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记室房,祝清才感到钉在后背的目光终于消失,她重重吐了口气,快步已经走远的冯怀鹤。
祝清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发觉冯怀鹤的走姿还是有些奇怪,恰时他回过头来,启唇欲说什么,祝清便急忙冲到前面,“我知道,不能走你的后面!”
祝清说完,就见冯怀鹤愣了一下,她没管,转头走在前面。
祝清担心冯怀鹤这个时候找自己来,是为了帮田令孜捉人的。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直打鼓,觉得实在没有时间思考了,必须找个机会把身上这封信处理掉。
祝清想着,就要迈进掌书记房,却被身后的冯怀鹤叫住,她沉思中被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惶恐回头,见他指了指左边的一条曲径小道,示意她走这儿。
那小道两旁的花木灌草长得有半人高,一路延伸望不到头,彼时日落傍晚,怎么看这儿都像是犯案阴森小路。
祝清的心揪了起来,曾看过一些幕府内会设刑房,冯怀鹤是这儿最大的头儿,刑房很可能就在掌书记院,是不是要逼供她了?
祝清脸色有些白,看来自己跟冯怀鹤的确没熟到哪里去,田令孜还没来,他都开始给自己下刀子了!
她生无可恋地踏上了小路。
听着身后冯怀鹤一深一浅的缓慢脚步声,祝清慢慢走到了小道尽头,却发现前方是一间,掩映在花木草丛里的小厨房。
傍晚日落的霞光正透过树杈,斑驳如碎金地洋洋洒洒下来,照在随风摇曳的小花小草上。
花花草草中间一片青砖铺出的空地,摆了一张食案,还有两张矮凳。
食案上摆了三道菜,两碗栗粥。
祝清当场就愣住了,这是叫她来吃饭啊?
“坐。”冯怀鹤言简意赅,坐到了靠近花木那边的矮凳上,祝清麻溜地落座在他对面,看见食案上摆着一盘清蒸小鱼,两碗漂浮着翠绿芫荽的羊肉汤,再有一碗小青菜。
辅佐的主食是极清淡的栗粥。
除了饭菜的香味,祝清还嗅到一股清苦的艾草香,低头发现,原是不远处的地面放了火盆,在熏艾草。
冯怀鹤注意到她的视线,随口解释道:“夏日蚊虫扰人,点上这个能驱蚊。”
祝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了,是体贴型的发小。
祝清拿起长筷,夹了一块小鱼,放入口中。
鱼香四溢,肉质鲜嫩,几乎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祝清睁大了眼睛,这是她这辈子吃过味道最好的大锅饭,幕府的公厨竟这般给力!
冯怀鹤稳坐如山,未动分毫,瞅着祝清的神色,“好吃?”
祝清忙着干饭,腾不出嘴,只冲他连连点头。
冯怀鹤眼眉微挑,嘴角暗翘,“以后早中晚你都可来此用饭。听闻你身子不好,我备了药炉,日后你可带上药来此煎熬。”
听见药,祝清就想起了方才在幕府外抱着药罐的祝飞川。
不知道他们三个回家了没有,田令孜又什么时候会来收拾她。
祝清没胃口吃饭了,嘴里包着一口饭菜,脸颊被堵得鼓鼓的,呆呆愣在原地,像只傻掉了的小河豚。
“喵呜——”
爆爆从深密的灌木里跳出来,踱步到祝清小腿边,黏人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蹭她。
祝清吞下口中的饭,弯腰去揉它的小脑袋,这时,冯怀鹤夹了一筷鱼肉,在清水碗里涮过后,喂给爆爆。
爆爆开心得一边咕噜咕噜地打呼,一边吃下鱼肉。
冯怀鹤再喂第二口时,爆爆却扭过头,不吃了。
祝清蹲下去撸爆爆:“看来是一只不爱吃鱼的小猫咪。”
说着这话,撸着猫,可祝清心里还在想那封信的事。
她在思考,冯怀鹤跟她这么熟,当初那三封信又是他亲自分开给她们三个去送的,他会不会知道什么,有办法化解这个难题?
何况冯怀鹤能坐到这个位置,必然有几分城府的本事,或许问一问他,会有柳暗花明的点子?
犹豫地思忖间,冯怀鹤突然说:“它爱吃的是甜花汤。”
祝清茫然:“什么?”
“爆爆的确不爱吃鱼,它爱吃甜花汤。所以,你可以给它做一碗甜花汤。”
祝清都快活不起了,哪有这个心情,何况她只听过蛋花汤,哪里听过甜花汤,随口说:“你想多了,我不会做。”
冯怀鹤缓缓放下长筷,捻起手边的洁白帕子,从容雅度地压了压唇角,这才看向她,认真道:“我知道你会,小厨房就在这儿,煮一碗吧,瞧它饿得。”
祝清不耐烦地抬起头,“你到底听不听得懂啊,我都说了我不会做。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它饿?它半夜跳到你枕边给你说的?”
见冯怀鹤坐姿挺正,吃相斯文,身后衬着随风摇曳的葱郁草木,头顶的天边红色霞光漫延万丈,他沐在其中,犹如从画里走来,气度出尘。
可他的眼睛晦暗如夜,戾气翻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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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甜花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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