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润回府的时候，心不在焉，侍从问他是去夫人那还是侧夫人那，他看向侍从：“去夫人那吧。”

张润的夫人是他老师的侄女，去年嫁与的他。夫人见他来了，却是很惊讶，给他倒茶更衣，他看着她给他解腰带，握住她的手：“让下人来吧，我听说你今日入宫了。”

宋祈安悻悻的站在一旁，示意下人去替他更衣，随后对上他询问的眼神，道：“是，是奉太后娘娘懿旨进宫。宫里箐娘娘的表妹入了宫，再加上滁娘娘刚诞下二皇子，最近宫里热闹不少。”

他点点头后道：“可去见张娘娘了？”

宋祈安坐在梳妆台前让侍女替她解了发冠，随后道：“是。张娘娘还是那样，陛下如今还是只宠……横竖张娘娘也不在乎了。”

一阵无话，张润喝了口茶道：“可去看二皇子了？”

宋祈安笑了：“当然见了，二皇子倒是康健白白胖胖的。今儿刚好也见了陛下和大皇子，原都是在滁娘娘宫里……”

张润打断她：“你见到了滁……娘娘？”

宋祈安奇怪看向他：“当然见了，既是二皇子的满月，滁娘娘当然要见了。”

他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她略思索以为是他担心宫里的张娘娘，便缓声道：“今日一进宫，张娘娘好似想通了许多。如今宫里除了滁娘娘，哪个不是……总之，你不用为张娘娘担忧，这个宫里最危险的反而是最得宠的。”

她让下人退下又道：“我看今日陛下虽十分关怀滁娘娘母子，但是诸位娘娘好似都颇为不满，再加之太后娘娘……”

他站起来：“慎言。”

她吓了一跳，赶紧认错。他恍惚地点点头，随后道：“让下人进来侍候吧。”

张润最后还是回了书房，他让侍从退下，默默练字，心神不定中，他写下“细滁”二字，放下笔，手轻轻拂过纸面，心中默念。

张润和细滁认识还得多亏徐斯年，那一阵他与徐斯年交好，便常常去往他家，他原以为徐斯年贫寒出身，家中女眷原是大字不识，却没想到……

一日，他来送与徐斯年书画，徐斯年刚好不在，只好托了细滁，却没想到细滁识得画中诗意，他另眼相看，第一次注意到细滁虽不算国色天香，却也肤色似雪，灵动非常。

之后频频又遇见，他难免沉沦。

说实话，当初的事他也忘了不少。可是他还记得，细滁牵住他的手时他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心情，原本……他和她已经取得父母的默认，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她……

得知她要入宫，他去质问徐斯年，徐斯年只道：“是我的意思，妹妹是被迫的，你要恨就尽管恨我。事已至此，再也不能回转。”

他仿佛被人掏了心，那天之后他与徐斯年割袍断义。

徐斯年无情无义，是他看错了眼，只是他没想到细滁却意外很受陛下宠爱，以他来看，朱际此人，变化无常喜怒不定，十分会拿捏朝堂局势，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人，他想不出来。

隔了几年，徐斯年官越做越大，他冷眼看着，却也不免为宫中的她担忧，她又生了孩子。以前，她说过的，她不怎么喜欢孩子。她也还是变了吗？

朱际说让他当大皇子的老师时，他吓了一跳：“臣，万万不敢当。”

朱际摆了摆手：“皇儿不懂事，以后你就多担当吧。”

他回去的时候不停琢磨朱际什么意思，他甚至开始疑心朱际知晓……他打断自己的思绪，这是最坏的结果，要真是这样，宫里的她，还有他以及徐斯年都逃不了。他叹了口气。

大皇子很懂事，长的很像朱际，一点都不像她，他难免伤感。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徐斯年见过，见过之后又来威胁他，凭这份情，他帮了徐斯年不少事。

万寿节的时候，宫宴上他远远望了她一眼，她好似身体不舒服，喝了一杯酒就匆匆告退了。他也喝了一杯酒，真苦，宋祈安担忧看着他，他示意自己出去更衣。

让宫人带路，他被带到侧殿，过了一会，徐斯年也来了，他抚着额冷笑：“徐大人如今是一刻也不肯放过我吗？看着我出来了，你也要跟着来。你算计一把好棋，推辞了少傅职位，举荐了我，逼迫我站位，让老师疑心我。”

徐斯年难得笑了：“张大人，该感到高兴不是？至少陛下如今颇为倚重你。”

“卑鄙无耻。”

徐斯年没有放在心上，张润注定忘不了，那么他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份情。

屏风后好似有动静，他看向那边，冷眼示意徐斯年注意，徐斯年一下冷了脸。

徐斯年一把踢开屏风，是……细滁。她面色红红的，一个人软软倒在塌上，细细喘着气。张润一惊：“怎么会？”

徐斯年一把扶起细滁，张润大步上前，细滁喘着气道：“是……计。快……走。”

徐斯年低声对他道：“趁着现在没人，你赶紧走，我与滁儿是兄妹，没人怀疑，你赶紧走，走的远远的，快走！”

张润看了她一眼，来不及多想，匆匆离去，半路遇上大皇子，大皇子与他说话，他心里渐渐冷静下来。

回去之后，宋祈安与他道：“你是没瞧见，今日女眷席真是……”

他示意她继续说，她又道：“滁娘娘怀着孕，之前没被诊出来，今日不知被谁下了药，陛下生了好大的气。幸好徐大人在……没什么大事。你说怎么那么巧呢，徐大人恰好就在呢。”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也为她提了一口气。宫中手段……今日恐怕算计的就是她和他……

宫里。

细滁喝了一碗药，三公主受了惊一直哭，她让奶娘带下去。朱际被太后留下，她默默躺下，想着白天的一切，兄长和他的对话……她好似明白了一切，脸上的湿意落在枕头上，她突然好想入宫前的日子。

正昏昏欲睡之时，朱际来了，她不设防被朱际摸了一把湿意，朱际吻了吻她的面庞，她侧头起身，朱际与她接了一个长吻。之后，她躺在朱际怀里：“二哥……”

“是不是难受了？”

“……是，要不是兄长在，腹中的皇儿怎么办？细滁不敢想。”

“是，要不是碰上徐斯年，你怎么办，朕也不敢想。”

她牵住他的手：“正是因为六哥太在乎我，她们才要使尽手段毁了……”

朱际止住她的话：“不许说，你要是出了事，让我和皇儿们怎么办？”

她对他温柔一笑：“那二哥以后也不去贵妃姐姐和她表妹那，气死她们。”

他抱住她：“朕都知道，她们蛇蝎心肠，给你下药……朕却不能追究，你什么都没做，本来委屈，只是……”

她不在意的摇摇头：“只要二哥心里有我就行……这些我都不在乎。哪怕现在受些委屈，也是为了二哥和皇儿们好。”

朱际难免心动，又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