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屋内昏暗一片。
只留两道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室内相互交错,掺杂不休。
屋外时不时的传来虫鸣,更有仆人的打更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声音有些嘶哑模糊,但也勉强还能听得清。
夜半已近四更。
少年半坐靠在床榻上,衣襟规整只是发丝有些散乱,俊逸的面孔上闪过挣扎与羞涩,亮如星子的眸子不受控制的扫向身侧打坐调息的清丽身影。
他抬手间便能毫不费力的握住那纤细葱白的手,将好看柔润的指尖尽数收于掌中,细细摩挲。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又松开,只是想到这般,俊逸白皙的面上倏然染上了一抹红,脸颊止不住的烧起来,那抹红在白皙的面颊上晕染开来,逐渐蔓延直至耳畔,将他的整个耳朵都染成了粉红色。
粉嫩嫩的配着他此时羞涩的表情着实是好看极了。
只可惜他自己本人察觉不到,屋内唯一能看到的人此时又在闭目调息,欣赏不到自己徒弟这难得羞涩的一幕。
不过,林炔羽也不想让芩晚看到就是了,他害怕要是自己对芩晚那不可言说的情愫被对方发现后,会生出不可控的场面。
他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无尽的悔恨和孤独之中。
“芩晚最终是要斩情飞升的。”
方乐白的话在他耳边炸响。
初时听这话他只觉得自己是芩晚飞升的拖累,心中不免愧疚。此时回想起来又觉得心中苦涩难忍,胸口犹如被钝物重击,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这句话。
人修仙,便是想要求长生,想要求得道成仙。
只有这样才能不愧对在修仙途中所经受的重重劫难,不愧对刚踏入仙途中时所发的宏愿。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对仙风道骨的种种向往……
林炔羽有些害怕,他害怕他自己会成为芩晚仙途中的绊脚石,成为她飞升途中的一道劫难。
林炔羽自小便受苦良多,过的战战兢兢,做事前总会三思唯恐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麻烦。
对待感情更是如此,过于多的条条框框将他钉在原地,让他不敢前进分毫。他害怕芩晚对他除了师徒之情外再无其他,更害怕他的情感会成为芩晚的负担,从而害了她。
可在他想要收回对芩晚的倾慕之情时,却发现情之一字并非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从年少时的想一直侍奉她,到束发之年想要博得她的关注,直到现在,他想要让她的目光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上,喜怒哀乐皆为自己一人。
林炔羽曾经压抑过内心所思所想,却终究压不过心中的炙热情感,想要控制却终究抵不过那人的一个眼神,她的一句话语……
——这终究是他贪心太重了。
收回在体内流转的真气,芩晚刚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家的小徒弟面色微红,眼中挣扎的神色不言而喻,很明显他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色越来越复杂的脸色,芩晚并未多想,以为小徒弟身体不适,不由得有些担忧,伸手附上他的额头。
掌心下的温度并不低,但也没有到发热的地步,由于林炔羽没有修为,平时身体也就比普通人稍强一点,凡尘的苦难疾病一样也免不了。
他这样的体质落在芩晚眼中跟弱不禁风没什么两样,平时自然也就多上心一些。
只不过这次她感觉林炔羽并不是生病,这和他以前风寒发热的症状不一样,这次他额头的温度虽高,可和那时的滚烫是不一样的。并且她觉得,随着温度传递来的还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异样感觉。
微凉的触感一瞬间拉回林炔羽的思绪,他喉咙一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见他如此,芩晚一怔到底也没说什么,收回了手。
“师傅,”他嗫喏道,“弟子没事。”
此话一出倒有一种闹小脾气,撒娇的意味。
他刚才思虑太多,现下面对芩晚倒产生了一种无以言说的别扭之感。
并非是他自己想要闹别扭,他也知道这样不对,可不知为什么……待他回过神来话已经说出了口。
看着自家徒弟同自己闹别扭的样子,芩晚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瞒着他,半夜偷偷对他渡真气这件事。
养徒弟果然很难。
芩晚本就是那种冷情话少之人,再加上自从她站到修仙界顶点后就很少对其他人解释过什么,一来没必要,二来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很少会有人去质问她。
哄人就更别提了,她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回想过往,翙栩在时什么都包容着她,从未闹过小脾气,自家那条蠢蛇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一闹腾性子,就算是闹脾气也是个不用管过几天就好的主。
反观林炔羽,她从未对一个人这般的上心过,平时他乖巧听话从未违逆过她的意愿,今天是他第一次同她耍小性子,芩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想要调节气氛的,但开口却是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是在同我闹别扭吗?”
