笙问。处理会能教到这种程度吗？这不像是普通的医疗处理技术。

“这可是专业的。”柯淮兀挤挤眼睛，忽然说道，“老本行了。”

陶笙扬起眉毛。

——柯淮兀是医生么，他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当然，和柯淮兀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处理会工作了。所以陶笙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怎么提起过往……

可是……

陶笙看着柯淮兀修长的手指熟练的给绷带打着结。

为什么不做医生转而来处理会了？

柯淮兀是为了什么进的游戏呢？

陶笙垂目想得出神，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靠过来，贴在了他的下唇下方。

“嘶疼…”他道。

下唇下方沙沙的痛。

柯淮兀凑近认真的看着他的下巴，用一个镊子夹着一个棉球贴在他的皮肤上。

“都给咬破了。”柯淮兀说，“稍稍忍一下，有点疼。不消毒的话可能要留疤的。”

陶笙看着柯淮兀的眼睛，说不清为什么紧张了一下。

下一秒又有什么东西粘了过来——是一张创可贴，被柯淮兀轻轻按在了下巴上。

陶笙眼神躲闪了一下，抬手要摘掉创可贴。他觉得这玩意贴着很丢人。

“别贴这东西，太丑……”

他的手却被柯淮兀捏住了。

“不行。”柯淮兀说道。俨然一副医生在对待不合作不听话病人的口气，“至少出关卡之后再摘下来。这里空气烟尘太大，容易感染。”

陶笙没有表情，但听完这话也只好松开手。

下唇下方就这样多了一条淡粉色的创口贴。

***

令人高兴的是关卡结束了。

令人遗憾的却是他们没有得到线索。因为布里斯杀了伯爵，关于那个所谓的神明他们没有问出什么。

陶笙和柯淮兀走到了伯爵的遗体旁边，上下翻看伯爵身上的东西。翻出来的却多是一些闪闪发光但是没用的小玩意儿，什么金甲壳怀表，钻石袖口，铂金手链之类的。上面雕花闪亮，特别浮夸的风格。

“瞧这审美。”柯淮兀嫌弃地把东西扔回地上。什么都没找到。

“那个神明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所以改写了系统，那他自身应该也是系统本身咯。”陶笙站在一旁凝神看着伯爵的遗体。

听完这话，柯淮兀的神色暗了一点。

“是啊。不然怎么能改写系统呢。但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不知道是融合指标上升还是怎么样。但是当系统开始随意篡改攻击玩家的时候，游戏的平衡就已经破坏了。真是难以预料下一步会走到哪里。”

“没有什么能规避的方法么。”

“方法是一定有的。毕竟处理会里面有一群世界一流的程序猿，只要发现了问题，大概很快就能把这个所谓的神明系统的修改权限阻挡在外。就像杀毒软件一样。”他叹了一口气说，“不过处理会的作风就是哪里出事修哪里。到最后就得看病毒数据到底发展更新的又多快了。”

简直是个无解的问题。

“这游戏像个无底洞一样。”

柯淮兀笑一声。

“对，虽然如此，但是为了这个世界——也是为了自己，不去遏制也不可能。指挥部门的研究机关处理了很多机密数据，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我们维护好前线，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这个游戏就完全消失了。真会画大饼，是不是？”

陶笙也浅浅笑了一下。

他的视线从伯爵的身上移开，又到了柯淮兀的身上。想起了他刚刚的动作。

“所以，你之前是医生是怎么回事？”

柯淮兀眼睛一弯。

“好奇？”

“对于我的直系队长正常范围内的好奇。”陶笙一板一眼地回答。

他注意到了问了这个问题之后，柯淮兀的眼皮明显紧了一下。陶笙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但是柯淮兀并没打算避而不谈。

“我会告诉你的。全部的事。但不是现在，等我们回去好吗？”柯淮兀指指门外，“小家伙在偷听着呢。”

