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仙树

“接着。”

林炔羽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秦晚抛给他的东西,摊开手掌一看发现那是一枚朱红色有核桃大小的果子。

而当他再看向芩晚时,却发现他这位让人只觉高冷的师傅十分接地气的拿着个铁锹,嘿咻嘿咻的在离仙树十几米的地方挖起了坑。

三千青丝垂落肩头却又被她嫌碍事随手就撩到了背后,纤白的裙摆染上那地底有些湿润的褐色泥土也不在意,直到将那坑挖的有半人多的高度,才将铁锹随意的竖在坑旁的小土堆上。

看也没看站在一旁的林炔羽直接向远处走去,徒留林炔羽一人捧着果子呆呆的站在原地。

看着芩晚的一番操作林炔羽的心猛的凉了下来,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如同被浸泡在了冰湖里,浑身冷的彻骨却又怎样也看不到湖岸,只能在这冷水里挣扎沉溺。

手中捧着的果子应该是他的最后一餐了吧,待到芩晚再次回来他大概就会变成这仙树的养料了。

罢了……这样也好,他总算也是为师傅做了点贡献,也不枉他清晨得到的这片刻的温馨。

他也没有辜负了昝眳的所托,尽心侍奉过芩晚。

待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林炔羽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去,只见芩晚迎着清晨的霞光一手提着一桶水,步伐快且沉稳的向他走来。

等到芩晚将盛着水的木桶放下,林炔羽才发现这水与木桶的边沿齐平,但芩晚一路走来却未让这水撒出半滴。

林炔羽双手捧着果子十分自觉的走到土坑的边缘,看着这个就算他跳下去也只能到达他胸口处的坑有些难过,就算是要他当养料这坑也挖的太浅了一些。

难道是要他变回原形跳下去吗?

他不愿意,即使是死他也想死的像个人。

想到这心头不由得涌上了些许的委屈,扭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旁的芩晚:“师傅,这坑是不是挖的有些浅?”

“不浅。”虽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芩晚还是回答了他,并反问道,“你懂得这方面的知识?”

“并未学过。”

林炔羽诚实的轻微摇头,想了想自己的身高又不甘不愿的嘀咕道:“但我能看得出来。”

芩晚不知林炔羽为何神色突然低迷起来,又想着他可能是猛然间多了一个师傅还不习惯,便也没有多问。

而林炔羽看着手中的果子,想着都要死了还不能吃饱,赌气的将果子送到嘴边就要咬下去。

得亏芩晚注意到阻止了他的行为,看着林炔羽疑惑不解的神色,芩晚也只觉得他这位小徒弟莫不是误会了什么,遂问道:“你喜欢吃种子?”

种子?

林炔羽看着手中的果子,又听芩晚带着些许的笑意说道:“你手中是这颗仙树在我收徒时才会结出的种子,只此一颗。你若是吃了可就种不成了。”

“种?”林炔羽看向他手中的种子,只觉心中一块大石猛然落地,直激得他眼神一亮连刚才低迷的神色也转瞬消失不见。

“我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师祖曾立下过规矩,收徒之时要亲手为自己的徒弟种下一颗仙树,今日我带你来此就是此用意。”

芩晚一番解释过后对林炔羽手中的种子施了一法,林炔羽看着漂浮在面前的种子只觉得心里一阵暖烘烘的,连芩晚抓起他的手取了一滴他指尖上的血液也配合的紧。

那滴血在芩晚的施法下与种子融合在一起,芩晚亲手将那种子放入坑中,自己又拿着铁锹一锹一锹的将土铲回原位,浇上水后走到林炔羽身旁。

很快,一根嫩绿色的小苗便破土而出,接着它快速分杈抽长直至长成一颗一人高的小树苗。

芩晚看着这颗幼嫩的树苗,温声说道:“为师愿你以后如同此树一般茁壮成长,一生顺遂无忧。”

“师傅不在修行之上要求我吗?”林炔羽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仙门众道最是看重门下弟子的修为,更何况他的师傅还是这仙门第一的芩晚。

芩晚闻言看向林炔羽,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常年冷情的脸上此时也显出了一丝的暖意:“你如今并无修行根骨,于修道之路上必是艰险重重、十死无生。我惟愿你这一生能够活的肆意洒脱、安乐顺遂,事事如你心意便可。”

见林炔羽面色忐忑不安起来,芩晚安抚他道:“你既已是我的徒弟我便会保你这一生无虞,有我在一天就断不会叫旁人欺了你去。”

林炔羽心中暖流涌动,犹如吃了蜜糖一般甜的他只想落泪。

芩晚的身份有多高他是知道的,单不论修为,她的辈分也是现如今仙门中最高的。

要是仙门第一的徒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柴,那芩晚这一辈子都会被别人耻笑。

由此便能看出芩晚说出这种话到底顶了多大的压力。

为了不让他在修行之路上送命,芩晚竟能牺牲自己的尊荣和这仙门第一的面子。

林炔羽重重跪下,眼眶不由得湿润了些许,说道:“弟子既已拜您为师,就断没有不上进的道理。即使前路再凶险,弟子也要走上一遭才能不负您知遇教诲之恩。”

