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清楚, 小傅叔什么时候外面养了人?!”
第一个炸毛的反而是沈京京。xiashucom
她转身瞪着曾楚音,傅审言是沈京京从小放在心里的有如天边皓月的存在, 容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好。顺手还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曾楚音站在原地窘了窘, 一时没回过味,没意识到沈京京语气里的维护, 反而讷讷地替自己辩解:“我没说假话,我真见过他外面那个人了。”
“见过?长什么样是什么身份今年多少岁姓什么叫什么你能确定吗?”沈京京冷声讥讽, “要是你说不出来,以为小傅叔是可以随便被你泼脏水的?”
梁映真虽没说话,心却是猛跳了好几下,放在桌面的手微微有些抖。
她双手彼此握住, 收回放在桌下的腿上,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对这个塑料老公明明没有感情的,或者说,她还未记起他们的感情, 不知道她在慌张个什么劲。
冷静,争点气,不要慌。
她抬眼看向对曾楚音怒目的沈京京, 竟然很希望她可以更咄咄逼人一点,逼出不堪一击的谬言。
“我哪儿敢啊, 这不是为了京京你我才说的嘛。去年我在申城一个拍卖会上见过傅总带着那个小的,今年又见着他带了,就上一周的事儿, 光我见着的就有两次,更不说还有多少次我没见过的了。不是养在外边怎么可能同一个女伴反复带?”
曾楚音委屈着压低声音:“就是被你吐槽过长得特别绿茶的梁菲啊,最近她不是还有一宫廷剧在播呢嘛,她一模特儿现在能有这资源我觉得八成就是傅总的手笔吧。”
沈京京“你”了半天也没说下去。
她忽然记起,曾楚音有哪个舅舅是开私人会所的,政商这些八卦角料曾楚音说了不少,还真挺准。她们当个乐子听,这下八卦到她心上人,真是觉得自家房子塌了一样。
沈京京受伤般说不出话,其他小姐妹递了眼神示意曾楚音闭嘴。
似乎都忘了是来挑衅的。
梁映真手还有一点抖,她强自镇定,微微颤的手从一边的包里摸出墨镜,微低头一言不发给自己戴上,抬头的同时起身,望着她们声音很淡:“麻烦让让,我还有电影要看先走了。”
沈京京万分震惊地看着她,像不认识了似的,印象中梁映真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小媳妇性格。
不得不说,这个表情给梁映真些许安慰。
她梁映真就算失了忆,也不会给人机会趁此来奚落和羞辱。她装得真好,全靠这些天和傅审言相处,把他疏淡的语气学像了几分。
一直安静的莫维默默起身,旁边走来一个身影,却是周司礼。
他在咖啡厅另一头望见这边几人始终站着,隐隐约约有说话声,见气氛不太对,毕竟堂婶在这,又还年轻,担心有什么事便过来了。
没等他说什么,梁映真戴着深色墨镜看不到眼睛,却见她嘴角笑容牵强地朝他点点头,犹豫了会,还是追了出去。
梁映真走出咖啡厅后,越走步子越快,忽然察觉身后跟上来的周司礼,顿住脚步一回身,周司礼险些撞上她,往后退了点,问道:“你没事吧?”
怎么么可能没事?
头顶是炎炎烈日,梁映真却觉得有股冷意弥漫,刺得她快要哭了。
她忍住鼻头的酸意:“有人说傅审言在外面有女人,这事你知道吗?”
