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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周霖上了楼,进了办公室,他只跟她说了四句话。
“我打了你发来的主任电话,下午见面提前到2点半,结束后我还要去总行开个会。”
“中午加个班,准备好开销户流程需要的所有资料。”
“从库房拿点营销品出来,下午带去。”
“好了,你下去吧。”
简明扼要,不说废话,就像出鞘的剑,寒光一闪,直指要害。
程溪心里不由得赞叹了一声,愤怒的情绪也收敛了起来,应了一声就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走到楼下的时候,保安一脸担心地迎了上来:“小程,怎么办?那对夫妻硬是跑了,我拦都拦不下来。”
程溪已经冷静了下来,劝慰他:“没事,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我们也就是吓吓他们。”
“啊,没报警啊?”
“这么点小事报什么警,出警了就算案件,到时候还要扣咱们行绩效打分。”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吐槽,“太气人了,我刚刚气得差点就要踹那人了。”
她环顾了一下,突然又想起来:“小乔呢?”
大堂经理姓乔,所以平常她们都喊小乔。
“她说肚子疼,跟他们柜员打过招呼了,出去买药去了。”保安还是惴惴不安,“小程啊,你们这个新行长有点气势的咧,他刚刚没发飙吧?”
“没有。”
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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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伤肝、伤乳腺、伤卵巢、伤一切,既然伤不了敌人,就没必要自作孽了。
吃了饭,加了班,程溪心里还是不太舒服,索性去网点后面高雪的宿舍里洗了个头。
刚吹到半干,周西斯的电话就来了,拿起手机一看,1点40了。
她急匆匆地拎着大包小包走到网点楼下,就看见了站在车旁打电话的周行长。
车是一款黑色的大奔,车身干干净净,擦得锃亮。
程溪正准备开后座的车门,他挂了电话,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程溪琢磨了一下。
意思是,他这个领导,倒是被她这个属下当司机了?
她撇了撇嘴,把东西扔进后面的座位,关了车门,就坐上了副驾驶。
车子发动,周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又拨了一通电话。
“钱经理,咱们网点的保安是属于保安公司的是吧?”
人事部经理就姓钱。
程溪一听,浑身的细胞都警惕了起来。
“嗯,我想换一个保安。”
“对了,还有大堂经理,他们是劳务派遣对吧?”
“给我换一个,这个不行。”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
她急了起来,好容易等他挂了电话:“行长,上午的事是意外,就这么点小事,至于把两个人都调走么?”
“调走?”周霖语气里尽是不屑,“我的意思是,辞退。”
程溪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这件事是突发事件,他们都在这里上班一两年了,一直做的不错。行长,你这样有点过分了。”
“过分?”他冷哼了一声,转着方向盘,转了个弯,“上班时间,大堂里没一个人在岗,还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是真出了案件,你以为只有辞退这么简单?”
“行长,这是意外,正常情况下大堂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她真是急了,侧着身子跟他解释,“小乔正好生理期,肚子疼,她跟其他员工打过招呼了,就出去买个止疼药。王叔是上楼上了个厕所,就离开了不到10分钟。”
周霖脸上的冷色丝毫未减:“我不想知道这些理由。”
“行长,我们是人,不是机器。你才刚到我们支行,就这么让我们凉了心,以后谁愿意跟你干呢?”程溪苦口婆心,“他们不是正式员工,你能辞退。我们其他人是啊。到时候没有人愿意完成任务,都等着往其他网点调,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周霖“呵”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
“行长,下不为例行不行?”程溪见有戏,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我回去以后会跟他们讲的,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保证。”
沉默了一会儿。
红灯停下的路口,周霖终于开口说道:“你身上什么味道,离我远点。”
什么味道?
程溪举起胳膊闻了闻,翻了个白眼。
不就洗发水的味道么?
