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育在京城外躲避了一阵子,见风头小了许多,就要求刘浚将他带回京城,恰好刘浚马上要赴任荆州刺史,得先回到京城接受正式的任命诏书,顺便将严道育一同带到江陵。刘浚将严道育藏在张宅,等到赴任之期将至时,几人便一道回去了。先前,张宅一个侍卫发现一个尼姑模样的人,对着一众仆人推销丹药,说什么包治百姓,侍卫狠的牙痒痒,自己的父亲就是因为追求极乐,不顾劝谏才服用了大量的丹药后被毒死。虽然心中恼怒,却拿他没办法,毕竟这个尼姑是府中贵客。
“阿衡哥,你看这是我从‘高人’那里得到了丹药,你说最近头疼得厉害,不如给你吃吧。”小姑娘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问。侍卫李衡看了小姑娘手里的丹药,无奈地说道:“这东西治不了病的,我不吃,你也最好别吃,我从厨房带了点糕点,你吃这个吧。”小姑娘接过糕点,拉着李衡来到一处假山口,神秘兮兮地说:“炼制丹药的人是从宫里出来的,连太子殿下都服用过她的丹药呢,吧确定不尝尝?”小姑娘又拿出来丹药,在李衡面前晃了晃。李衡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接过丹药,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多谢秋儿妹妹,事成之后一定重重谢你。”说完,他快步疾走,寻了由头出府去了。
两天后,宫中侍卫向皇帝呈报有人称在征北将军府看到了严道育。皇帝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起初不相信,后来派人突击张宅,抓了两名婢女,经过廷尉拷问才知道严道育已经跟随刘浚回京了,而太子和刘浚一直与她有密切来往。
皇帝坐在宫殿内,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的皱纹,二月的寒风吹不进宫殿,可是他却觉得凉飕飕的。此前不久,皇帝刚把荆州交给刘浚镇守,这个儿子再怎么不争气,也是自己的骨肉,没成想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事发后的第二天,刘浚进宫辞行,赴任荆州,皇帝脸色难看得紧,找了个理由让他延缓赴任。当天晚上,追责刘浚,刘浚没有狡辩,只是不停地认错。
景阳殿内,潘淑妃焦急地来回踱步,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自早晨得知刘浚藏匿严道育的事后,吓得魂不守舍,想尽快找来儿子好好问问,刚又有宫人来禀报,说皇帝大怒,二殿下跪在店门口,只至子时才被放出来。“禀贵妃娘娘,二殿下过来了。”通传的侍女声音都在发抖。刘浚一走进来,潘淑妃就一把抱住他,眼泪刷刷得掉了下来,妆面都哭花了。她边哭边喊到:“原以为你已经知错改过了,当时诅咒你父皇的事,已经是大逆不道,如今却还要藏匿罪犯,此前我就已经向你父皇磕头求施恩,你父皇疑心重,迟迟无法原谅你,这该怎么办啊。”说着,潘淑妃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干脆你先将我毒死吧,也好过看着你去送死。”刘浚还没等潘淑妃讲完,一把甩开她就要离开,他停在门口,没好气地说道:“母亲还是不要这么担心了,我不会连累你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潘淑妃哭的停不下来,明月照耀着宫殿,镀上了一层银灰色的光芒,月有再圆之时,只是人无团圆之日了。
严道育在押送回京的路上,皇帝想等严等人回京核实事情原委后,废掉太子,赐死刘浚。他思来想去,把这个决定同潘淑妃说了。潘淑妃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刘浚,结果可想而知,太子刘劭也知道了。刘劭听到这个消息倒也不吃惊,只是比往常多花更多时间与士兵在一起,亲自为他们斟酒,与自己的心腹筹划日后的出路,刘浚去西州避难,两人保持着书信联系。
元嘉三十年(公元453年)二月二十一日,刘劭伪造了一份诏书,称鲁秀将要谋反,命太子前往宫殿护驾,并要求自己的两千多名士兵全副武装,等待命令。这天夜里,刘劭集中一批朝中要臣,包括袁淑、萧斌等。