装得再好,这会却是带上了极力压制的哭腔。
周司礼愣了愣,万没想到是有关堂叔的私生活,嘴唇张了张,半天没说一个字。
说没有,他不敢肯定没有这事,说不知道,又有用话术转移视线的嫌疑。
他忍了忍,没有这么说。
他与失忆的梁映真不同,是从小浸在上层名流圈子里,年岁渐长,越清楚这些事在这个圈子里屡见不鲜,夫妻俩因利益结合再各玩各的能列出一页名单还不够,即便是私生子这种事,也不过是大家谈之一笑的小八卦,维持的热度甚至不会超过一周。
周司礼还年轻,尚在象牙塔里,对爱和婚姻还有憧憬和期待,却也对这些风流韵事心如止水,风闻谁家出了这事,不会惊讶,也不会有丁点同情和唏嘘。
同理心,是这个圈子最不需要的东西。
只是此刻,他看见眼前的年轻女人娇小的脸滑落泪珠,也忍不住有点难受了,甚至后悔追出来,还是那天家宴对她明若珍珠的眼神印象太深,冲动了,本与他无关的。
梁映真等了一会没有答复,并不意外,傅审言的侄子,怎么会告诉她真话呢,还是她傻。
她抬手抹去丢人的泪水,吸吸鼻子,抬了抬墨镜:“算了,你就当没听见吧。”
回去的车里,冷气充足。窗外的行人车流迅速在视线里后退。
她坐在车后排,有些喘不来气,胸闷得慌。
手包放在腿边,她忽然翻出手机来,想给傅审言打电话却是一顿,蓦然发现没有他的手机号。
她还在梁家住的时候,起初他在国外闷声不吭,回国后也是他几次来梁家,她自觉没什么事找他,也就没想过要一个手机号。
如今想来,连手机号都没有的婚姻,妄想丈夫对婚姻忠贞,还真是一厢情愿的天真。
刚才在咖啡厅里,脑子听到那句话后便炸开般懵懵的,不知怎么竟然开始回放那次家宴后他送她到别墅门口,他站在月光下,整个人如同皎皎月辉,不让分毫。
细细想来,自他回国两人见面不过两周,她对自己一无所知也就算了,对他除开全家去世以外几乎也是一无所知,他是如何看待她的,是怎么样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通通不知道。
她竟还在前几天觉得和这个男人凑合过也不是不可以。
大言不惭。
她努力回想,想回到傅审言还没回国的那半年。
记起来了。
对,她想过离婚的。
或许失忆前的梁映真是合格的名门千金,深知联姻的必要也能接受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但她不行。就算如别人说的这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她终于承认自己与这个圈子的格格不入,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车里冷气吹得眼下流过泪的地方微微有些紧绷,稍作表情就有些不舒服。
她深呼吸,轻按了按脸,一点点平复气息。
车驶进傅宅大门,经过占地极大的高尔夫球场和花园,停在别墅门口。
莫维一路沉默,此时也是安静地将车上豪买的品牌袋一个个提回到衣帽间,自有佣人上前整理。
梁映真去浴室放好池水,回到衣帽间挑衣服时瞥见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衣衫,璀璨的吊灯下,玻璃下呈列的名表泛起低调精致的冷光。
她微晃了晃神,却是忽然心安下来。
就算情况是最糟糕的那种,她对名牌不算热衷,今天穿的裙子还是从梁家搬来时带来的,傅太太这个名号顶着的光环,她又不以此为生。
没什么好怕的。
经过漫长的泡澡,她总算从情绪里缓过来,重新换上一身简单的衣服,叫来莫维:“给我傅审言的手机号。”
莫维站在客厅,目光微闪。
梁映真无畏地看回他:“怎么,不允许我没有他的手机号吗,别说你没有,向他汇报我的行踪一个手机号总是有的吧?”
还真没有,最后她只得到一个据说是傅审言身边秘书的手机号,莫维一张黑黢黢的脸似乎没说假话。
一想到自己的行踪还要通过一个秘书转手一遍汇报,梁映真盯着长串数字的眼光又复杂了,他的谨慎真是超出想象,她以为的**在他这一文不值。
秘书就秘书,她按下拨通。
那头很快接通,是职业化且有礼貌的男声:“您好。”
“我,我想找傅审言。”
那头没有停顿,语气仍是职业化的谦和:“抱歉,傅总这会正有要事处理,之后需要续约,方便说下您有什么事以及留一个身份吗?”
身份?
“我是梁映真。”
那端仍没有犹豫:“请问您的身份是?”
梁映真怔了怔,指甲陷入掌心,好半天只能说:“傅太太,我是傅太太。”
稍许静默之后,男声终于出现:“对不起夫人,是我疏忽。您想和傅总通电话对吗?”
“对。”
“好的,我这边会为您报给傅总。”
所以她只能等傅审言回电话?
“现在不行吗?”
