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公公，不用送了。”

徐斯年言罢，心里有事面上显露出来，德全一思索便问：“徐大人是想问滁娘娘吧？”

徐斯年心里一紧，看着他，德全温声道：“徐大人不用担忧，如今圣上爱重娘娘，娘娘不仅前些日子刚晋了位分，今日还特意准了徐大人母亲明日进宫看望娘娘。”

徐斯年笑了下，将手里的金子塞进德全手里：“多谢公公，还望公公在宫中也多照拂娘娘。”

德全笑着收了。看着徐斯年渐渐走远，德全心里叹了口气，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回到朱际身旁，朱际正批着奏折，问：“徐斯年走了？”

“回皇上，徐大人遵了圣上旨意便出宫了。”

“滁妃在哪呢？”朱际停下笔，示意宫人更衣。

德全陪着朱际到了嘉庆宫，宫人说细滁用了膳睡下了，如今还未醒。朱际让他们都在外间，一个人进了内室，坐在她床边。

她肚子越发大了，朱际摸了摸她肚子，却发现她里衣都湿透了。这是热的？

正要唤宫人拿她衣裳来，她仿佛梦魇了般唤道：“娘，娘……兄长，兄长……别扔下我……”朱际见她深陷于此，不免摇着她：“细滁，醒醒。”

才叫了几声，她就睁眼了，见她还迷茫着，朱际紧紧拥着她：“是不是梦到小时候的事了，朕在呢，别怕啊。”

细滁回抱住他：“二哥，我………”

朱际亲了亲她的唇，在她耳侧轻轻道：“别怕细滁，你瞧，现在你有我，有孩子，我们会保护你的，不会扔下你的。别怕啊……”

细滁眼中有湿意，紧紧抱住朱际道：“二哥………”

朱际心里怜惜她，脱了衣裳陪她躺下：“刚刚是不是没睡好，朕在这陪着你，睡吧。”见她重新睡下，朱际也闭了眼。

细滁的事还是从徐斯年那听来的。如今徐斯年在朝廷顺着他的意步步入阁，二人之间也越发交心。

父皇与他讲，不能信朝臣，要把他们攥在手里，让他们自己斗。徐斯年有手段，有谋略，最重要的是他有忠心，这就够了。

徐斯年他要利用，细滁他也不能放手，这样的爱人他为什么要放手。

年少的他从来没有得过什么温暖，母后只想着王家，父皇器重他却也十分猜忌他，妃嫔看着他心里却谋划着他的宠爱。他开始猜忌所有人，像父皇那样。

可是面对细滁，这个小时候被父亲抛弃推下马车的可怜人，她总是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傻傻地只要他的爱，只想着他，他无可避免地付出真心。

抚着她的眉间，他想，这是值得的，至少在猜忌之外，他也能有自由呼吸的地方。

徐斯年对于妻子想要进宫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回绝：“如今娘娘一人在宫里，家里人还是不要给她添乱了。”

母亲从宫里回来之后，他去请安，母亲红着眼眶看着他，他心里有罪，缓缓跪下唤：“母亲。”

母亲指着他道：“你妹妹上辈子欠了你们徐家什么，你那个爹把我们娘仨扔到死人堆里，你为了权势富贵送你妹妹入宫，明明……明明……”

徐斯年止住母亲未说出口的话：“母亲！既然娘娘已在宫中，我们……还是不要为她添乱了，有些话说了也无用。”母亲哭着让他走了。

他回了书房，随便拾起一本书来读，看着看着就头疼欲裂，他猛地将书扔了。他用双袖捂住脸，开始后知后觉感到细滁说的报应。

明明说好再也不抛弃她的，她那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后，母亲艰难扶养着他们兄妹，他教着妹妹识字读书。

从前太美好。

他为了入朝，不得不算计她，哪怕他高中，皇帝还是看不见他，他空有谋算才能，却得不到重用。

有人指点他，他想到了她，她很会爱人，这是她的优势，他开始谋划着让她入宫。

细滁入宫前不肯再见他，他感到痛苦和害怕。他以为她不会帮她，但没想到，她做的这样好。

他擦去泪，仇还没报，他没有资格哭，他受的痛苦，他要一点点施加给王家。

细滁见了母亲之后，愈发粘着朱际，朱际却很受用。与她亲近，避开人时，他叹道：“又来闹朕。”

她感受到了他的难受，缓缓低下身，最后她的面上手上黏黏的，他拉着她，替她用蘸水的帕子亲手擦去：“你呀，天天胡闹。”

虽然这么说也不见他怪罪，细滁知道其实他是快乐的。她靠着他，又亲着他的耳侧，他轻轻拉开她：“好了，不许闹了。跟朕去读书。前些日子说要读诗经给皇儿听的，你又忘了？”

读诗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从前。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兄长从来不避讳教她识字读书，兄长对她总是很耐心。她入宫后，朱际知道她识字后更爱重她了。

她看着朱际细细读着书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听，她想，这就是兄长想要的吗？

隔了一个月，细滁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遇上了箐贵妃，她微微低了头，跪下了，宫人想扶起她，她不肯。

箐贵妃让侍女扶起她，上前摸着她的肚子：“妹妹这样，是做什么？让孩子看见了，倒也不好。”

见细滁不作声，箐贵妃笑了，牵了她的手：“妹妹别见外啊，近些日我才知道，妹妹与我原来还是表姊妹。”

见她变了脸色，箐贵妃满意了：“等过些日子，我表妹进宫了，妹妹可与她叙叙话呢。”言罢，她便走了。

细滁回宫后，自己关在内室，不让她们进来侍候。

宫人暗暗着急，却又无法。等朱际来了，才知道细滁已经半天未出来了。他训斥宫人，说胡闹，以后再也不许她一个人待着了。

朱际进去之后，见细滁在看书，倒松了一口气，笑着走向她：“怎么今日想起来看书了？”

让她放下书坐在他腿上，他才细细看她，见她没有哭过才放心：“今日是不是碰上贵妃了？她与你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姐姐说我与她原来是表姊妹关系。”她说着环住他的腰。

他听了不免皱眉，细滁的身世他早就知晓，除了可怜她，还为王家的不耻行为而恼火。可他却没法为她做主，如今母后还在，王家动不得……他叹了口气，亲亲她的额头：“委屈你了。”

她摇摇头：“二哥，我不委屈。只要能一直陪在二哥身旁，她们说什么我都不委屈。”

朱际闻言搂着她：“你呀……”

他说不出口，这样他怎么才能放手，他被她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