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谢禧之谜

真凶竟是贺十三,令人大跌眼镜。

倪广禄诈称犯人林中英没死,借贺府仆人之口传进贺十三耳中,贺十三乱了阵脚,自投罗网。

本以为真相大白,可贺十三只认了谋杀贺七一事,对天发誓到伯淮出事与他无关,还辩称自己只是只让林中英吓唬吓唬贺七,是林中英自作主张要杀人。

明眼人都知他是狡辩,难道会有两个人同时收买了一个杀手?

已入腊月,年计与考核能将人磨掉半层皮,北狱和南狱都想速速结案,反正贺十三不是好东西,多安一项罪名也不冤。南狱给北狱出主意,多抽几鞭子,酷刑全施一遍,他就全招了,别再拖着了。

但有人不怕拖,便是苦主到伯淮的父亲到洽,也是来年便要上任的御史中丞。

到中丞认为,儿子到伯淮与贺十三素无瓜葛,贺十三再如何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见人就杀。他修书与建康令,要求撤查此案。

不明就里的称道他耿直,建康令却欲哭无泪:到洽实为与刘孝绰较劲,他是想把罪名安给刘孝绰。

到伯淮案是南狱办的,但林中英和贺十三是北狱抓的,事涉两衙,建康令不敢专擅,便知会倪广禄,倪广禄哭笑不得。

***

养了两日,到伯淮勉强有精神应付衙门的询问。

回想那场地狱般的噩梦,干渴到嘴唇崩裂,到伯淮一度认为自己死定了。能活着见到天日,真乃上苍慈悲。

到洽没恁些多愁善感,一见儿子能正常进食,便不顾儿子急于感谢恩人萧郎君的心情,请来了南狱的都官从事。他深知,真凶不除,永无宁日。

听到洽拐着弯地循循善诱儿子“林犯行凶时可有提到刘家”,都官莞尔,到洽是铁了心想弄死刘孝绰。

到伯淮反应略迟钝,一边皱眉喝着苦汤药,一边回忆:“林犯趁孩儿不备,关门掩窗,朝孩儿下手,孩儿与他厮打,力敌不过,他拿绳捆缚孩儿,说不怪他,只怪孩儿自家将路走窄了……孩儿正纳罕开罪了谁人,这时,贺七郎走了进来,开口唤了孩儿名讳,那奸人惊叫弄错了……孩儿叫他放人,他反将孩儿与贺七郎一并抓了……”

弄错了?那林中英要抓的是谁

到伯淮说:“谢家令。”

到伯淮那日约的是谢禧,但不知何故,谢禧爽约未去。

***

林中英,一个酒楼的伙计,见都没见过谢禧,能有什么怨仇?

想知道答案,只能问谢禧。

碍于身份,倪广禄不便直接登门。

思之再三,周远之当即手书请帖,差人去请谢禧。

萧冉忽然想起六猴说,事发那日,谢禧去了问仙居。明明去了的,到伯淮为何称没见到他?

萧冉立刻叫陆筠详询六猴。

谢禧似是心有所感,没耽搁太久便来了,衣冠隆重。周远之顿觉在小小的一隅厅室之中接待他,有失礼数了。

倪广禄陪坐,周远之没避讳,直截了当道明意图。

漆木屏风后,萧冉眉头一皱,这么直接真的好么?

堂上鸦雀无声,只有几道轻重、粗细不一的喘息声,透露了各人的心思。

末了,谢禧一声叹息:“到兄之祸,实因我而起。只因我懦弱,险送了到兄性命……我枉为人!周兄,倪监,二位有话尽管问,我决不隐瞒。”

开局出奇地平顺。

倪广禄问他知不知林中英是被谁收买。

“知道。他要杀的不是到兄,是我。”

平地惊雷。

“是哪个混账?”

“王篆之。”

王篆之?被裴家家丁扔河里的,裴邃将军的妻甥?萧冉震惊,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这王八蛋!

“早先,王篆之在裴将军帐下任职,只因我与他有旧,萧正德那狗贼便逼我设法诬陷裴将军。我一时鬼迷了心窍,答应了。修书与王篆之,还将萧贼所给之酬金,转赠与他。事发后,裴将军大怒,赶走了王篆之。此后,他声名狼藉,对我恨之入骨。”

“谢家令,你好生糊涂,裴将军对大梁有多重要?你为何听信小人之言?”周远之怒其不争。

谢禧面色沉重。“他捏着我的命门。事已至此,也顾不得脸面了。只是,二位能否保证,不将此事外传?我之脸面事小,家慈仍在……”

周远之眼梢瞟了眼屏风,道:“周某保证不让第四个人知道。”

屏风后的萧冉无声抗议:我不是人吗?!

