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内芙拉待在宿舍里百无聊赖。

还有三天才是打工的日子。实验室也暂时不让她进，因为把殷望飞给气出了个好歹，她被暂时停了课。

一时之间既没办法上课，还债的时间还没到，门也不想出。

吉内芙拉都能想象到装上理学院的同学时，她这个胆大包天的底层人会如何被当面蛐蛐。

宿舍还是好，可以玩猫可以玩机器人。摸摸猫咪，逗逗长了帅脸的机器人，简直不要太舒服。

联邦理学院可谓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理学院，校内条件虽比不上更上层的一些私立学院，却总是在细微之处体现一些技术上的巧思。

自进入幻纪，人类已经告别了洁净的天空。因此理学院巨大的穹顶被设计为幻前时代的天空样式，做了全包的虚拟投影，模拟出了人类已知星系的全部星球，甚至会随时根据发现更新。

学生们足不出户，在家就可以享受晨晖苏醒、星夜低垂。

而此时，夕阳鎏金，橘红色的光辉照向窗台，黑猫眯着幽绿的竖瞳，百无聊赖地看着懒洋洋的女孩趴在窗台上折磨机器人。

这坏女人要一个手脚不利索的劣质机器人帮她拔唇角的小胡子。

里奥都怀疑他那两个玻璃珠子能不能看清楚东西。

“没给你充电吗？用力拔呀！”

茶叶蛋委屈：“知道了，主人小姐您先不要说话。”

眼前一根小小的胡子几不可见，却随着女孩说话时起伏的上唇动来动去。

路德维科的金属帅脸专注，紧紧盯着女孩的嘴唇。只是这具身体材料制作材料劣质，全身最好使的大概只有眼睛，四肢笨拙，更遑论不灵活的手指。

无论如何都抓不到飘来飘去的小胡子。

明明是刚被打造的崭新身体，即使所使用的延展材料不够好，内部的电线却大概率没什么问题。路德维科却偶尔能感受到一些不受控制的电流穿过四肢。

他没有太在意这件事，这具破烂虽然不好控制，却比在垃圾场时强太多了。

“好了吉娜，别折磨他了。”黑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你还是什么都没感受到吗？其实这个时候，你应该准备去寻找自己的伙伴了。”

吉内芙拉松开抓着小机器人的手，路德维科眼前的小胡子嗖地一下又消失了。

——真是让人抓狂。

吉内芙拉皱起了眉头，自从前两天见到里奥，觉醒了所谓的“女巫血脉”，她的身体就一直表现得怪怪的。

她能感受到自己不再喜欢过于刺眼的阳光，而更偏好于在夕阳和夜晚行动。

她开始感到自己能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这些味道总是来自于人类，而非机器人。多数时候很难闻。

她能闻到一墙之隔的卡拉，身上阳光和狗狗的味道；能闻到方溪在楼下的时候会有洗液的味道；而同班一个男生路过时却总有一股潮潮的发霉味。

这让她开始有点厌恶人类，渴望安静，试图减少与人的交流，即使是通过光脑。

她还能清晰地听到所有人的心跳，总是吵得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更香躲着人了。

但与身体的感受向北的是，她的脑海里总是有一种悬而未决的感觉，告诉她还有很多隐在暗处的事会很快显现出来，告诉她去尽快寻找同类。

吉内芙拉将这所有的感受如实对里奥说道。

“事实上，我的身体有一些变化，我有些畏光，有些怕人，我能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还能听到别人的心跳。”

里奥舔了舔油光水滑的毛绒小爪，“没关系，再正常不过了。不就是变得越来越像我了嘛~”

“我还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吉内芙拉继续道，却不知该如何描述，“不好意思，我很难形容。”

里奥轻轻眯了下眼睛，“了解……”

“吉娜，你需要去寻找你的同类。”

“一般来说，你会需要其他四个和你职业属性不同的女巫，共同组成一个女巫团。”

“她们的外形职业可能与你千差万别，但她们会拥有和你相同的灵魂底色，她们会是你散落在世界的至亲姐妹。”

“女巫的强大来自于她们从未被孤立过，每个女巫身后都永远站着一群女巫。女巫可以独来独往，独自生存，却不可以失去与姐妹的连结。一个女巫可以被打败，有挚友的女巫却很难。”

吉内芙拉若有所思，“女巫团？”

里奥继续说道，“没错，女巫的种类有很多，一个女巫团必须包含五个职业完全不同的女巫。”

“所以我的属性是什么？”

“你是黑女巫。多数黑女巫的性格都独立偏执，习惯于说一不二。黑女巫大多实力强大，因此一山不容二虎，你们之间不会结伴行走。所以，记得离其他黑女巫远一些，不要侵犯到她人的领地。当然——也不许别人侵犯到你的。”

