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一刻，一行人已抵达玉灵镇。

这里与京都相差甚远，褪去繁华只余浓厚的烟火气。

“主子，现下要去何处？”暗邢压低了嗓音。

许是几人装束不同于寻常百姓，这一路总有人频频投来诧异的目光。

原先暗邢还以为是自己主子模样过于俊俏，可细细观察之下才发现端倪。

容凛微弯唇，看了眼身后的苏云渺，少女满眼好奇地盯着街边小贩的摊面，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

她姿色绝艳，又不遮不掩，四周目色惊艳也不免落在她身上。

容凛道：“附近的茶楼，人越多越好。”

苏云渺被男人冷沉的话音吸引，晨曦之下，男人的身影被暖光笼罩，五官也变得柔和许多。

随行这几天，她好像极少叫他说话。

……

春玉楼。

暗邢自三楼窗口向下看去，集市攘攘，人群却极为松散。

小贩打量过往的行人时，眼中皆是警惕，按理说这街道熙攘，且菜式新鲜，最是顺了持家妇人的喜爱，可却极少见有女子出没。

且不说那些漂亮年岁小的豆蔻少女，便是老弱妇孺都极少见。

暗邢将木窗合上，看向屋内道，“主子，城内颇为怪异，似乎不像传闻中那般繁华，是否要早些离开？”

“不必。”容凛摩挲手中的杯盏，神色莫测。

“咚咚咚——”门外传来声响，在外跑了一圈的暗摇回来了。

“主子，我去打听过了！”他喝了口水，一脸神秘道，“这玉灵镇早年景色怡人，镇中少女美如芙蓉，所以又叫美人城……”

原是美人云集的好地方，可自六年前起，城中只要是传出哪位女子美艳绝伦，有第一美人的传闻。

这女子在半月内必会失踪，且了无音讯，不留痕迹，经此之后，六年内绝无例外。

虽是后来警惕了些，可寻常女子失踪之事也偶有发生，且都是些容貌上乘的。

“难怪城中极少见到女子外出。”暗邢了然。

暗摇又轻咳了声，“今早我还觉得奇怪，现下心里才明白……”

他瞥了眼苏云渺，眼神不善。

暗邢又怎么会不懂。

容凛今日换了身绛紫色的锦衣长袍，云纱软薄，看着就颇为华贵，加上男人长着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一眼瞧去非富即贵。

他们几人倒是像个随行仆从，只是这位苏姑娘……

苏云渺见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柔声问：“怎么，哪何不妥吗？”

暗邢见容凛并未说话，便道：“苏姑娘这身装扮自然是好的，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姑娘是江湖中人，而且城中迷雾未解，为了少生事端，苏姑娘还是……”

他话意委婉，苏云渺自然听得出来。

“对啊，而且你没听说吗？这城中女子都从不出门，我看苏姑娘你还是带个面纱再出去吧！”暗摇找准机会，赶紧补充。

苏云渺侧眸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容凛不急不躁，悠悠道，“暗邢，你带苏姑娘去置办些行头，莫要太过张扬便可。”

“好。”

.

未到午时，暗邢便将一切都置办齐全了。

苏云渺如今换了身浅紫色的苏锦云纱，同色的面帘遮住了那张姣好的容颜。

她不懂这些布料的价格，可这衣料触感极柔极软，定是不菲。

苏云渺从袖中掏出玉簪递过去，“多谢了，这是我师傅留给我的，便当做今日这些衣物的谢礼。”

暗邢哪里敢接，“苏姑娘客气了，我只是遵循主子的意思办事罢了，苏姑娘要谢也应该是谢我们主子才是。”

苏云渺手未收回，眸色依旧是柔和的，“那劳烦你将这玉簪转交给他吧，若是往后……，我会想办法赎回的。”

暗邢无法，只能硬着头上接下了。

……

苏云渺和暗邢回去的路上，已不再像来时那般引人注目，两人也自然的多。

“小心！”

快到客栈时，一个年岁很小的孩子撞在了苏云渺腿边。

她将人扶起，可看到男孩的面容时，眸色明显一滞。

“苏姑娘，你没事吧？”暗邢沉声问道。

苏云渺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没事。”她转头看向手边男孩，音调十分柔和，“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娘呢？”

这孩子揉着膝盖声音稚嫩，一板一眼道：“我叫阿祈，今年五岁了，家住玉灵镇前石门，娘亲的名字叫遥栀兰。”

他说的十分认真，可苏云渺却看出些不对劲，她凝眸握着男孩的手，下意识要为他诊脉，人群中却突然走出一名女子，将孩子带离了怀中。

“实在抱歉，阿祈有些贪玩，没有惊扰到你们吧？”

女子气质如兰，模样更是惊艳，虽梳着妇人髻，却依旧风华难掩。

苏云渺一时间看怔了。

暗邢却十分警觉，“姑娘虽梳着妇人髻，芳龄应不过双十，这孩子少说也有五岁，你说这是你儿子？”

“公子过誉了，小女子今年已二十有二，阿祈今年也已满六岁。”女子浅笑，笑容温柔。

苏云渺眉间紧蹙，似乎是看出了异常，“他……是不是有什么病症？”

她方才靠近这孩子，就察觉到他身上那股异样的清香，加上他行动迟缓，说话刻板，她才有这猜想。

“姑娘是医者？”女子似乎颇为震惊。

这让苏云渺更加断定自己的想法，她诊脉之后，轻言道，“这是，忘川露。”

.

