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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首昌以为自己死了。

不是溺死就是被半人半兽的怪物杀死。

充斥武力的大陆，这是最正常正确的想法。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到火辣辣的胸腔，嗡嗡响的脑袋。

原来，到了地狱也延续着生前溺水的状态，未免太不近人情。

马首昌捂着脑袋坐起来，眼帘映入一片金灿灿。

唔……

他思考了几秒。

这！这不是送自己到死亡路的植兽？！

马公子连滚带爬起来，瞬间清醒，警惕布满神经。

“醒了？”

他听到天籁般的声音。

如梦似幻，如珠似玉，清又温柔。

他赶紧转头。

黑发黑眸，无暇容颜，眼似星辰，身……

姿容绝世的大美人，气质更超尘脱俗，平生未见，马公子几乎沉醉在美人幽深眸中，视线而下，深蓝色露出些许的鱼尾让他回到现实。

他没死！

没死，陷在这必死之处，也撑不了多久了。

水中只余印象，未看清半人半兽确切容貌，现在见了，不及再多看几眼，这指不定是海中怪兽的蒙蔽表面，死亡近在眼前。

马首昌焦急四顾。

新的“人”。

宛卿看不懂被自己安置在一大片向日葵中的男人在干什么，她倚在陌生又熟悉的湖岸边，一边剥瓜子一边怔然沉思。

原来平日阿俭靠在这里是这样的……

时间过去多久了呢……

身下鱼尾仿佛天生就伴随着自己，宛卿甚至觉得它的纹路与鳞片排列与阿俭一模一样。

还有浮岛，仿佛保持着他们入海时的模样，满目琳琅，寸缕未变。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闪避。

一株向日葵被风吹得微抖，马首昌立马手互身前稳扎马步。

还是虚惊……

马首昌擦擦额角的汗，心力交瘁，体质暂虚，撑不住了。

对了！他干嘛要一直待在这里，可以跑啊。

马公子斜眼瞟那怪物未看这里，身形急动，深一脚浅一脚溜。

宛卿看着狼狈背影，不置可否。

衣有图腾，饰物齐整，一无所有发展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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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马首昌沿着植兽包围逃离许久，终于得见曙光。

没有高植了。

他加紧几步远离开包围圈，随意扶在一根坚硬的长杆边，蹲身休息，平复呼吸。

这是什么地方？他在哪片大陆？

手指无意中碰到个小柱，可以移动。

一阵空气流通的声响。

自己靠着的杆子。

马首昌吓了一跳，站直了身子。

“哗啦哗啦哗啦~”

不是什么险情暗器，小柱旁边口朝下的通道流出水。

水源流畅，好一会儿都不见停。

马公子从未见过这样的物事，颇有中华书中插画的色彩，植兽抛在脑后，他小心翼翼左旋右转。

水流停了，又有了，又停……马公子很快掌握了关窍。

不知从哪儿送来的水，不知如何制成，这般精巧，材质也极特别。

他左摸摸右摸摸，不敢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睛疲累，无暇再看，马首昌站直身子，揉揉腰，抬头远眺。

蓝天，白云。

那是什么建筑！

马首昌看到金属感满满估计有好多个他那么高的庞大建筑，线条勾勒简洁，外观仿佛无一丝缝隙。

天迹！神奇！

马公子看得远，生怕自己见的是幻觉，“哒哒哒哒~”往所见的建筑冲。

看得近，实则远。

马首昌走不及几步又停下了，小道路边，更多未见过的精巧物件。

剔透的杯碟，彩色的粗硬线路，凑近了竟然会说中华语言的黑匣子……

中华语言！

马公子醒神回来，在植兽地里那个好看的怪物同自己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中华语。

他下意识太过熟悉，所以没反应过来。

再看这四周完完全全的新奇，难不成……难不成……这里，同消失的先祖有关？他机缘巧合到某个福地了？

的确，按照经验，丑陋粗暴的各类怪兽与先前见的“她”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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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拂。

早已融入身心的淡淡海腥味儿。

“吱吱吱~”

棕色皮毛的小仓鼠跳脱，从宛卿眼前大喇喇地路过。

它们很特别，有时候同自己打招呼，有时候想同阿俭亲近。

“哗啦~”

“吼~”

海洋中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庞大到微小，宛卿听到水草一根脉络变化的声音，听到深海之下每一头巨兽挪动，方位。

它们尽在宛卿感知掌控，从醒来。

安全感，归属感，拥有感，她的。

“滴答~”

清脆的水声。

宛卿看着掉在湖面的一滴泪水，一下没明白从何而来。

她从寒冷幽深的地方醒来，捞上来一个几千年没见过的“同类”，然后陷入回忆里。

边回忆边感受着新的强大的力量，她为何流泪。

宛卿捂了捂心口，阿俭……阿俭……

她记得淡淡的血腥味儿，记得肌理分明的伤口，记得长久教导保护自己的人鱼从容离开，他去了哪儿，为什么，他，死了吗……

宛卿想到这里，以为自己会如沉睡前，撕心裂肺地哀嚎，但没有，她的心脏稳稳跳动，面上无一丝波澜，脑海里清醒又混沌得可怕。

但为什么默默地就流泪了？

她与陆俭算什么关系呢？好像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人鱼的出现回想起来简直荒诞又奇迹，宛卿摸不清楚。

