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前文所说,想要突破日向白眼的防线,基本是不可能的,更别提现在有大量暗部在日向族地内外戒严。
不过,宇智波泉本来也不打算潜伏进去。
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宇智波泉想了许多。
如果日向日差想要改变自己身死的结局,那么他需要做什么。
她能够为此做什么。
逃出木叶?
不可能,有笼中鸟在,日向日差连日向族地都出不去。
坚决反对?
没有用,有笼中鸟在,他是自愿还是被迫根本无关紧要。
其他呢?
没有了,摆在日向日差面前的,只有死路而已。
十死无生。
在面对日向伊吕波的时候,她尚能怒气冲冠地说愿意和他一起死在抗争的道路上,可是现在,眼前发生的针对日向日差的灾难,她却连抗争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退一万步,日向日差愿意和她一起反抗,其结果又是什么?
没有人会以为这两个蠢货是为了反抗人为的不公的命运,他们只会觉得这两个人自私到了愚蠢的地步,宁肯徒劳无功地死去也不愿意为自己的村子奉献牺牲。
相信所有人,在听到日向长老说日向日差愿意以身相替的时候都会感叹于他伟大的牺牲。
但是宇智波泉只想把这两个字塞到他们的喉咙里,堵住他们即将出口的笑声。
这他妈的算什么牺牲?!
你们夺走他从出生以来的所有选择权,夺走他的所有退路,夺走他生而为人的尊严和自由,然后事到临头,他成为了相比胞兄而言更没有价值的那一个,于是他的主动站出来说“算了我去死吧”就成了牺牲?
突然间,日向日差的死成了最好的选择,唯一的选择?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宇智波泉通灵出了今酱,“第一个任务,突破日向族地外的防线。”
一出来就听到自家可爱的契约者冰冷的语调的今酱:“……我知道了,就让泉酱见识见识我的价值吧~”
在离日向分家聚居地的大宅围墙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空气中几道黑影闪过,宇智波泉目不斜视,对今酱说“交给你了”。
还没等这队暗部开口说什么,今酱就轻盈地跳高,然后旋转了起来,漫天猫毛乱飞,“忍法·棉花糖之术喵!”
飞散的纯白色猫毛飞速在空中凝聚成一团……确实很像棉花糖的形状不过其实是今酱的毛分|身。
在宇智波泉越过脸上多了一只猫的暗部,借着冲力一脚踹碎围墙时,更多的暗部和日向家的人也赶了过来。
暗部的入选,除了“精英”这个要求之外,还有一个要求是中忍。
宇智波泉现在还是下忍,但如果有谁拿她当下忍看,那就是傻了。不过此刻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今酱的忍法能够拖延一些时间让宇智波泉前进,却不能一直把人困住,此时前有狼后有虎,呈合围之势,宇智波泉还要担心如果宇智波富岳收到消息前来阻止。
这种时候讲的就是一个快。
宇智波泉的瞬身术师从有“瞬身止水”之称的宇智波止水,宇智波止水的瞬身术快到当你被杀的时候才发现,杀死你的不过是一个残影——宇智波泉虽然只习得他三分精髓,此刻也够用了。
冲进日向日差家的时候她差点没被一个油女一族的虫子碰到,还好她动作快。
“日差老师!”
隔扇尽被拉开的房中,日向日差正坐在主位,下方是一个没见过的日向族人,看那上了年纪的样子,要么是和日向日差有关系的前辈,要么是长老。
宇智波泉闯入的动作极快,从察觉到房外异样再到宇智波泉站在屋子里,也不过将将能够让那位老年人站起来转身防御。
日向日差正坐在空旷的房间主位,背后是雪白的墙,上挂有一幅樱花图,画的左下角题有诗句:“莫叹樱花落,风吹始落迟。人心飘忽早,不待急风吹。”
宇智波泉惊讶于她居然记得这首诗出自《古今和歌集》。
松下村塾里,对这些风雅之物感兴趣的人只有高杉晋助和她,然而这是村塾的必修课。
除开即使不感兴趣也能学好的曾经的神童桂小太郎,其他同学总是在下课的午后抓耳挠腮地背书,有遇到老师解释过却忘了的地方,见着她了,也会问,问的人多了,就聚了起来,聚起来了,就开始闲聊了,最后基本都是以大家一起去上山下河玩为结局。
思及往事,满心怒火满身怨憎的宇智波泉浑身一震,血红的眼眸死死紧盯着不动如山的日向日差。
“日差老师!!!”
