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背影消失在目光中,那颗停滞的心脏才恢复跳动,温锦蹲下身子,手抚向心口,大口喘气。
逃也似的跑出日料店,温锦才像灵魂出窍般坐在路灯边的长椅上。
寒风刺骨,呼啸过耳畔,如同无情的嘲笑,也许是路灯太久没有维修了,灯光忽明忽暗,路灯杆也锈迹斑斑,黄昏的天边悬挂着一颗孤独的星光,寂寞空虚。
就怎么做了许久,温锦才拿出手机通知还在店里大吃特吃的李钍,自己已经回去了。
如果,那次流星里没有夹杂着他,那现在的温锦,会有多幸福呢?他想回忆遗忘的时光,可不管怎么回首往昔,总是只有空白。
他自从难韬头也不回的离开后,才觉察到,和难韬在一起只是一场梦,一场短暂的美好。
这么长时间了,温锦一直有一个疑问。
这场无聊的爱情,到底是上天赐予幸福,还是,一次惨无人道的惩罚呢?
跌跌撞撞回到家中,温锦累到灯也不想开,摸黑倒在床上,沉沉睡前。
“组长!这回在一条大河边发现了个鲛人!”
站在桌前手里拿着本子的男子听到此话,放下了手里的活,眼神里尽是欣喜与激动:“鲛人?什么样的?山海经中的那种吗?”
一旁的女人见怪不怪,拿起小刀,划开躺在手术台上一个怪物的胸口,轻笑:“自从上次陨石撞地球后,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算什么?”
报喜的年轻人疯狂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一样,这个鲛人美到不像话哦!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个雌性,结果x光扫描后才知道是个雄性。”
在实验室的一大堆笼子中,竖立着一个圆柱形的容器,为了防止逃跑,容器的最顶端已经被封住。
清澈的水中,有一条慌乱的鲛人,他试图撞开玻璃,可玻璃却坚硬如铁。
那条鲛人的尾巴覆盖着洁白的鳞片,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白发随着水的波动而飘荡,脸庞稚嫩上有一双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浅蓝的眸子,浑身白皙,像是神明降临人间,不可侵犯。
正如那个年轻人说的,美的不像话,那充满害怕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散发出蓝光,更加令人陶醉。
组长伸手打开白炽灯,昏暗的坏境瞬间亮起,池中的鲛人条件反射的遮住眼睛,适应后,又继续撞击玻璃。
“活力挺足啊。”女人走上前,曲起手指敲击玻璃。
鲛人停下动作,视线与女人平行,女人含着笑,对眼前的生物异常好奇,她想了解眼前这个只会出现在神话里的“美人鱼”。
她后退一步,道:“电下试试。”
一路攀爬到现在,她对所有生物都好奇,也多亏了那场灾难,一连串的问题浮在脑海,她都像一一解答。
青年人有些犹豫:“真的要……”
“你是研究人员,不是志愿者人群,你要是这样,就立马去死,懂吗?我们只要利益,不要同情,还要我说多少次?”女人皱眉,语气不善。
青年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食指挑起一边的红色遥控器,一股无形的电流从池底流出一转眼间就充斥了整个水池。
本来躁动不安的鲛人停了下来,电流从脚下快速蔓延至发梢,电得无法动弹,大声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女人捂住耳朵,再次后退,年轻人迅速关上电流,同意不堪的捂住耳朵,耳畔翁鸣。
“你开了多少?!”女人愤怒转身。
年轻人无奈挥手,指着电闸:“我没开很高啊,就0.5毫安!正常人都不会这样!”
女人手按上太阳穴,走出了房间。
“算了,带着他去解剖室,”女人忽然转身,“不许和他们说我们抓到了鲛人。”
“哦。”
看着容器里还没缓过来的就鲛人,年轻人吐出口气:“这点刺激都受不了那以后在这就是人间地狱啊,那个编号2010,电击都可以承受到几十安都不叫出一丁点声音啊。抓来的时候手指甲都敲了,愣是拽着门框不松手……”
“张道浩!你死了里面了?!”