自己还是人类吗？

宛卿摸了把自己的尾巴，无论如何看，都不如阿俭的好看。

她把装满炒制好的葵瓜子的碗放到旁边，整个人挪到岸上大石边，看海水从尾上滑落，珠般光泽。

阿俭……

阳光，风声，海鸟，生命，包括那个新世界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清晰分明。

离得近的海鸥过来憩息，在宛卿身边，靠近几步，又靠近几步……人鱼威压未有驱逐迹象，它放松了身子。

水流尽了，宛卿侧躺着，想都不知该想什么。

身下有奇妙的感受，宛卿坐起身，眼睁睁见深蓝色的鱼尾竟慢慢变化回双腿。

像极了童话故事。

宛卿呆了呆，起身走了两步，下意识几秒不习惯的酸软。

她坐在大石旁，继续沉寂下来。

天色明暗。

“咳咳……咳咳咳……”人的动静打破了空气。

宛卿转头，马首昌扶着腰，离她好几步远，气喘吁吁：“你……我……我姓马……”马公子粗略环岛转了一圈儿，很多地方进不去，很多物件看不明白，他躲着在这岛上的植兽走了老远回来。

“嗯。”宛卿点头。

“你真的听得懂！你，你和……”马首昌磕磕绊绊地说着，突然发现面前美人尾巴没了……尾巴！双腿！

“你想知道什么？”宛卿看着这个慌乱的人。

“我我我我我我……”一方面语言没那么熟悉，一方面见识太多价值观裂了，马公子人都傻了。

被递上一碗食物打发到一旁蹲着，马首昌边“咔嚓咔嚓”小口啃瓜子，边抬头瞅瞅远处的向日葵……好家伙，平日都是植兽食人，这里是人食植兽，不愧是中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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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公子在浮岛上安顿下来了。

顺其自然地，他同宛卿姐姐其实未就此事商量过一句话。

他现在不会将许多植物统称植兽了，因为被丢过来许多各个版本的植物图谱，金灿灿喷香的向日葵啊，藤蔓蜿蜒长得大大圆圆甜甜的西瓜啊……太详尽了。

马首昌到过宛卿一栋层层严密保护的大房子，里面有通天高度的书架，里面书籍丰富崭新。马公子细致对待宝物般地汲取知识，得知“武气”出现前的世界面貌。

他们有波澜壮阔的历史，即使没有强健的体魄，也能用各种奇思妙想来武装。与他们相比，现今的大陆就像未开化的蛮荒人。

而且，植兽怪兽，原来曾经这样普普通通，这里保持着它们的原种。

甚至，严密的建筑中，还有宛卿说起的什么大而全的数据库，很多东西马公子听不懂，但他能估摸起来是多么博大。

马首昌犹如……不，就是身处宝库。

如饥似渴地拣起什么就装入脑海中，一是震惊并好奇，二是，如此全乎的祖宗遗迹，包罗万象囊括了整个世界。如今大陆，弱肉强食然强者自身亦因身之缺陷绝望，生之颤颤，生之哀哀，若……若能从根源起，从马家起，把祖宗这些无价的宝物推广出去，能给天下带来多大的福祉……马首昌想起来就心肝儿震颤。

还有……人鱼。他终于知道守护这里的宛卿并不是贬义词汇的怪物，而是浪漫于传说里，温柔于现实中的美好祥瑞。

她话浅而面色冷，其实不阻止自己的任何学习，她万能而强大，马首昌见她如全知全能的神圣。

苍天怜悯世人，让他机缘巧合到此处，只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脑子，唯有记忆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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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首昌在浮岛待了一年。

他在浮岛所触之事不过还只分毫，他以为自己终于要被赶走。

但淡漠的人鱼先对他言，要去往大陆。

马公子都懵了。

来到这里千辛万苦，没有方向，他把这当做梦幻般的恩赐，没想到……没想到能出去，没想到人鱼要出去，就这样能简单出去？

当然要出去。

宛卿从湖底的仓库拿出了一角上百小瓶的“灵气”，素日马首昌所说她就知道外界是个什么状况，什么是它们的克星。

不看马首昌被震惊成什么模样，她自若地和相熟的海豚群打了个招呼。

一年了，整整一年，她在大海中反复找寻阿俭的痕迹，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那么，大陆呢？

她所知，太多阿俭所授。

宛卿至今不知道陆俭每日教授督促自己的目的，为了什么呢，思来想去这些只为人世，为了人类世界。

从远古到现代化，思想道德随层次提升一同提升，宛卿不太喜欢听马首昌口中太“劣”的世界，她希望外面回到从前，她显而易见有这个能力。

最重要的，阿俭……

你不在海中，你没有离去，你一定在陆地，对不对？

我很想你。

我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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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万丈。

宛卿领着马首昌上了一座磅礴大船。

前路未知，但大海力量尽赋她手，人间百态她早已体验。

潜移默化至今的孤高冷然，她的变化理所当然。

一个属于宛卿的爽文开篇。

新世界这章码了好多，删了大半，因为新的世界观还是脑补最好。

陆哥很标准的大女主白月光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篇校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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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深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