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日向日差纯白的瞳孔落在站在门口的暗部和族人身上,他们没有进来,因为这是他日向日差的房间,他们都知道他即将死去,为了日向一族,为了木叶死去,所以他们没有闯进来。
“显翼长老,我想和我的学生说一会儿话。”
老年人皱纹满布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即他深呼吸,压低了声音,“这可是个宇智波。”
日向显翼能够通过白眼看到身后戴着面具的暗部,他都不想猜测他们现在正在想什么,到时候三代目火影的案头上又会摆着什么内容的报告。
日向日差毫无动容,“泉只是我的学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连送他们去参加中忍考试都做不到,现在,我想对我的学生最后说几句话。叔父。”
宇智波泉扭开了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长发遮住她满是泪水的脸。
日向显翼无言以对。
日向日差于是平视前方,没有瞳孔的视线到底是落在了门口的“追兵”上,还是越过他们看到了围墙外广袤的自由的天空?
这一点,永远也没人会知道了。
“泉只是想见我这个将死之人最后一面,没有别的事,接下来的时间里,请让我们师徒二人独自待一会儿吧。”
谁能拒绝一个无辜的,即将为了木叶去死的人的请求呢?更别提他们现在就在日向分家里,周围都是青筋暴起眼含热泪的日向分家人——很难说这个因素是不是关键。
这两个小队的暗部队长对视一眼,打了个手势,消失在门外。日向分家的人也在日向显翼的领头下离开了。
倒不是没有眼瘸的暗部提出疑惑,想要监听日向日差和宇智波泉的谈话,结果被他的队长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现在这种情况,你是想冒着被白眼发现,然后激化木叶和日向的矛盾的危险去听人家师徒的临终赠言吗?不过是个重感情的小姑娘,就算她不懂事,难道日向日差大人还不知道轻重?”
你看,这里有一件说起来很微妙的事。
在此之前,木叶中知道日向日差身份的人根本不多,大不了一个日向的分家家主就足以代称,但是现在,突然间他就成了英灵碑上的人物,不必他做什么,只要他一死,人们就会自发地称其为英雄。
仿佛所有人都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日向日差,这个无辜的人,你如果活着,就是罪人,只有你死了,你才是英雄。
殊不知,人世的伦理纲常中,没有一个生前有罪的人能够因为一死成为英雄的,他之所以会成为英雄,是因为他无罪且无辜,但他坦然接受死亡的命运,以纯净之身回归尘土。
他有所有的理由所有的资格不去死,但他选择去死,所以才是英雄。
偌大的居室中只剩下了日向日差和宇智波泉。
在众人离开的时候,宇智波泉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此刻她走上前,单膝跪下扯住日向日差的衣袖,仰视着她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仰视的人。
“日差老师是自愿的吗?没有人拿笼中鸟、宁次来威胁您吗?”
日向日差语气平静,沉稳,那是一种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的淡然与处事不惊,从此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因为他连生命也要舍弃。
“我是自愿的,你不相信吗?”日向日差反问宇智波泉。
“我不相信!”宇智波泉毫不犹豫地说,她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把日向日差平滑的衣料拽出几道褶皱。
“怎么可能?!为什么?!错的人不是日向,退一步,杀人的也不是你,为什么你要接受这突然降临到身上的命运?你要抛下宁次,让他从此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提及爱子,日向日差终于神色微动,然而不过转瞬,他又恢复了平静。
他注视着愤愤不已为自己叫屈的宇智波泉,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愉悦的情绪,就好似他们现在是在野外,宇智波泉可能又把嘴上跑火车的奈良盐水一拳捶进了地里,只露出个扎着朝天辫的脑袋。
“泉。”
日向日差的语气是淡然的,轻松的,让宇智波泉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方才,他说的搪塞之言是真的,他真地只是想对她说几句“临终之言”。
“你来之前,一定被人阻止了,但是你还是要来。我知道你很敬仰你的族长,他也很照顾你,否则也不会告诉你这件事,但是你还是来了。明明知道这就是属于我的命运之终结,而你对此也没有什么能够做的事,但是你还是来了。为什么要做这种有害无益的举动?仅仅是想要知道我是否是自愿的?”