林炔羽:“…………”
这话问的,还真是让他猝不及防。
“不是,”他看向芩晚,认真的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拖累了您,我这般的境况…还要让您耗费修为。”
芩晚道:“无妨,反正我也到了修仙界的顶点,就算为你耗些修为仙门中也没有人能打的过我。”
林炔羽:“…………”
见他不说话,芩晚有些无奈的补充:“他们合起伙来也打不过我。”
林炔羽:“…………”
他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他也不是害怕别人在芩晚耗费修为后会合起伙来想要揍她。
他只是认为自己是芩晚的累赘。
不过芩晚说出的这些话,可见她是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累赘的。
既然这样他再如此想就显得自己矫情了。
想通后,林炔羽露出一个略微有些傻气的笑容,道:“师傅修为卓然不凡,何惧他人!”
“嗯,”也许是被林炔羽感染,芩晚嘴角也不自觉的噙了一抹笑意,“既然你今晚已经知道了,以后我会在戌时过来。”
“是。”林炔羽应到。
“早些歇息。”
虽然此时已近深夜芩晚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并且这句话在自己徒弟这里收获良多,最后在将她送出门外时,对方还附赠了一个孩子气十足的笑脸。
看来徒弟也很好养嘛,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就能让他高兴到这般地步。
在回去的路上芩晚不由得有些失笑,她笑自己几时也孩子气了起来,只是短短的时间内便推翻了之前徒弟难养的想法。
之后的几日仙门大会如常举行。
芩晚依旧充当着整个仙门的门面和吉祥物,由于这次魔界大将军翙栩做客蓬莱,她没有像之前历届那样只在仙门大会开始的当日露面,之后便躲在秋阁中图个安静。
相反,她这次从仙门大会开始的当日,到之后的几日一连十几天都在场坐镇,直惹得几位知道她过往是个什么性子的掌门侧目连连,直呼她改了性子,在魔界面前没有丢仙门第一的脸。
每日弟子擂台比试结束后,芩晚在回秋阁的路上总能遇见翙栩。
但到底是在蓬莱的地盘上,自从第一次求见被芩晚所拒后,翙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不是不愿意见他,只是见了他就会落人口实,对她对自己都不好。
是以他只是在通往秋阁的路上等着,见到人之后也只是微笑点头致意后离开。
每日如此,日日不落。
连时间都控制的极准。
一开始芩晚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对方那张诚意十足的笑脸,和礼貌十足的动作,等着他开口,但留给她的只是挺直的背影和因风差点打到她脸上的发带。
林炔羽:“…………”
芩晚:“???”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种情况,芩晚不由得有些警惕起来。暗道:这家伙专门在这里等自己,见到了也不说话只笑,难不成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或者受到刺激傻掉了不成?
直到现在,仙门大会的最后一日,坐在首位上的芩晚还在思索翙栩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和他是否有什么阴谋。
坐在芩晚对面席位的翙栩百无聊赖的看着下方擂台上的比试,而坐在他身旁的贪狼神色有些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由于是最后的擂台赛,台下的弟子们明显的比之前都要兴奋。
那些比试输掉的弟子也在其中,想要看看这次仙门大会的魁首究竟会花落谁家。
撑到最后的两人分别是断尘弟子:昝眳;和蓬莱弟子:涂小棠。
这次仙门大会蓬莱掌门蒙彧并未派蒙筑上场,众弟子听闻此消息时说不欣喜是假的,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他们说不定都能往魁首的位置冲上一冲。
但接下来涂小棠教给了他们什么叫做现实,这个少女凭借着强大的实力一路冲到了最后。
众人议论纷纷,皆说她能与修行了几十年的修真者一较高下,称为天才也不为过。
昝眳三年前的对手是蓬莱弟子,三年后的对手还是蓬莱弟子。
同样,他三年前败了,这一次他也败了。
付尘气恼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脸差点都气歪了,而身旁另一席位上的蒙彧却笑开了花。
毕竟蓬莱能压的过断尘的也就是弟子们的实力了。
这一届仙门大会的魁首是涂小棠。
正当涂小棠退场时,她毫无预兆的朝贪狼的席位看了一眼,同时停住脚步。
她转身面对芩晚行了一个仙门大礼,一双无欲无求的眸子在此时却有了些微的战意,她道:“蓬莱弟子涂小棠请求与断尘弟子林炔羽比试。”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都知道林炔羽没有修为是个废人,况且他的背后是芩晚,众人躲还躲不及,怎么涂小棠还要与他一战?
难不成……
是受蓬莱掌门指使,亦或是她自己想要挑衅当今仙门第一?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而站在台上的涂小棠丝毫没有受到这些饱含恶意的言论影响,她直直看向林炔羽,冷声道:“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翙栩:看到我这真诚的笑脸了吗?感受到我想要同你冰释前嫌的心了吗?
芩晚:我看你莫不是受刺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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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是他太过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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