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手办店回家的路上,闫凌一直沉默,纪云生以为他还在生闷气。
好声好气地哄他:“闫闫,明天早上我给你买煎饼,骑车带你去上学好不好?”
闫凌:……
闫凌现在要做的就是引导纪云生发现真相。
但他看着投在地面一长一短两个影子,他堪堪只到男主腰腹间位置,看着看着,有点痿。
作为一个小学鸡,他要怎么和男主纪云生聊女女聊人生呢?
男主会不会哈哈一笑,或者拍拍他肩膀蹲身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骗他说好的好的,然后一转身该咋样咋样,完全不放在心上呢?虽然是竹马竹马一起长大,五岁的年龄差在成年人之间或许没什么,但在一个小学生和一个中学生之间就恍若代沟了。
纪云生估计压根不会搭理。
再者男女主刚刚第一次见面,他就跑来说女主坏话,依照纪云生的脾气,也许反而会温和训诫他要对陌生女孩儿宽容一些。搞不好,反倒加深了男主对女主的印象分。
闫凌沉默的时间有点过长。
纪云生也有点察觉,低头看他。“怎么了?”
“哈哈,那个,那个什么。”闫凌干巴巴地打哈哈,内心把傻哔剧情骂了千百遍,两眼一闭,心道死就死吧,大不了被纪云生当作小孩子训斥一番。他竭力装作平淡模样,“鸡哥,刚才那个女生挺漂亮哈?”
纪云生脚步顿住。
清俊面孔上毫无表情,漆黑长眉抬都没抬一下,薄唇微抿。灯光下男主这张优质美少年的面孔更是一种美颜暴击,令闫凌心肝不自觉颤了颤。
纪云生虽然没说什么,那股沉默中的压迫却如有实质。
闫凌贴在裤缝的右手食指蜷了蜷,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一鼓作气道,“之前我就听我前桌说,这家手办店有个美女小姐姐。怪不得,我说鸡哥你怎么和人家聊那么久。哈哈哈,哈……”
纪云生还是不说话。
草,闫凌都快笑不下去了。
闫凌偷偷踮脚,偷眼觑立在他旁边的纪云生,目光炯炯。
路灯下纪云生两只耳尖可疑地粉红。薄唇抿的愈发紧,眼皮垂着,眼睛中有一种不愿意透露的复杂情绪。
闫凌一向大大咧咧,压根没看出来,反倒怪叫一声:“咦,鸡哥你很热么?”
“……没有。”
“鸡哥,er2%&2@%!@#¥%……&……”
纪云生蓦然转头,认真盯着闫凌,难得他一双狭长眼尾也瞪得圆了。“闫闫,你在讲什么?”
闫凌也有点慌,连忙问系统:[怎么了,怎么了,他为什么听不懂我在讲什么?]
[剧情相关,严禁泄露。]
[艹!]
闫凌无可奈何,只得啧了一声,烦躁道,“没说什么。就是说鸡哥你,见到美女耳朵都红啦!可是鸡哥我告诉你啊,那个美女%&*!@@!@#¥%…………”
[又咋了?]
[女主有男朋友脚踩两条船的事也不能说。]
[艹!]
闫凌和纪云生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感觉到匪夷所思。好在纪云生脾气好,抿了抿薄唇,反倒温和地笑了笑。
在剧情不可抗力下,闫凌也没办法从一开始就劝告男主远离女主,或者是说出未来剧情走向。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得烦躁地挠头,最后一甩手。“没事了,我累了我要回家。”
“好,闫闫。”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小区昏暗半亮不亮的景观碎石子路,遥遥地有车灯缓缓照亮一瞬。闫凌后来再没说过话,连和系统吵架都懒得,只觉得心累。
结果磨磨蹭蹭到了楼下,还没来得及进电梯,就在楼道口听见几声尖锐的女人哭骂声。
-“纪一柯你混蛋!”
-“好,你要离婚是吧?个么阿拉早就不要和侬过了,侬走,滚!滚啊!”
响彻楼道的歇斯底里的女子哭骂声引来邻居们旁观,有人悄然打开防盗门,隔着几层楼,闫凌和纪云生只能听见防盗门锁链挂在门框晃动的窸窸窣窣声。随后遥遥听见不知是谁大力地撞开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噔噔噔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
纪云生脸色一瞬变得惨白,薄唇紧抿。
十六岁的纪云生个头已经蹿到186cm,惯常穿校服,漆黑碎发耷在额前,浓眉下一双桃花眼总是含着笑。
宽肩窄腰,包裹在校服裤中的腿又长又直。
是个让人迎面撞见就会哇塞一声,暗叹这小伙子长得真帅那一类型。
除了闫凌,估计也没人见过纪云生瞬间变脸,眼眸中透出狠劲。
纪云生此刻扬起脸,下颌线收紧,眼中惯常藏着的笑意没了,眸光凶厉,竟像头突然被惹怒了的凶兽。浑身上下哪哪儿冒着燥劲儿,一看就不好惹。
纪一柯是纪云生父亲的名字。
楼上那个撕破脸歇斯底里哭闹的女人,想必就是纪云生的母亲。
闫凌也有些尴尬,手指摁在电梯键,犹豫了会,安慰道,“你爸妈……呃,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哈哈。没事的鸡哥,离不了,他们吵着玩呢。”
系统趁机臊他:[你这还不如不安慰呢,你看看纪云生脸色,更白了。]
[滚!]