宇智波泉心下大恸,“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想了很多,所有的办法都因为笼中鸟而失败,我愤恨,我不甘,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更不能接受你是自愿的这个事实,你怎么能愿意?你怎么能接受?我为此而痛苦,日差老师,你不要认命好不好?死亡并非你的人生价值,我想要告诉你这一点,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你。老师,不要死好不好?”
日向日差真想摸摸宇智波泉的头发,安慰安慰她,就像很久以前,他安慰还不懂事的儿子。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习惯于哭闹地执着于根本得不到的东西。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我自愿与否,并不重要。忍者不过是完成任务的工具,死亡是忍者最熟悉的同伴,无论是死在任务中,还是为了保护村子而死,都没有区别……”
“有区别!怎么没有区别?!”宇智波泉绷紧了身体,紧盯着日向日差的双眼,“即使要送死,死的人也不该是你不是吗?!如果没有笼中鸟,日向、木叶,会觉得你的死是最好的办法吗?!”
日向日差对此无言以对,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但只有小孩子才会宣之于口。
“你在为我是分家的人而抱不平,但是你忘了,日向日足不仅是我的族长,更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如果是为了救他,我为什么不能牺牲自己?”
“你骗人!你不可能为此抛弃宁次,真相是即使你不愿意,你也无法活下来,所以……”
“泉,即使你不赞同,甚至觉得我很可笑,但这就是我的选择。我的一生都被笼中鸟所束缚着,现在,我终于能够自己选择一件事,这是我奢望了一辈子才终于得到的自由。”
宇智波泉浑身一震。
短暂的沉默。
长发的少女含着泪,嘴唇微颤,近乎祈求地凝视着姿态从容的日向日差。
“你可以被杀死,用、用那个恶心的咒印被痛苦万分地杀死,但是……但是不能自尽啊老师!活得再难看也要活下去,因为你能够选择的就只有自己的死亡方式不是吗?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一个人的存在价值可以被夺走,却不能自己放弃啊……”
白眼男人微微一怔,旋即垂眸轻叹。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啊。原来,被笼中鸟束缚的我在你眼中,和其他自由的人是一样的啊,所以,在所有人都接受我的结局时,你才会说你不接受……我明白了,非常感谢,真地,非常感谢。但是,到这里就可以了,泉,我作为日向分家的一生,到这里就可以了。之后,就让我以一个单纯的,忍者的身份结束吧。”
日向日差的眼中有着明显的笑意,若非错觉,宇智波泉觉得,那抹笑和她最敬爱的老师的笑容,一模一样。
“我作为忍者的悲剧的一生就到此结束了,泉,但是你的人生才正要开始,伊吕波、盐水,他们作为忍者的人生才正要开始。我作为引领你们走上忍者之路的老师,却没有什么能够教导你们的,事实上,你也不必听我的话,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有你自己的忍道——继续前行吧,泉。”
“我选择了你所不认同的道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任何犹豫或后悔,但我希望宁次能够选择你的道路。你说得对,我抛弃了宁次,这是最让我痛苦的地方。但是,只要一想到有你们在,我就感到由衷的欣慰。”
“让宁次也看看你眼中的风景吧,泉,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请求……禁锢他的牢笼,就拜托你了。真是可耻啊,临死前居然还要这么麻烦你,不过即使我不说,你也会这么做的吧,和伊吕波一起。”
宇智波泉愕然失声。
日向日差见状轻笑,“我是个不称职的老师,无法为你们保驾护航,所能做的也只有视而不见而已……变得更加的强大吧,泉,我很期待你的未来,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也会一直注视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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