遥栀兰生在玉灵镇，对镇内十分熟悉。

对于儿子遥玖祈的病已四处求医，苦寻五年已久，可寻遍了各地医馆，却无人能解。

“不止一位大夫说起过阿祈的病，他们总说阿祈只是胎症心智不全，可我却是知道的。”遥栀兰侧坐在一旁，轻声若戚。

苏云渺自是知道，她柔声安慰，“遥姑娘不必伤心，既然是毒，便有药可解的。只是他们说的并无错，这病的确是从母体中遗留而来的。”

忘川露，可消减记忆，对寻常人身体并无害处，只是会忘记自己最不想忘记的。

苏云渺道，“我想下毒之人并不是想害你性命，只是没想到遥姑娘会怀有身孕。这忘川露的毒有部分集结到了胎儿体内，才会使这孩子出现此类症状。”

“难怪，我从未觉得身体有何不适，反而是生产之后，脑海中总出现些从未见过的画面。”遥栀兰回想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怅然若失，“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遥姑娘放心，我会尽快研制出解药的。”

遥栀兰抬眸浅笑，“姑娘不必心急，我既已等了五年，也不着急这段时日。”

更何况她花了五年也未寻得解药，又怎会苛求他人几日就能完成。

她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唇角带笑，“我瞧着你总觉得一见如故，像是多年未见的故友一般。”

少女的长相太过出众，有些出尘避世的美感，看似飘渺如云，却又柔软似水。

身上的紫色云纱，添了世俗的神秘感与贵气，揉杂之下的美，似乎更为惊心动魄。

苏云渺水眸微颤，被盯得不知该如何接话，“遥姑娘的性格，我也十分喜欢。”

遥栀兰柔柔地笑着，眸色都是宠溺，“你看着倒不是爱说话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屋外传来遥玖祈的声音，遥栀兰面露紧张地出了门。

客栈外，小家伙被暗邢几人围了一圈，嫩白的小脸上被人掐过的指痕还在。

遥玖祈见门开了，便立马跑了过去，他倒也不哭闹，只是小脸板着。

“怎么了？”苏云渺应声出门，便瞧见几人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一旁的容凛眸色微敛，视线带着几分灼意。

苏云渺不明所以，眉间紧蹙。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一旁暗摇慨叹。

他看了眼面色冷凝的苏云渺，又看了看遥栀兰怀里板着脸的孩子，十分震惊。

苏云渺水眸淡淡地扫过他一眼，暗摇立马识趣的不说话了。

“城内女子皆以纱覆面不敢见人，夫人为何独来独往？”

傅筹冷沉的声音，让在场几人都收了发散的心思。

“想来各位是听了镇上女子失踪之事了”，遥栀兰侧身，示意众人到屋内说话。

确定房门紧闭，她才继续解释道，

“镇上女子失踪，多是寻常人家，出了事不过找官府报案，却从无说法。遥家在玉灵镇虽世代都是铁匠出身，可江湖中奇门遁甲大多出自我遥家，所以也颇有些威望。”

“照姑娘的话说，这背后之人是忌惮遥家的势力，所以从未对姑娘下手？”暗邢蓦然问道。

遥栀兰摇头否认，动作却有些迟疑，

“我原先也是这般以为，也曾到集市走过几次，不过几番试探之下，却并无结果。而且我曾暗中调查过这些失踪之人，她们多是未出阁的少女。”

她未多赘述，在场的人又岂会不知她的意思。

屋内一时有些安静，谁都未再开口，倒是一直静默不言的容凛，慢条斯理地问道：“我们与姑娘不过萍水相逢，不知这番言语之后是何用意？”

且不论他们与这姑娘交情如何，事关人命，寻常人也不会丝毫顾忌就全盘托出。

遥栀兰打量了下座上男子，自几人相见之时，他便未表一言，如今他开了口，也无人敢附和，想来是他们中地位较高的。

她浅笑着，柔和地目光略过容凛身侧的苏云渺，眸色轻浅，“我对苏姑娘有所求，自然要表露些诚意。”

容凛闻言轻声嗤笑，“想假他人之手，调查玉灵镇的命案，遥姑娘的诚意未免浅了些。”

遥栀兰惊觉男人的心思深沉，竟早已看出她的用意，“这位公子……”

“既是如此，容某自然不会推拒，只不过……”容凛眼神示意，一旁的暗邢立马将怀中的东西，铺展在桌面上。

遥栀兰看向画上的武器，面露惊愕。

“听闻遥氏一族善造奇门遁甲，想来遥姑娘对各类武器也不陌生，应该知道这武器的去向吧？”

都说我节奏快，这次可是从盘古开天地开始写的！

嘿嘿……，记得给我留言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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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忘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