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席喃觉得贺翊对她动了心。
抛却他们当下的情境,这话还挺像是恋爱时**的言辞。
但不知怎地,她盯着贺翊那双深邃的眼睛看,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多年前的事。
少女怀春总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那年除夕夜她在陆文茵的怂恿下准备约贺翊出门表白。
做好了会被他拒绝的准备,也做好了往后不能再留在贺家的准备。
却万万没想到,她跟他单独相约的除夕夜,那天他却带着几个朋友前来。
而那些朋友之中,还有他后来带回家的女孩。
那时她小舅舅回了苏南,她混在全是陌生人的酒局里,在场的人也只认识他一个,但他却跟朋友相谈甚欢,差点把她给忘了。
席喃那天就在酒局里捧着杯橙汁,心里酸得要命。
酒过三巡,他们一起玩游戏,转瓶子、鲨鱼牙齿,总归都是些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贺翊也不知是聪明还是运气好,一直都没被挑中过。
一直玩到凌晨,席喃坐在角落里都快委屈地困死了,呵欠打了一个又一个。
迷糊间听见众人的欢呼,短暂清醒,就看见贺翊的手指被鲨鱼咬了,他选择了大冒险。
许是一晚上把好运都用尽了,抽卡时抽了张颇为放浪的冒险卡——和在场的任一异性接吻两分钟。
冒险卡上的内容被人念出来时,场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所有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甚至有人开玩笑似地自荐。
贺翊捏着那张卡顿了下:“还是算了,我罚酒。”
“这多没意思。”一群人起哄:“都有姑娘愿意了。”
“要不你跟你带来那个亲?”有人忽然提议。
贺翊目光才幽幽转向席喃,眉头微皱,而刚刚清醒的席喃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贺翊。
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也不是不行。”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起哄:“贺翊你把人带过来不就喜欢人家么?趁这个机会表白了罢。”
“滚边儿去。”贺翊那时少年意气,跟朋友们混在一起也没个正经,说话时一个空酒杯扔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我妹妹。”
他自罚了三杯,“你们这帮狗贼都别打我妹的主意,不然等沈明皓回来也跟你们没完。”
“哎呦呦,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还你妹妹。别是情妹妹吧。”众人哄笑。
贺翊起身,笑着骂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人一未成年小姑娘,你说话给自己积点德吧。”
在大家的笑声中,贺翊带着席喃离开了包厢。
那年冬天格外冷,席喃穿了件加厚的羽绒服,白色毛领裹在她下巴边,一出门还是被冷风灌了个猝不及防,那时她站在贺翊身后半步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背影。
少年清瘦、冷冽,却又横冲直撞地像一团烈焰,谁都看不透摸不准他的心思。
席喃攒了好长时间的勇气在那刻都消散殆尽。
站在路边,街上格外热闹,那时京市的年味儿还很浓,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的。
“贺翊……”席喃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贺翊瞟她一眼:“没礼貌。”
席喃抿着唇不说话了。
他说:“得叫哥哥。”
“你跟我小舅舅是朋友,我总叫你哥哥,你岂不是平白无故小了一辈?”
席喃同他辩驳。
贺翊那时远不及现在这般装深沉,笑起来意气风发的:“谁让你母亲同我母亲交好?我们就是平辈。 ”
席喃藏了小心思,就是不愿意叫他哥哥。
“就是你这样没大没小的,那帮狗贼才会胡说八道。”贺翊说。
席喃心想,他们没胡说八道,我确实喜欢你。
可她盯着贺翊那张脸,又不敢把话说出来了。
她甚至觉得,像贺翊这种绝顶聪明的人,向来是轻而易举就能摸透她的心思。
她私下约他除夕夜见面,大概是被他知道了要告白,而他怕破坏俩人之间微妙的平衡,所以直接把她带来这里,借告诫朋友的话来告诉她,她只是他的妹妹,不能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但论到底,她毕竟不是。
席喃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却又在跟他闲聊了几句之后徒生出几分勇气。
掐着跨年时刻的点,准备进行一番声势浩大的告白。
23:59时,她喊:“贺翊。”
贺翊侧过头看她,“嗯?”