搞得跟她身上有什么臭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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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雨也很随意,说停就停。
两个领导在办公室里谈心,李主任跟她说了几句后也去忙自己的事了,留程溪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对着窗外的大梧桐树发呆。
医院和银行,往往都是戾气最重的地方。原因嘛,一个与命有关,一个与利有关,而命和利都是能够逼出人性的东西。
人性啊,可以至善,也可以至恶。
程溪想,也许再过个几年,遇到上午的事情,她就可以处变不惊了。
脖子还有些僵硬,她转了转脑袋,逆时针一圈,顺时针再一圈,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就望见了从电梯口走出来的林洵。
于是一下子笑了起来。
林洵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是训人:“过段时间再锻炼,还没好透呢。”
“哦。”程溪吐了吐舌,问他,“林医生也上来找院长?”
“找你。”林洵从白大褂里掏出个小小的白色密封袋,里面是一枚银色的耳钉,递给她,“这是你的吧?”
她愣了一下,赶紧摸了摸耳朵,果然,左耳空了。
“发现这个的时候,我差点被扎到手。想了半天,今早上接诊的都是男性,只有你有可能戴了耳钉。”
她接过来戴上,笑道:“林医生,你这是歧视男性啊。谁说男的就不能戴耳钉了?”
林洵手插在口袋里,好脾气地笑。
程溪戴好了耳钉,跟他解释:“我们不允许带夸张首饰,所以耳环戴不了,只能戴这种小小的耳钉。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程行长把我们单位营销成功了,这事整个医院都传开了。”
“你这个称呼甚得我心。”程溪一脸认真地开玩笑道,“就是别在我们行长跟前叫,省得他以为我想谋朝篡位。”
“篡什么位?”
刚说完,身后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一脸和善的院长跟周霖一起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问道。
院长姓袁,大概50多岁了,脸上也有了皱纹,把这一幕尽收眼里,目光里闪烁着智慧与八卦的光芒:“你们俩认识?”
程溪忙解释:“认识,我有颈椎病,找林医生推拿过几次了。”
“微信加了吗?”袁院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话带着深意,“咱们林医生还是很优秀的。”
林洵有些窘迫:“院长,不带你这么夸自己人的。”
院长又爽朗地笑起来。
一旁的周霖没有插话,只默默打量着林洵。
白大褂很干净,口袋里夹着一排笔,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个子还可以,跟他差不多,五官倒不是多精致,但气质温和,让人一眼就生出几分信任来。
他便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周霖。”
林洵其实也在打量他。
跟程溪一样的黑色大衣,里面是条纹的领带,手腕上一块江诗丹顿的手表,站得笔挺,目光里是年轻上位者的傲慢。
许是想起了刚刚的“谋朝篡位”,林洵忍不住跟程溪对视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默契神情,很快又收敛起来,自我介绍:“周行长好,我是林洵。”
几个人玩笑了几句,就此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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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医院的门,3:45了。
周霖的会是4点,他抬手看了看表,说:“你自己打车回单位,回去看一下拎包银行的设备是否正常,各式业务的宣传单也准备好,刚刚跟院长说好了,明天带一个柜员过来给员工批量开卡。”
“好。”
医院附近堵车还挺严重,程溪在打车软件上排了一会队,十几分钟过去了,一辆车都没接单。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坐地铁。
往地铁站走的路上,“叮”的一声,李璐的一条条消息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向她甩来。
“溪溪溪溪,刚刚咱们群里聊天说过年聚会的事,你来吗?”
“来吧来吧,都多少年了,大家都想你呢。”
“咱们就定年初几那几天,你们这银行再没人性还能过年都不放假吗?”
“溪溪溪溪,咱们都长大了,你也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对你工作也有帮助呀。”
.........
程溪一条一条地读着,如果说刚刚在医院时,她的心情是在峰顶,此刻,她已经跌回到了平地。
就跟股票的k线图似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开心这种情绪,就和股票大涨一样,往往维持不了多久。
她回了三个字:“没兴趣。”
回复完了,心底的烦躁也没有舒缓几分,她摁了静音,把手机锁屏,直接扔进了包里。
一抬眼,居然看见了马路对面,何晋烨正揽着一个女孩,行色匆匆地朝医院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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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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