“实不相瞒,我非谢家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谢禧是真豁出去了。

初,谢父谢母婚后数年没有子嗣,谢父不欲纳妾蓄姬,谢家老夫人即命谢父过继侄子。怎奈,谢母与那妯娌不睦,不愿过继其子。无奈之下,便假装有身孕,扮起了假孕妇。待快满十月时,从郊野一户农家抱养了一名新生男婴,便是谢禧。

没过几年,老夫人过世。谢母松了口气。谢禧也平安长大,成年后,被皇帝指婚临川王萧宏女长乐公主,即西丰县侯萧正德妹。

这桩看似美满的婚姻,正是悲剧的开始。

婚后不久,当年经手此事的中人,前来谢家讹诈钱财,被轰了出去。中人在街上骂骂咧咧,恰被来送礼的临川王府下人听见……

谢禧愤懑:“萧正德以此要挟,逼我诬陷裴将军,若我不肯,他就上书拆穿我的身世。我无所畏惧,只怕叔伯闹起来,母亲作难,公主面上也不好看。不得已,我便昧了良心……”

王篆之被裴将军踹回建康后,很快坐吃山空,不得不另谋生路,却因恶名流播,无人敢用。他恨死了谢禧,隔三差五讹诈。

“起初,我还与他些钱物,但他胃口越来越大,我就冷了脸。他扬言要买凶杀我,早先已露行迹,只是府上守卫森严,他未能得逞。我心下计较,只要闭门不出,加强戒备,他奈何不了我。前几日,到兄邀我一聚。到了问仙居,我一下车便觉有异,老疑心背后有人盯着,酒楼的伙计也鬼鬼祟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断然离去。”

他是断然了,可把到伯淮坑苦了。萧冉面颊贴在屏风上,挤得变了形。

谢禧赧然:“到家后方想起伯淮,我差小僮去知会。小僮返回酒楼,却没见着伯淮兄。我还当他是久候不至,失望归家了。次日听闻他失踪,我便料定是王篆之所为。他收买的鹰犬,定是将伯淮错认成了我……”

萧冉回忆了下,到伯淮与谢禧身量相仿,背影确有几分像。等等,谢禧说一朝被蛇咬是何意?难道王篆之此前就行动过?

懦弱的谢禧,差一点就害死了到伯淮。

周远之看向倪广禄,倪广禄低咳:“谢家令,上述所言,某须如实记录,上达天听……你可愿签字画押?”

谢禧无畏。“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周远之立即着人呈上笔墨。

窗棂响,萧冉扭头看,只见陆筠泥鳅般跃了进来,递上一卷画。“扶南奴不让走正门……老李干活真卖力。”

画展开来,是一幅女子的肖像。

***

笔录做完,倪广禄先行回廷尉寺归档,谢禧也起身告辞。

“谢家令稍等!”萧冉匆忙将画一卷,跳出屏风。陆小鬼不明所以,也跟了出去。

“谢家令,烦请您过目,可认得画中人?”

谢禧木呆着一张脸,无措地瞅着周远之:怎么还有第四人第五人?

周远之不悦地瞪萧冉:“玩什么把戏?”

萧冉来不及解释,与陆筠一道将画摊开:“谢家令请看,这或许是个关键人物!”

谢禧心头无名火起,却在目光触上画卷的刹那,熄灭了。他趋步上前,细看几眼,激动难捱。“墨是新的……你怎会有她的画像?”

萧冉忙追问:“谢家令可知她身份?”

谢禧跌坐回榻上:“她是公主的婢女。”

周远之探寻的目光落在萧冉面上,这村夫玩什么把戏?当日长乐公主府失火,阖府上下十余口,全部葬身火海。至尊每每提起都落泪不止。莫不是,这村夫知道了什么?他与裴五的婢子,私下往来,所为何事?

只听村夫问谢禧:“可是叫阿光?”

“阿光?”谢禧摇头,“她叫阿霜。公主赐的名。”

“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死了。一场大火,化作枯骨,随公主一并葬了。”

萧冉卷起画像:“她没死。”

周远之谛视萧冉,从她翘起的眉梢眼角,读出了丝丝小得意。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拐这么大弯,是为了查公主府火灾。

谢禧喃喃:“不可能。”

“前年,她以‘阿光’的身份出现,拐走了我的朋友。其后,我朋友横死,阿光失踪。”萧冉审视谢禧,“她既是公主婢女,谢家令亦是她的主人,不知,她于烈火中逃出生天后,可曾念旧,来寻旧主?”

陆小鬼恍然大悟,难怪这厮对找凤来阿姊一事如此上心。

谢禧迷瞪半晌,不满道:“你怀疑我?周郎,此人是你的人,你怀疑谢某?既如此,何必做这官样文章,绑了谢某,押解太子驾前便是!”

周远之头一发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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