“奥……马上……”
年轻人应声,同情的敲了几下玻璃。
“2……01……0?”鲛人手扶着玻璃,说着蹩脚的话。
年轻人愣了愣,随机笑出声:“学习能力挺强。”
“喂,难韬?喂!”
张道浩屈指敲了几下难韬眼下的桌子:“魂飞了?这些日料,你打算带回去还是不管了?”
“哥哥……”
“钍哥说温锦从上完洗手间后就走了。”张道浩塞了一口日料,不管难韬叫来服务员打包。
出了店,张道浩提着日料,做进了难韬的车里。
难韬无聊,看向窗外后退的景色,问:“你为什么之后也从那里出来了?”
张道浩沉默半晌,倚靠在靠枕上,笑着慢悠悠的开口:“就那张英红,知道吧?当时命令我那个,在你来之前,天天打压我,我一名校毕业的,还得跟狗腿子一样,谁能受得了?都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说着,他手握拳,在空中乱挥。
“那啊,就是人间地狱。”
在实验室里,无论是怪物还是人类,除了几位自以为是的生物学家,都受不了,更不可能会喜欢上那个实验室。
“要我说,”张道浩打了个哈欠,“温锦不喜欢你,你就别热脸贴冷屁股了。”
难韬嗤笑,反驳道:“怎么能这么说呢,热脸也能暖冷屁股啊。”他扯开手腕上的绷带,眼神似大海般,深不见底,“再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只要爱他就行了。”
“温锦只管被我爱就像,我爱他,不需要回答,不需要回报,被爱的人不用觉得愧疚。”
张道浩做出一副佩服的模样,双手合十:“膜拜大佬,小弟求情商爆表教程!”
隔天下午,温锦是被李钍的欢呼声吵醒的。
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下床拉开窗帘。
“温锦,你最近怎么跟睡不醒似的,”回头时,李钍已经站在门口,突然蹦起来,“温锦!死上司有事 今天我休息,我们出去玩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玩了。”
“我还要去咖啡……”
“不用去,”李钍掏出手机,手指点了几下,“那店里每天客人也不多,今天就陪我,我要去游乐园!”
“还记得以前去的那个游乐场吗?现在已经翻新了!”
温锦对李钍这小学生性格无可奈何,又不是小孩子,天天想着去这些无聊幼稚的地方。
就算心底不情愿,但看着李钍兴奋到手舞足蹈的样子,还是妥协的点点头后去了浴室。
“我们先去做过山车!我都没玩过,”李钍一蹦一跳的紧跟在温锦身后,“然后我们在……”
来到浴室,温锦拉开裤子拉链,扭头看向喋喋不休的李钍,冷不丁开口:“你要看我上小便直到结束吗?”
“哦。”
光阴似箭,日子很快步入腊月,一年也就只剩短短几十天结束了,气温下降趋势快现在冷的要命,前几天的初雪还未融化。
“小伙子,要去哪?”师傅坐在主驾驶座上 ,车内的炸麦DJ震耳欲聋。
李钍一脚迈进后座:“师傅去市中心的游乐场。”
那人笑了笑,打开导航,注意到外面的温锦,询问:“那个是你朋友吗?进不进来?”