布里斯浑身一僵，不好意思地从门旁边探出了头。

“我是想告诉你们山大醒了。”他高兴地舔了舔嘴唇道，“还有……鸭力和山大决定收养我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那俩家伙都不错。就是名字有点怪。”柯淮兀笑道。

“名字？”

“没什么。”

布里斯无法理解人类世界的冷笑话，但他也没再怎么在意这事。依旧高兴地问道：“对了对了，鸭力说要办个宴席回报你们的帮助，想吃什么？我去告诉他们？”

柯淮兀看了眼屋外的天色。

“算了吧，宴席就不吃了。我还是比较想回家洗个澡睡觉。你呢？”

陶笙也一样。

“那你们自己庆祝吧，我们差不多得走了。”

“要走哪去？”陶笙问。

“一般关卡结束还没返回现实世界的原因是关卡里设置了入口，出入位置需要一致。回剧院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布里斯对陶笙和柯淮兀的匆匆离开觉得有点不舍，他拉着陶笙的袖子。

“哥哥，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柯淮兀听这话无奈的笑了一下。小朋友，再见面对你对我们可能都不是好事。

事实证明陶笙真的不是用糖衣炮弹骗小孩的人。他拍拍布里斯的脑袋。

“得了，最好别再见我们。你努力的长大吧。”

但他顿了一下才说，“不过如果你这里出了麻烦，我会尽我一切努力赶来。”

柯淮兀在旁点了下头。

“那我也来。”

***

在鸭力、山大以及布里斯的送别下，柯淮兀转开引擎。红色老爷车在深夜的荒野中轰鸣，朝远方行驶去了。

当车子到达歌剧院时候，天的远方已经微微亮起。泛白的光反衬的歌剧院周围一片深蓝色。陶笙他们下了车，走到了歌剧院里。在门口时候，陶笙注意到了门口贴着的招贴画。

“我就记得我在哪里看过。”

那是《惊魂魔偶之夜》的海报。

柯淮兀打量着海报上的时间地点。

“这告诉我们不应该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剧院里没有人。空无一物，深红色的帷幕显得有些压抑。反正马上要离开了，压抑点也无所谓了。

在大厅侧面，柯淮兀停在墙壁前方。

“找到了。”柯淮兀说，“这是我们来时遇到的那张照片。”

墙上挂着一张歌剧院的照片。谢天谢地——这张照片十分正常，上面也没有拍进陶笙和柯淮兀。

“我们要钻进去吗？”陶笙不知道游戏里的门如何出去。

柯淮兀噗嗤一声笑了。

“你可能还行，这样的相框我可钻不进去。”柯淮兀懒洋洋地说，“一般来说，通关后他会验证我们的身份与通关信息。只好核查没问题，门就会打开。”

“那让他核吧。怎么弄？”

柯淮兀抬起手：“这样。”

陶笙与柯淮兀一齐把手举到照片前。

…什么都没有发生。

“找错照片了？”陶笙问。

“没有吧。这里还有别的这样的照片吗。”

柯淮兀无奈放手，沿着歌剧院的墙壁看去。陶笙也在看。

但是两人得到了一个同样的结果。

方才试验的照片就是对的。

“难道因为…b级变s级让出口都消失不见了？”柯淮兀陷入沉思。

“那怎么办？”

“也许处理会会检测到bug，帮我们处理这个问题。”柯淮兀顿了顿，“或者彻底毁了这个世界。”

“那不行，还有布里斯他们。”陶笙断然拒绝，“既然这样那就等等处理会吧。”

他说着勾头望了一周，结果却在身后一把扶手椅上看出了不对劲。

不是椅子不对劲，而是椅子的下方的红色地毯上……

有一圈投影……人形的投影。

但椅子上空无一物。

一个看不见的人坐在这里。

陶笙感觉后颈发寒，一把抓住柯淮兀的手臂。

“看……那里。”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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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同僚X剧院X心（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