“我……”话刚出口一个字,远处天边绽放开绚烂的烟花,她的声音顿时被压了下去。
贺翊也盯着烟花看,顺带还给她指,凑近了她耳边说:“听说对着烟花许愿很灵的,你试试。”
大抵怕她一个人不好意思,贺翊先闭上眼许了一个。
席喃徒生出的勇气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再高兴不起来了。
一晚上她都闷闷不乐,等回到贺家,她嫌房间里闷想下楼走走时,就听见贺翊在跟人打电话。
那时她并非故意听墙角,只是恰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席喃?苍天可鉴,我对你这外甥女没一点心思。”贺翊语气轻飘飘地:“我这会儿可太想摆脱她,回学校过我的闲散日子了。”
“她才十六,我再不是个东西也不可能对她动心的。”
“就是一小跟屁虫。”
话听到这,席喃就没再听下去了。
她转身回了房间,当时年少,为着他这几句话哭了一整晚,哭到眼睛肿嗓子哑。
可第二天倔得很,硬是不愿意跟人说实话,还直接躲着贺翊走了。
思及此,席喃整颗心就像在三九天的冰地里滚了一圈,顿时冷静下来。
贺翊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可别做梦了。
她对他而言,一直都是累赘。
过往的那些事席喃一直都当过去了,毕竟少女怀春嘛,谁还没喜欢过几个烂人?
伤春悲秋的年纪过去,这事自然不算大事。
可现在想起来,还是恼怒。
连带着看现在的贺翊,也不再觉得他沉稳,反倒有些放浪形骸,跟个浪荡子似的,一点都不讨喜。
“不需要。”席喃生硬地拒绝了他:“大夏天我嫌你热。”
贺翊眼睁睁看着她几秒之间,眼神里就多了愤怒,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她,却还是觉得大晚上过来,既要商量这事儿就得把这事儿给商量出个眉目来,而她此时的反应也确实好玩,跟只兔子一样。
“我不热。”贺翊说着往她身前凑,席喃瞪他瞪得越厉害,“不信你试试?”
席喃别过脸,“我不试。”
但她也确实没那么多耐心,眼看着贺翊还要同她开玩笑,席喃更恼了。
往事涌入脑海,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经历的事,所有的故作平静都消失了,只剩下气愤。
她干脆往右边走,离开了贺翊双臂的范围,“你想进去住就进去住,我出去住酒店。”
说完就要去沙发上拿包往外走。
贺翊一看就知道席喃是真生气了,顿时也不敢再闹,立刻上前拦住她的路。
“我跟你开个玩笑。”贺翊说。
“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席喃眼睛瞪圆,气得眼白都有些充血。
贺翊愣了神,着实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这位祖宗,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贺翊心里暗骂自己操之过急,又一下子把人给欺负狠了。
怕是这大小姐又得晾他个三五日才能好。
贺翊立刻补救:“那你说该怎么开?我都听你的。”
席喃白他一眼,绕开他就要走,贺翊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喃喃。”
他低声唤她。
席喃垂下眼,不想理他。
“今天我来就是跟你商量的。”贺翊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同住,但你一直住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们迟早要住在一起,这门婚事也是板上钉钉。”
“如今也就是你我的父母还不知情,所以我不管你,你愿意怎么自由便怎么自由,等到过了明面,你我便真的是夫妻一体了。”
言外之意便是装也要装得恩爱。
贺翊声音平和,又恢复了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言辞温柔,进退有度:“我长你几岁,平日里该让着你,今天是我做得过火了,我跟你赔罪。”
“不用了。”席喃不想听,甩开他的手直接回了房间,“你自便吧。”
门砰地一声甩了个震天响,席喃直接趴在床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
思绪烦乱得很。
也幸好,贺翊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席喃听见了外边门合上的声音,知道贺翊是离开了。
他离开前还给她发了条微信。
【席贺氏给您赔礼了,您莫怪。】
-
临睡前跟贺翊那么闹了一通,席喃就连做梦也是跟贺翊有关的事。
有些事,陆文茵不提,她也不想。
一旦提了,就免不了去想。
再加上贺翊这个当事人在眼前晃悠,过往染了灰的记忆竟然慢慢在脑海中鲜活起来。
她梦见了那年除夕夜之后的事,她受了委屈也恼羞成怒,觉得贺翊是在耍自己,便不愿意再跟贺翊亲近了,接连几天都不主动找他,他找自己的时候便躲着。
贺翊大抵是回过味来觉得不对劲,主动把她截在楼道里,居高临下地问她:“我哪儿又得罪你了?”