“很抱歉,夫人,傅总正在开会,请您谅解。”
“知道了。”
她也不能为难一个秘书,只能挂了电话。
只是从现在的午后到入夜,她都没有接到一个电话。
傅宅里佣人安安静静,无人和她说话,她居然开始思念少言寡语又刻板的陈静。
躺进被窝,她一想起自己当时居然下意识哭了,还当着堂侄和莫维的面,他们都是傅审言那边的人,她这番丢人相指不定又被报告到他面前。
脑中反复回放白天的那些话,潜意识并不想要相信。
在外边养人?私生子抱回家当自己孩子养?
光是想象,心里这股恶心黏腻到想吐的感觉就挥之不去,她无比确定自己接受不了。
但那人又说得言之凿凿,甚至连姓甚名谁演了什么剧都说出来了。
她拿出手机,凭借字音输入liangfei,云联想一下跳出“梁菲”两字,点开百科,好巧不巧,还真有一部宫廷剧正在卫视播出。
屏幕上朝镜头浅笑的女人,她看了又看,也没有美到令人惊艳,鼻头稍有些大,眼间距宽了些,嘴唇又薄了点不够丰润,还有……
梁映真忽然清醒,慌里慌张扣下手机。
她这是在做什么?对别人的长相怀着恶意百般挑剔,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恶毒?这就是女人被背叛之后的样子吗?
何况是不是这个人还不确定。
她这一晚失眠到凌晨,想起对别人评头论足的一刻就觉得可怕,她不想要恶毒。
清晨窗外透进蒙蒙亮的天光时,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是我,你找我?”
男人的声音低哑有些疲惫。
梁映真一愣,莫维和周司礼没有跟他说过?听声音像是不知道的语气。
“找我什么事,说吧。不过你是家里的女主人,只要不是把宅子给炸了,都由你说了算,不用问我。”
“……”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把房子炸了。跟这没关系。”
梁映真以为经过一夜失眠自己已经准备好,真听见他的声音却紧张得手心出汗。
“有事直说,不要吞吞吐吐。”他的声音隐隐有些不耐,“没什么我要工作,以后别没事——”
“等等!”
听见他有挂电话的意思,她也不纠结直接脱口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女人?”
“什么?”
再重复地问却是觉得艰难:“我说,你还有没有……”
听筒里清晰地传来一声笑,气息似乎也穿过电流到她的耳边,冷冷的。
他在笑?
梁映真握着手机,怔怔的。
“我说没有,你就真的信么?这种事还能指望我有什么东西证明没上过别的女人么?我说有,你又能怎么样,离婚?”
她快被他话里的刀子扎哭了,固执又问一遍:“有还是没有?”
“没有!”
他语气忽然冷厉,听筒这边的梁映真忍不住被惊得打了个哆嗦,又听他轻嘲:“然后你信了?”
她眼里蓄的泪水终于落下。
忽然发现有没有不重要了,只是借此她清醒地认知到,她的丈夫对她根本没有半点尊重。
听筒里讥嘲的男声继续道:“我猜是没有,对吧?你照样会怀疑,继续捕风捉影。以为你打电话找我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结果你问这个?是不是在家里太久你闲得慌,我对傅太太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安分待着不要惹我心烦就够,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傅太太的光环下只需要一个木偶娃娃?
“去你的傅太太!我不当了!”
