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男人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封闭的空间里,周嘉禾只觉得心跳声被放大百倍,喉咙发痒,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场面。
好在这时手机嗡嗡作响,周嘉禾本能地点了接听。
“女士,超时五分钟要多付四块。”
“您赶紧下来吧。”
如果底座有个洞,周嘉禾一定掘地三尺也要埋了自己。
她不记得是如何捂脸匆匆下车走人,只记得关门前车内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相反,坐在前边的司机一阵心惊,少爷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他走神严重,直到车厢里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幽幽望过来时,他终于反应过来,手落杆起,一脚油门踩下去。
“唔紧要。”男人中途接了个电话,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不同于电话那头的心虚,陈冕松了松领带,侧头看向窗外飞驰后退的景色。
思绪不由回想到刚才那一幕——
从澳洲出差回来,纪逢安说啥都要给他张罗一顿接风宴。
陈冕拒绝。
给足了理由,说自己有事抽不出身。
纪逢安听了一顿输出,大骂:
“得了吧您!老男人一个,大晚上忙什么。”
“房间订好了,不来我就去上门砸门。”
陈冕沉默片刻,纪逢安这边拿出杀手锏“绝交”,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冷落他这位好友。
最后,他应邀来了。
事实上。
纪逢安忙得要死,一晚上跟这个碰杯,跟那个搂腰,反倒是他冷落了陈冕。
待了半刻钟,陈冕拍拍纪逢安的肩膀,示意账单记自己名下,他要先撤。
纪逢安正在兴头上,他爽快地扬手告别。
陈冕没说什么,径自走向一早备好的车子。
可他也没想到,车子被人抢了。
陈冕瞥了眼正后方的黑车,皱眉拉开车门。
在商界沉沉浮浮多年,他认为修成了不动声色的本领,所以对上女人水润的眼眸时,陈冕选择不出声。
恰恰相反。
女人整张脸瞬间红透,眼睛瞪大,好似才彻底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捂住脸,拎着个包,就见她像撞鬼似地逃走了。
陈冕:“……”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
-
凌晨四点。
黑漆漆的房间透不进一丝光,唯独床中央翻来覆去的身影给这片小天地添了些人气。
“太丢脸了。”
周嘉禾一把扯下眼罩,翻身坐起来,摁亮床头灯,双手烦躁地扯了下头发。
她最近怕是水逆了。
先是被人踩一脚,又白痴似地上错车。
要不……
周嘉禾抿了下唇,侧头看向床头柜上的唱片机,静静看了许久后终于探出手。
“周嘉禾,你急什么?说了我会教你……”
静谧的氛围被一道男声打破。
少年尾音拉长,懒散的语调似笑非笑,听的人莫名脚趾蜷缩。
周嘉禾很不想承认,她失眠是脑子不受控地回忆起当年和陈冕的最后一次见面。
少年穿着校服靠着落灰的讲台,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台面,语气冷淡:
“我玩得起,你敢吗?”
矜贵自傲的脸上闪过一股淡淡的嘲讽。
莫名地,让人心生怯意。
周嘉禾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但隐约记得后来少年出国,她删除拉黑一条龙,彻底把这人忘了。
可今日一见,她骗不了自己。
她记得陈冕,所以在第一时间她身体做出了反应。
下车走人。
周嘉禾不认为她是能跟陈冕心平气和地说“好久不见”的关系。
“诶……”周嘉禾一把拽住被子盖住脸,试图让自己脑子放空,安慰自己他贵人事多,才不会记得她这么个人。
一整晚的心慌意乱,直接导致隔天她起不来。
纵然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两梯三十六户的公寓隔音并不算好。
正值饭点,上楼下层不约而同地传来咔咔咚咚的锤打声。
周嘉禾翻了个身,睁眼看了眼手机。
十二点半。
她唔了声,又捂紧被子沉沉睡去。
意识迷迷糊糊间,枕头边的手机嗡嗡作响。
周嘉禾是真来气了,睁眼吐出一口浊气,直到手机快要挂断时才认命地点下接听键。
“嘉禾,你家被偷了!”
是陈琳。
周嘉禾早就习惯她说什么都咋咋呼呼的声调,此刻没睡够,眼睛被针细细麻麻地戳,她只得单手揉了揉眼皮,边说:“你又玩我号了?”
嗯。
周嘉禾没什么兴趣爱好,要说真正解闷的玩意,那农场算一个。
她喜欢三餐四季,所以当别人抢着组队攻打水晶,周嘉禾反倒捯饬着她的一亩三分田。
陈琳知道后还没少吐槽她是老年人。
可吐槽归吐槽,陈琳有次看过周嘉禾的菜园子后大呼牛逼,后来也抢着她号去开荒抛种。
所以此刻陈琳说家被偷了,周嘉禾的第一反应是——
哦。
又有人摘她菜了。
“……”陈琳听到电话那头的敷衍,嘴角抽了抽,纠正道:“欧尼酱,还记得你妈留下的云苑里坊吗?”
“就在昨夜,监控都被人拆了。”
云苑里坊是周嘉禾云城的旧房子。
两房一厅。
是妈妈去世前留给她的唯一财产。
读大学时周嘉禾就迁出户口,以学历落户口在海城。
至此,云苑里坊那套房子就空置下来。
如今周嘉禾听到陈琳话里的严肃,她错愕道:“什么?”
“别说话,赶紧回去报警。”
陈琳长话短说,挂断电话前又说了句:“正好校庆,你去呗。”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
陈琳之所以有周嘉禾家里的监控,实则是她追星疯狂,能为偶像斥巨资买小卡海报。
只可惜,母上大人明令禁止。
她很怂,思来想去只得把这些物资存放在好友家里。
可就这么撞彩,陈琳点开云监控,恰好撞见两个黑衣蒙面男入室搜刮。
经验老道,一进门就卸掉监控。
陈琳气得嘴角冒泡,火急火燎就打来电话。
碰她小卡者,斩斩斩!
这头周嘉禾挂断电话后,没再赖床,匆匆洗漱就拎着包往外走。
锁门,刚转身对门打开。
男人身材健硕,短袖外漏出的大面积纹身格外显眼,有种随机暴力擂人的狠劲。
“出门?”
男人皱眉看了她一眼,温和的声音与他的外表极度违和。
周嘉禾愣了一瞬,她毕业后就搬来这地,原先对门是一对小情侣。
日夜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周嘉禾苦不堪扰,本欲忍一步海阔天空。
可对门变本加厉,深夜打砸哭闹尖叫,精彩度不亚于八点档黄金剧。
幸好,在第三回闹到警局后对门终于迎来大结局。
租户换成眼前这人。
长得凶,但人不错,好几次她丢垃圾忘带钥匙手机,他还主动给房东拨电话。
一来二去,周嘉禾和他熟了起来。
“嗯。”周嘉禾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心情打招呼,点点头就快步离开。
王大锤盯着女人警惕又着急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门后,他握住手机,拨通置顶联系人。
“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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