纪云生脸色确实难看极了。他紧紧捏住食指,右手食指关节处被他攥得发白,呼吸声赫赫地变得粗重。
闫凌莫名有点瘆他。
幸好这时电梯门开了,叮地一声。
闫凌明显松了口气,拽住纪云生胳膊就要把他拖上楼。
纪云生去右腿后撤,往后撤开半步,垂目望着闫凌道,“我出去走走。”
闫凌低头看了眼腕上的电话手表。晚上八点半,这个点去哪散步?但他也不敢十分拦,只得耸肩,假装特别深沉地叹了口气。“……好吧。”
电梯玻璃顶上灯光幽幽。
闫凌望着电梯壁映照出的十一二岁小学生模样的自己,更觉无奈了。
晚饭的时候,闫凌听他妈说,纪云生父母从下午吵到现在,刚从窗户看到纪父拎着箱子走了。
纪一柯在小区内名声不太好,各家主妇聊起这人,都说这个男人每天都穿得西装革履的,打着领带,皮鞋锃亮,梳着油光水滑的头,从背影一看就是个负心汉。从没人见过纪一柯下楼买菜,见到邻居也不过略一点头,从不与人交谈。
闫妈妈自然也不喜欢这个男人,话里话外,诸多讥讽嘲笑。
闫凌扒饭的动作一顿。“他爸妈真要离婚?”
“要叫哥哥。整天他他他,噶没礼貌。”闫妈妈立刻数落他。
闫凌啧了声,笑嘻嘻道,“叫着呢,鸡哥。”
“鸡哥”和“纪哥”听着差不多,闫妈妈没太在意。
闫妈妈舀汤的动作跟着顿了顿,叹了口气,“噶晓得。伊个乖乖学生,遇上噶种乌糟事体,勿晓得几伤心。”
-
八点四十五分。
纪云生走到小区花坛前,踟躇了下,从裤兜掏出包烟,生疏地在唇边点燃。
淡蓝色烟雾从唇齿间滚了滚,再从眼前散逸。
手机上摆着七八个未接电话,是他妈妈在催他回家。
纪云生不想回去。
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回去后的光景——他妈妈坐在玻璃碎片中嚎啕大哭,素来精致的脸上妆容又花又残。时而低落抑郁,时而狂躁地起身摔打家里所有的花瓶茶杯碗碟,然后带着泣音高声责骂他的父亲。
如果他搭话,便会连带着遭到指责怒骂。
如果他不搭理,他妈妈会哭得更加声嘶力竭。
自从九岁那年他光脚被摔碎的玻璃杯划破后,血水蜿蜒流在木地板上的画面便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成为他多年噩梦源头。
烟蒂燃烧到手指,他陡然惊觉,忙把烟扔到地上踩灭。
黑暗中小区很少有人经过。
若不然,见到他这么个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如此堕落,怕不是明天就要传到学校。
纪云生烦躁地啧了声,闷头往小区外走。
沿着两边店铺零星灯光,他一人在路灯下走的影子长长。
不知不觉,他又走回那家手办店。
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导购员正在无聊地朝街面张望。
隔着玻璃窗,两个人的视线竟然相遇了。
纪云生手插裤兜,偏着头,额前碎发下那双半阖着的桃花眼暗蕴星光。
导购员下意识冲他扬起一个甜美微笑。
-
闫凌躺在被窝里和系统看实时转播,忍不住啧了声。[丫也太好哄了,人女的冲他笑一笑,丫就找不着北了。]
系统从空间里搬出个小台子,嗑瓜子吹水:[你不懂,这就叫宿命的相逢。]
[那还催我出去干啥?]
[去拦着他。]
系统话音刚落,系统直播中纪云生脚步动了动,果然上台阶进了那家店。
[啧,麻烦。]
闫凌跳下床,从衣橱翻出件外套,穿着条短裤就跑步出门了。
经过客厅时闫妈妈问:“侬做萨去?”
“鸡哥晚上没地方去,我带他回来吃饭睡觉。”
闫妈妈嘀咕了声:“噶好心?”
闫凌已经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去解救青春期疼痛的十六岁优质美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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