几名大臣围在殿中,不知道太子要做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询问:“不知太子殿下要做什么?”太子刘劭酝酿着情绪,突然就戏精附身大哭起来,“父亲听信别人的谗言,想要废黜我,我思来想去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明日一早决定做件大事,希望诸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他拉着大臣的手,最后几个字说的格外用力。大家听完,吓得直冒冷汗。袁淑一向为人正直衷心,不由脱口说道:“殿下是疯了吧,难道是小时候的疯病没有治好?”刘劭哪里听得了这种话,他最恨别人说他疯癫,也不装了,斜睨着问道:“怎么,你认为不能成?”袁淑劝谏道:“太子殿下的地位如此高,想要做如何不能成,只是事成之后,也难以服众,怕留下祸患啊!”左右人眼见他还要再说,就拉着袁淑往外走,“已经商定好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你就不要废口舌了。”袁淑当天夜里愁得四更天才睡。第二天一早赖着不出门,刘劭传召了几次都不为所动,后被杀死。
这天一大早,杀了袁淑后,刘劭穿着朱红色的戎服,拿出假诏书进入了万春门,他的心腹张超等人带着配剑直接来到了云龙门,进入皇帝平时议事的合殿。前一天晚上,文帝与徐湛之彻夜商讨事宜,通宵达旦,蜡烛都还没熄灭。
合殿内,皇帝正在和徐湛之商讨事宜,就废立太子的事商讨了许久,通宵达旦,直至天明。皇帝老儿最近白头发都多了许多,眼看天快亮了,他命徐湛之收拾好书文,刚想回寝宫休息,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还没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一群士兵冲了进来。张超带头就挥剑砍来,皇帝惊慌失措,下意识地用旁边的小凳子抵抗,奈何刀剑锋利,凳子被砍成了两半,上面沾满了鲜血,血液顺着皇帝的手掌,爬到了衮服上,地上。徐湛之见到都快吓死了,皇帝的半个手掌都快没了,他也顾不得查看皇帝的伤势,撒腿就往窗户边跑,还没等开窗,就被侍卫杀死。
刘劭一行人就像被释放出来的疯狗般,闻到了血液的味道,兴奋地狂舞,近几年被皇帝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他闯入后宫,杀了潘淑妃和皇帝的亲近的人,多达几十人,前殿,不服他的人也几乎砍杀殆尽。
在西州的刘浚得知太子事成,不顾周围幕僚的劝阻赶来与刘劭汇合。此时,皇宫内刚经历一场屠杀,刘劭看到自己的二弟,抹了把脸上的鲜血,拉着刘浚,难掩兴奋,“成了,我们成了,哈哈哈哈”。刘浚也很开心,两人在偏殿设宴席,刘劭一边喝酒,一边转着酒杯,若有所思,没有直视刘浚,开口道:“我赶去的时候,潘淑妃已经被乱兵杀害了。不过弟弟放心,我已将那些人斩首,为潘淑妃报仇雪恨,弟弟不要难过。”刘浚沉默了一会,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喝了口酒 ,叹道:“如此甚好。”
不久之后,太子弑父篡夺皇位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一干皇子以三皇子刘骏为首,决定讨伐刘劭。先前皇帝在世时,本想按照长幼顺序立刘骏为太子,可是这个孩子长歪了,没啥同情心,为人阴狠又贪暴,于是想搁置废太子的计划,没想到惹来了杀身之祸。
这一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多,整个皇宫安静的可怕,刚经历过一番厮杀,宫墙处的血迹都还未被彻底清除,后宫娘娘有养猫的,猫儿在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后脚完美的踩上前脚留下的印痕,不知怎么回事,猫儿像是受到了惊吓,“喵呜”一声的就逃开了。太子宫殿的空地上,刘劭穿着白色的亵衣,衣料薄薄的能透出肌肤的颜色,他生来就俊美,此时像是随时会破碎的瓷娃娃般在风中颤抖,黑色的长发在风雪中摇曳。他手执一壶温酒,神色迷离,脸色潮红,只见他仰头饮一口温酒,然后从腰间取出一包粉末,送入嘴中。粉末入口,他就像是喝醉了般,左右摇晃,将猫儿的爪印踩得乱七八糟,片刻之后才恢复。他服用五石散已经有十年多了,刚开始服用是因为思念母亲而头痛,当时只觉得药到病除,神明开朗,后来竟然离不开这药粉了。服用的越多,越觉得自己脾气暴躁,心中像是住了头凶兽,不受控制地出来作恶,弑父前一夜,他也如这般痛快地吸食着粉末,猛兽被喂饱了,他的贪婪和暴虐也被彻底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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