吉内芙拉感到心中的渴求燃燃沸腾，“我要怎么去找到我的女巫团成员呢？”

里奥猫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还记得我说过，你会很快感知到你的使命吗？”

“你的姐妹们也是一样。”

“命运在很早之前就将你们的生命缠绕在一起，你们会相继觉醒女巫血脉，并很快找到彼此。”

夕阳落下，喵声暂停。

隔壁的卡拉不知道在做什么，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这一瞬间，吉内芙拉感到了强烈的召唤。

她蓝色的眼睛蓦地溢出了一丝金光。

里奥一个翻身打滚端坐起来。

“你刚刚感受到她了！”

隔壁叮叮咚咚的声音也静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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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另一端，卡拉手中的智能螺丝刀发出一阵蜂鸣，震得卡拉几乎脱手将工具甩出去。

绘图桌前跳上来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身影。

如果吉内芙拉在场的话，一定会瞪大眼睛在心里叫喊——

“真是奇了鬼了，狐狸戴眼镜！”

可惜吉内芙拉不在场，无法目睹毛茸茸的北极狐戴眼镜。

北极狐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推了下鼻梁上卡着的两个小小的金丝边镜片。

“她发现你了，普拉西狄亚。”

金发的女孩唇线锋利，不笑时总是透出一股矜持疏离。如今却缓缓勾起一个微笑，露出如同珍珠般排列的贝齿。

仿佛被阳光亲吻的精灵，面庞上散发出蜜般的光泽。

“我果然没有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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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电光火石发生的一切落在路德维科眼里就显得很是怪异了。

这几分钟之间，他目睹了女孩和猫聊天，女孩叽里呱啦，猫咪秘密喵喵。他什么都没听懂，然后看到了一些不可以用常理解释的现象，比如人类的眼睛忽然放出手电筒一样的强光。

拥有了真身后经历的事都很难理解，即使有个女巫外祖母，路德维科也无法全然接受这些事。

思绪越飘越远，路德维科眼前逐渐模糊起来。那些无法控制的电流再次流经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不再与机械的躯体链接，隐入黑暗中。

吉内芙拉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预感卡拉就是她要寻找的女巫姐妹。却不知该如何求证。

如果表现得太过直接，而卡拉也不是女巫的话，会有极大的风险陷入危机。

卡拉身份成谜，即使与吉内芙拉交好，吉内芙拉却也不敢完全将此事和盘托出。

况且卡拉已经见过里奥了，如果卡拉震得是女巫，她一定会知道里奥意味着什么。

两个念头打起架来，吉内芙拉扭头就发现路德维科呆呆地睁着眼睛坐在窗台。

夜幕落下，微弱的星光照在他凌乱的卷发上，两颗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空洞地像是两个摄像头。

瘆人极了。

里奥也发现了机器人的异样，走过去用喵爪戳了戳路德维科，机器人被戳个倒仰，手办一般翻倒了。

“没电了吧。”吉内芙拉猜测。

将路德维科放在睡眠舱中充上电，机器人果然松缓身体闭上了眼睛。吉内芙拉便带着满腹心事躺下了。

夜色浓稠而深沉得如原油一般，枕边的机器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顺着吉内芙拉的肩膀爬上了她的脸。

摄像头一般的眼睛如同扫描般从女孩的脸上一寸一寸地划过。

像是舔过了每一寸细嫩的皮肤。

路德维科消失的意识蓦地回归。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无法控制机器人的行为。

有人在透过这具机械身体的眼睛，看着吉内芙拉。

这个发现让他惊怒不已。

他开始检索起整具身体的每一个区块，试图找到安排了其他控制器的地方。终于在眼睛上找到了两个混在其他原件中，不受他操控的小型信号发射器。

这具身体的所见都会如实通过这两个发射器传到不知道什么人的手里。

他无法想象到，这么多天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透过他的眼睛，扫试过吉内芙拉黑色的头发和幽蓝的眼睛，品味她的神态。

终于在今晚无法忍受，才试图通过这两个信号发射器黑入他的中枢系统。

深更半夜控制他的身体，要做什么！

路德维科将此刻的惊怒全部归于自己的正义感。

他迅速切断了这两个发射器对中枢系统的控制权，却发现信号发射的功能独立于他的中枢系统。

他可以阻止这具机械身体盯着吉内芙拉猛瞧，却阻止不了有人在透过他的眼睛看着周围。

丧失对身体控制权的恐怖感受让路德维科十分难过，更遑论还不知道有什么人通过他的眼睛在看着一无所知的女孩。

在这一刻，路德维科清晰地感受到，他想要一具人类的身体。

而至于有谁能在他的身上动手脚，还手段高明到让他在这之前都一无所觉，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改造过他身体的阿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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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