她哭着喊完这句,撂了电话。
-
远隔数千里的宁城某酒店套房。
听筒里那句带着哭腔的吼声,也直接进了傅审言身旁恭敬站着的石景宽耳朵里,一个字也没落下。
傅审言神色未掀一丝波澜,手机放至一边,拿起桌面的文件往旁边递:“新的报规方案,这几点要改。”
“好,我马上交给冯总。”
石景宽接过文件,傅审言靠在椅背,闭眼揉揉眉骨。
石景宽照例念一遍今天的行程安排:“送给董局的礼已备好,今晨就派人送去。下午还有另一个遇难家属的慰问会,合同和礼品也备好了,会场昨夜刚布置好。”
就在前天早晨,傅审言在跑步机上得到消息——宁城明科正在施工的楼盘锦悦地基塌陷,出了人命。
锦悦是明科在宁城打造的、定位高端客群的豪宅楼盘,买这里的客户非富即贵。楼盘质量出了问题,自然不可能当无事发生。
又有媒体宣传,很快便在宁城掀起一波又一波维权浪潮,要求退款,还要求公开所有施工名录,包括建筑材料和价格。
没有一个公司会同意。
维权的人也清楚,只拿这个诉求当赔偿的跳板。
傅审言坐专机时已经将宁城明科的总经理和负责这条线的所有人撤了职,公关的道歉声明也出了,和分管的各个系统上下打点再是开会讨论处理方案,已是通宵达旦,一刻也不曾停歇。
一天下来,傅审言周围的气压一直很低。
石景宽接到梁映真的电话后,以多年经验,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电话报上去,否则触了逆鳞遭罪的还是他,分不清时务。
等到深夜,他才汇报,有自称是傅太太的女人打过电话。
傅审言当时正在看文件,淡淡“嗯”一声,没有说其他,石景宽松口气,知道自己判断对了。
“慰问金换成现金吧,媒体拍出来效果更好。”
闭眼休息的傅审言忽然冒出一句,石景宽一愣,话虽如此,但只剩几个小时弄来几百万现金还是有些挑战,一般提这种大笔款项至少提前一天预约才行。
他迅速撑起精神:“我这就安排。”
下午慰问会如期举行,最后以新上任的宁城明科总经理与遇难家属代表握手而得到解决。
照片发上宁城晚报和网上各大自媒体,照片旁边的桌上几厚摞红色纸钞果然迅速扭转舆论。
【哎逝者安息吧,我觉得明科很有诚意了,一条线职员全撸了不说,赔偿至少没扯皮,不像之前那什么公司好像也是类似的问题吧半年赔偿款也没到位】
【听说是一家两百万?慕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找个明科的楼盘扛砖去[狗头]也算家里没白养我】
【想多了吧,明科又不是天天出问题,我家就住的明科小区,自带的明科物业确实好】
【明科以前的老总有点惨,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位置就被祭天了,讲道理,底下施工他一个老总可不可能盯着嘛】
锦悦的问题光在宁城处理并不够,因为出了人命,省里也很关注,因此慰问会之后还需要去一趟省会解决。
宁城机场。
傅审言坐在VIP候机室内,握着平板修长的手指轻划屏幕,垂眸看最新出的有关明科的报道。
事关明科以及傅氏的声誉,他从不会假手于人听汇报。石景宽深知这一点,每每都是奉上新闻,让傅总自己看。
“明科是我哥一手打造的住宅品牌,哪出过这么大纰漏,地基塌陷?”
傅审言冷冷一笑,目光落在屏幕上“人血楼盘”四个字上,关了平板,三天只睡四个小时不到,铁打的人也觉得困倦至极,阖上眼休憩。
石景宽在他身边当秘书多年,熟悉他的脾性,此刻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示下。
大约过了五分钟,傅审言淡淡出声:“分管宁城的华南区域,产品这条线所有人扣除年终,邮件现在就发。看今后还有谁敢再给我搞出人血楼盘?”
坐到高位,薪酬只是一点雨露而已,重头从来都是年终奖,低至产品组长年终几十万,高至区域老总年终几百万乃至千万。
莫说是宁城明科总经理也算被殃及,现在这片火直接烧至分管宁城的华南大区产品线上所有人,饶是跟傅审言多年的石景宽忍不住都惊住了,足见他的震怒。
“是。”
回答的同时,他已取出电脑开始编辑邮件,刚敲了会字,手机响了,石景宽接起来后神色一变,看向旁边闭眼养神的傅审言。
他在心里飞速预判,现在该不该把这个消息报上去。
梁映真作为傅审言的夫人,之前只存在于传闻中,他出席宴会只带女伴从不带夫人,外界早猜测两人貌合神离,甚至感情不睦,连表面功夫也不屑做。
这么个不重要的夫人,有没有总裁的睡眠重要还真不好说。
思来想去,这会没有别的事,又或许是听筒里那句女人的哭声,石景宽难得动了点恻隐之心。
“傅总。”
“嗯?”
石景宽小心谨慎地挑选措辞:“刚接到王管事的电话,说夫人提箱子走了,要派人追回吗?”
恰好通知登机的广播响起。
傅审言睁开眼,扯了扯唇,除了梁家她还能去哪儿?最多加上一个韩家,除此以外她无处可去。
“成年人了,不用。”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领,迈步进入登机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还有二更,我尽快写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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