“你没有。”席喃不愿意说,只避着他。
贺翊便不让她走,他也是个硬骨头,到了那份上也一句软话不肯说。
两个人就那么耗在楼道里。
到最后,席喃委屈地想哭,一滴泪掉下来,贺翊就软了:“小祖宗,你得说是什么事儿我才能帮你。”
“是不是题又错了大半?我不骂你。”
席喃就不说话。
贺翊急得很:“是不是寒假作业太多了?我替你写行了吧。”
“你别哭了。”
“……”
贺翊一直嘴硬,在贺伯伯面前,浑身骨头都是硬的,属于被打死都不肯低头的那种。
但那会儿,就是他这种态度总让席喃觉得,他是对自己不同的。
做了些梦,席喃再醒来后脑袋都有些疼,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反正都过去了,重要的是当下。
起床简单洗漱了下她就得去录综艺了,在没有自己手机的日子里,她的工作交接就成了问题,但她找宋惜要了来找她的那两个剧本,准备好好摸索。
去录制综艺的路上,她又跟宋惜千叮咛万嘱咐这两个角色不能被人截了胡。
宋惜无语地发来一串省略号。
宋惜:【这两个角色不出意外就是你的。】
席喃很少见宋惜说这么肯定的话,之前还在洽谈,不过一天时间,宋惜就已经算是笃定了。
终于有了件好事,席喃心情都跟着轻松起来:【啊!谢谢惜姐!】
宋惜发了条语音给她,让她这周好好熟悉《余韵》的剧本,如果不出意外,这周五就安排她进组。
这个角色虽然很带感,但戏份不多,重要的就是跟角色的适配度和她的演技。
宋惜虽然有些担忧,还是选择了相信席喃。
只是戏份虽少,起码也得两天,这还是快的情况下,如果席喃演得不甚理想,那可能就要延长。
尤其《余韵》的导演是何希。
圈内非常出名的女导演,擅长拍女性群像、都市悬疑,在她的镜头下没有不漂亮的女人。
这种漂亮不仅仅指外貌,更多是人格上的刻画。
哪怕这个人满身污泥,但只要出现在何希的镜头里,那就是充满了人性闪光点的。
相应地,何希对作品的要求也非常高。
席喃没有试镜,也跟何希不熟,虽然同出席过一场颁奖典礼,但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席喃也不知道何希怎么就有这种慧眼,能看出她可以演这种角色的。
但何希既然找了她,她就不想让人失望。
席喃很久没有这么热血过了,她一连给宋惜发了好几个兴奋的表情包,并保证完成任务。
同时,她的车也驶向恋综别墅小屋。
周一,她像个战战兢兢来打卡的员工,从车上下来时拎着她的行李箱,终于有了些女明星的样子,光鲜亮丽又充满热情地走进镜头。
经过两天的分别,蔺郁青一看见她就小跑过来,热情地跟她抱了抱。
席喃也跟大家打招呼,她来得不算早也不算迟,在她之后到来的是盛思齐、席榛和冯迢迢。
毕竟已经相处了一周,自然不似初见时那般拘谨,甚至已经不需要节目组Cue流程,他们中就有人问有没有人还没吃早餐,她要去做。
众所周知,做早餐本来就是恋综常见环节之一。
厨房小,容不下四五个人,所以一般两两一组。
如果再有甚者,加入个第三人。
那就可以制造修罗场了。
冯迢迢问的这个问题,席喃立马举手,陆文茵也跟着举了手。
而在场七个人,竟然只有沈明皓一个人吃了早餐。
沈明皓都纳闷儿:“你们竟然都没有这种良好习惯?”
蔺郁青摇头,呆萌地回复:“我很困,睡醒都可以吃午饭了。”
沈明皓:“……”
众人都没吃,那就有点难定去厨房做饭的人了。
陆文茵率先表明:“我不会做,我负责洗碗。”
“我也可以洗碗。”席喃说。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蔺郁青也因为不会做饭退出了战场。
冯迢迢看了眼剩下的两位,一个影帝,一个顶流。
她勉强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的,这两位哪个都不想沾,干脆直接站起来:“我给大家熬粥吧,很简单,一个人就可以。”
说完跟逃似的就进了厨房。
席喃朝席榛挤眉弄眼——你怎么一点没有绅士风度?