就算芩晚有养他护他一辈子的想法,他也绝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一事无成下去。

百目林中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他痛恨那个时候弱小的自己,所以哪怕有一丝的修行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也会牢牢抓住宁死也不放手。

“你既已决定,我今后便会全力助你。”

芩晚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她既有些不忍这小金乌死在修行的路上;又觉得他原本生来就是要翱翔九天,重新登神封仙的。

虽有些不忍却也知道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要是真的死在路上也是他的命数。

半空中一道银色的流光划过,芩晚见状撤了这羲和峰的禁制。

昝眳御剑到二人身前停下,恭恭敬敬的见了礼,将手中提着的食盒和一本书递给林炔羽,迎着对方不解的神色,道:“今日师傅给了四师弟断尘的入门心法,我想着趁送吃食,同路便也给你带了一份。师祖门下上乘功法自是不少,但这入门心法是这两年刚编改过的,便拿来与你一看。”

这话说的实在是巧妙,既送了心法又无贬低芩晚使其误会之意。

林炔羽见到昝眳很是高兴,接过心法和食盒满脸笑意的道了谢。

不知为何芩晚觉得昝眳近些日子有些不对,看着对方面带笑意的温润面孔,不由得提醒道:“此事本不该你亲自跑一趟,差个门外弟子送来就成。”

“师祖说的是,”昝眳应道,“只是这入门心法弟子觉得还是亲自送过来,才妥当一些。”

芩晚见状只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些什么,又见林炔羽见到昝眳高兴,她便永久的解了羲和峰的禁制,让林炔羽可随意上下山,而山下之人也可随意的到这羲和峰上来。

说到底解这禁制也不光是为了林炔羽,也是为了此时站在她面前正和她这徒弟相谈甚欢的昝眳。

昝眳的秉性在仙门众道中实属上乘,只是他的修为不够,芩晚嘴上说着不管,但对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在教林炔羽的时候指点昝眳一二也还是做得来的。

二人向均向芩晚道了谢,只昝眳看着比林炔羽还要高兴上许多。

在林炔羽跟着昝眳去探讨入门心法后,方乐白一脸气鼓鼓的出现在芩晚的面前。

芩晚见他气的脸颊绯红,整条蛇像是一壶沸腾的开水,头顶都要气冒烟的样子,不由得一愣:“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方乐白先是怒火不能自抑的质问,见芩晚依旧静静的看着他,猛的向前缠住了芩晚,一脸可怜巴巴的说,“你解除了这羲和峰的禁制,往后我就得东躲西藏了。不能光明正大的在院子里喝酒,不能现出原形趴在院子里晒太阳,不能……”

方乐白一口气说了许多,总之就是希望芩晚能改变主意,还他在这山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芩晚看着他耍宝的行为,心不由得软了几分,突然有了几分老母亲的感觉。

她安抚道:“放心,这羲和峰除了掌门付尘也就只有昝眳会踏足。这禁制解与不解没什么区别。”

见方乐白还想要说些什么,芩晚将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先他一步开口:“乖,你自己去玩一会儿,我要去一趟赤巫峰。”

去赤巫峰是她思虑良久才下的决定。

林炔羽要想修行就必须要先把体内的堕妖丹取出来,芩晚昨晚翻遍了藏书阁里所有的书,都没有找到能取出堕妖丹的记载。

如今也就被她镇压在赤巫峰的那位有可能会有办法。

只是一想到那位的性子她就不由自主的有些头疼。

被芩晚一个“乖”字给震在原地回不过来神的方乐白,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面前早就没有了芩晚的影子。

赤巫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镇压法阵,山上结界阵法符咒无数。是芩晚将重均镇压在此后曾不眠不休十日完善的伏魔法阵。

自此这赤巫峰就被断尘门列为禁地,平日除了守山的弟子外任何人不得接近。

芩晚十分轻松的绕过守山弟子,进入山体内的禁地之中。

走下石阶,面前这山体内部便是一个巨大的法阵,阵法繁复纵横交错将半个禁地都笼罩在其中。法阵上方便是芩晚当时用来镇压重均的伏妖镜,从山体中延伸出的四条艮长刻满法咒符文的玄铁锁链锁着一名少年。

那是一位只看面相约有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只见那少年生的唇红齿白的,面容清俊秀气,只眉间的一抹魔痕衬的他整个人多了几分的邪魅气息。

那少年随意的侧躺在法阵中间,单手支额,粗重的锁链桎梏住他的手腕脚腕,他却只如小憩一般的悠闲自在。

随意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动了动耳朵,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却在来人停住脚步的瞬间,背对着她冷着声音道:“你还知道过来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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