李钍看着站在车外迟迟不肯进来的温锦。
车外的温锦眉头紧皱,竖立在车门边,眼中尽是厌恶和烦躁。
“师傅,可以把音乐关上吗?我朋友不太喜欢这种风格的音乐。”李钍苦笑。
等到师傅关上DJ,温锦才不情不愿的坐进车里,拉上了车门,发出一声闷响。李钍拍了拍温锦的后背。
“好了,关了。”
温锦的脸颊倒映在后视镜中,师傅手里打着方向盘,发出一声赞叹:“现在的小孩子都帅,我还以为是明星呢。”
“切。”温锦不想回答,手撑着脑袋,目不转睛的望向窗外,浮躁不安的心怎么也压不下去。
李钍只得接过话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师傅聊天,付完钱就逃出了车子,尴尬的要死。
下车后,温锦偷藏起发抖的手,大步往前走。
“我们去那!”李钍手指指向不远处高出天际的轨道。
“你开心就好。”
就这么乐呵呵的跑上去,下来时,李钍双腿发软,脸色苍白,踉跄着被温锦搀扶下来。
他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哈哈,我……”话还没说完,李钍就爬在栏杆边呕吐不止。
一旁的“拐杖”顺着李钍的后背,无聊的打哈欠:“都说了,别玩,你还要玩。”
“你什么时候说了?!”
“前一秒。”
李钍接过水漱口,嘟嘟囔囔:“你大爷的。”
温锦拧上水瓶,余光瞟见买棉花糖的小贩:“吃棉花糖吗?”
李钍直起身,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是张道浩打来的电话,他接起电话,向温锦点了点头。
“哥!坏了!”张道浩心急如焚。
望着远去的背影,李钍有些无语:“干吗?咋咋呼呼的,在你眼里什么不坏?”
“不知道谁把咖啡店的事传出去了,一群人围着难韬,他还和粉丝打起来了!”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张道浩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可不可以带着锦哥来一趟……”
“哈?”李钍脸上浮出不解和愤怒,“不是,他和粉丝打架和温锦有什么关系?我呸!”
明明今天好好的,现在闹这一出,好心情全毁了。
“求你了哥,”张道浩恳求着,“下次我带你去吃火锅,好不好?”
最后,李钍还是同意了,但绝对不是因为火锅,只是单纯的想去凑个热闹。
买完棉花糖回来,温锦又被李钍拉出了游乐场,拦下来一辆滴滴。
他手里还握着比脑袋还大的棉花糖,一脸狐疑:“去哪?你不是还要玩吗?”
“去‘深海锦鲤’咖啡店。”李钍一字一顿,既是回答温锦,也是告诉师傅哪。
温锦不再追问,闭目养神,什么事都不可能打扰到李钍玩耍的兴致,除非真的有什么事。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准备好迎接几分钟后的狂风暴雨。
咖啡店门口外围是记者,里面是粉丝,嘈杂不已,李钍想挤过去,却又本推搡了出来,一米七八的个子吃尽了苦头。
之后还是张道浩带着两人绕到了后门才进了咖啡店。
难韬坐在化妆镜前,悠闲自得的卸妆,仿佛外面的人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从镜中看见几人到来,转过身,冲温锦扬着灿烂的笑容:“哥哥,你来了?我想你了。”
“那个,锦哥,”张道浩擦汗,解释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昨天个粉丝把咖啡店的事传了传去,今天就有黑粉来闹事了,话太难听,难韬就上手把人给打了。”
其实一开始,谁都不想理会那个像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的疯子,黑粉就这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句不知道那里刺激了难韬,上去就和黑粉撕了起来,体质悬殊太大,难韬就像捶沙袋一般,还没几分钟,黑粉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店门口也围满了人。
张道浩拽着李钍离开,只留下了温锦和难韬两人。
“我们去处理一下外面的人,锦哥,好好劝一下难韬吧,他只听你的。”
门合上后,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人只是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哥哥,”难韬站起身,语气可怜巴巴的,“你知道那个人说我什么吗?”
温锦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像是看见仇人般,更多的,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别这样看我,好吗?”难韬手掌从温锦头上落下,遮住了温锦的眉眼,“他说,我不配被爱着,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乞丐,哥哥,你说,我如果真是乞丐,你是不是会施舍我那么一丁点同情,或者是,爱呢?”
那人说了很多,难韬全部记了下来,说得很难听,说他就是神经病,是一个像怪物一样的活死人,还说,他就该去死。
难韬没有继续说下去,紧紧抱住了眼前自己唯一一个爱着的人,似乎想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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