席榛无视,但席喃又悄悄给他发消息:【我想吃你做的。】
席喃是个不会下厨房的,但席榛会啊。
席榛当年当训练生的时候,被他家人骂得狗血淋头,甚至中间一度断了他的生活费,席榛也倔,宁死不跟家里服软,从而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我去帮忙。”沈明皓起身,“你们有想吃的吗?”
“做什么吃什么,不挑。”陆文茵说:“不做饭的人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沈明皓刚走,席榛也起身往厨房去:“我也去帮忙。”
三个男的,只剩下了盛思齐一个人坐着,他想了想也跟着起来:“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一时间,厨房里挤满了人。
冯迢迢刚把水接好就看见这三人齐刷刷地撸起了袖子,一副要拆家的模样,给她吓了一跳。
“你们这……”冯迢迢也是碍于合约来上这个节目的,却深知蹭热度可以红,但也会被撕。
她不想挨骂,所以立刻急中生智,把锅直接递给沈明皓:“你们是想表现吧?行行行,让给你们。”
说完就离开了厨房。
她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启了话题:“你们周末都去干嘛了呀?”
有冯迢迢在,这个节目不怕没有素材。
那边正上演着三个大男人挤在厨房的戏码,这边闺蜜团就已经聊了起来。
蔺郁青去射箭骑马了,陆文茵在舞团里,席喃说自己看剧本,冯迢迢便好奇她接下来会演什么戏。
席喃心里其实很想炫耀,但又怕事情不成,或者她演得不好被骂。
半路开香槟这种事是她这种糊咖在圈内的禁忌。
她只摇了摇头说:“保密。”
几人闲聊了会儿,天音忽然出声,“请所有人到客厅集合。”
三位男士从厨房出来,七人围坐在一起。
天音又让她们去角落拿了一个箱子,从箱子里拿出空白卡片,让她们在卡片上写下本周最想约会的人。
席喃就准备在这个节目里跟席榛深度捆绑下去,干脆继续写了席榛。
所有人又把卡片放进了纸箱里,然后让她们选择一个人出来将卡片上的名字一一念出来。
因为席榛在这里脾气还挺好,大家一致选择了他。
席榛既要读票,又要计票,最后在小黑板上统计出来。
几乎所有人的名字都出现了一遍。
但因为三男四女,肯定有一个女生的名字不会出现。
而有一个男生的名字出现了两次。
一个是席喃,另一个是沈明皓。
节目组的规则是,席喃获得了跟男四号约会的机会。
而沈明皓将同时跟两位女生约会。
前者自然比后者更令人吃惊,所有人都开始好奇男四号是谁。
而席喃上楼匆匆放了个行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便来催她出发,说男四号已经在约会地点等她了。
等她换了身衣服下楼时,就看见盛思齐、席榛、沈明皓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席喃统统选择无视,迅速上了节目组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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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之后,席喃心里感慨自己在这个节目跟历劫一样。
还好来了个男四号,终于能让她喘口气。
不行她就绑在这个素人男四上。
席喃算盘打得很好,但等到抵达约会场地时,她看见露天草坪里有一桌很丰盛的餐品。
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却没看见男嘉宾。
反而有两道谜题。
【藏在大力士口中的钱。】
【站在空中的鸟振翅。】
节目组说这是男四号给她留的谜题,要猜两个字,刚好是男嘉宾的名字,猜对了男嘉宾才会出现。
席喃起初没一点想法,但正录着节目,她的耐心极好。
思考片刻后,终于摸索出点门道。
第一个字是——贺。
而第二个有点难,谜面也有些不通顺,鸟怎么会站在空中呢?
席喃想了几分钟,在桌面上划拉了几下,最后得出一个字,却不敢说。
她有点绝望地看向摄像机。
纠结片刻后才问:“是翊字吗?”
话音刚落,漫天彩带从空中飘落,露天草坪像一个巨大的舞台,忽然开始旋转上升,她这才发现这是个可移动的装置。
与此同时,钢琴声响起,喷泉水流泊泊。
一道眼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那样,从席喃的身后绕过来,站在她面前,同她伸出手:“席小姐好聪明。”
带着几分夸赞,在席喃听来却言不由衷,甚至有点狗腿的讨好。
席喃抿了下唇,脑子里只蹦出两个字——
骚包。
贺翊:我精心设计的赔礼道歉场景,别致吧!
席喃:嫌弃.jpg果然是老年人的审美。
贺·永远不经意走在追妻火葬场路上·翊:我很用心的!
席喃:用心是会办坏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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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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