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她哀伤的脸。

昨晚，三个宇智波一族最重视的后辈同时缺席族会，这让宇智波炸了。

如果说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鼬还有暗部任务作为理由的话，那么宇智波泉就绝对不可能会缺席了，这让平素和宇智波泉关系近的人感到不安，他们去她家找了找，希望她是像上次一样生病了，但是她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找到宇智波止水家，结果在宇智波止水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遗书。

这下大家都睡不着了。

找了大半个晚上，终于撞到了孤身一人出现的宇智波鼬，宇智波稻火咬牙喊了他一声，问：“泉酱呢？”

和宇智波稻火在一起的还有宇智波八代和宇智波铁火，宇智波八代更关心开了万花筒的宇智波止水，“止水呢？他家里的遗书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在一起吧？”

宇智波鼬在谁也没发现的地方旁观他们乱钻了大半个晚上——他不想应付他们，他有很多事要安静地仔细思考——现在面临这样的质问，他也不想回答，但是显然他不得不回答。

所幸他现在穿着暗部的装备。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刚刚结束任务回来。”宇智波鼬说。

三人当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就在他们胡乱揣测，而他的耐心也快要到极限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哀伤的脸。

“稻火哥。”从转角走出来的宇智波泉喊了宇智波稻火一声。

宇智波稻火猛地回头，看到安然无恙的宇智波泉，大大地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按上她的肩膀，“你去哪儿了！？大家找了你一晚上！没事吧？”

“稻火，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重点是止水。宇智波泉，你为什么不参加族会？止水呢？止水在哪儿？”宇智波八代厉声问。

宇智波泉盯着宇智波八代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看向宇智波稻火，脸色疲倦又哀伤。

“我没事，我看到了止水的遗书，一直在找他，但是没有找到，哪里都没有。稻火哥，你们也没找到吗？”

宇智波稻火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

宇智波泉看懂了，低着头轻声问：“他去哪儿了呢？”

宇智波鼬就看她表演，看她径直走向自己，而其他人也没有阻拦，宇智波八代倒是动了动，不过被宇智波稻火挡住了。

宇智波鼬看她搂住了自己的手臂，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带我去找族长大人吧，鼬，族长大人一定很担心止水。”

说完，宇智波泉回头对宇智波稻火说：“稻火哥，你通知一下大家，我去找族长大人。”

宇智波稻火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走在寂静的黎明之前，宇智波泉一直搂着宇智波鼬的臂弯，亲密一如以往。

“止水答应了我他会好好在那边的世界待着，我托了个熟人帮他熟悉新世界。”

宇智波泉率先开口。

宇智波鼬想要停下来和宇智波泉好好聊聊，但是她不想和他聊。

他只能问：“止水的伤……还有眼睛……”

“他的伤好了，眼睛也好了，只是不是写轮眼，估计他得重新开眼了，如果他能重新开眼的话。”

宇智波鼬收集着关于宇智波泉万花筒的情报，很难说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习惯性的举动。

还是说她让他感到了危险。

“止水既然死了，那么现在，木叶高层那边就要靠你一个人了，你会尽力拖延时间的，对吧？”

宇智波鼬没有回答，他站住了，反手抓住宇智波泉的手臂。是的，他不能逼她看他的眼睛，但他能逼她听他说话。

“泉，你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拯救我的家族，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你要怎么拯救宇智波？”

“你知道为什么你无法拯救宇智波吗？”

宇智波泉终于转过头，直视宇智波鼬的双眼。

“因为你不喜欢他们，而他们也不喜欢你。你和止水一起缺席族会，他们会怀疑你是杀了止水的凶手，我也缺席了族会，他们会担心我的安全。是因为我一直和他们站在一起吗？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你不喜欢他们。”

对宇智波鼬说这些话让宇智波泉感到一种夹杂着痛苦的快乐，她知道这些话其实已经存在了很久。

“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鼬，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你都是一个宇智波。逼死止水的是这个无法容忍宇智波强大的村子，是觊觎写轮眼力量的志村团藏。如果你坚持重视止水实力多过重视他本身的某些族人也有罪，那么你应该谴责他们，骂醒他们，而不是直接放弃他们。”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宇智波泉眉梢一挑，扯了扯嘴角，“你没有否认，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在宇智波泉离开，宇智波鼬独自一人，在那么漫长的黑夜里，他想了些什么呢？

他要如何否认？当他没有看见未来的时候。

他唯一可以否认的只有一点而已。

他永远也不会伤害她。

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结局尚未到来，可是眼前的人已经提前确定了他的结局。

宇智波鼬深深地看了宇智波泉一眼，他试图解释，即使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同时，他心知对方不想要听他的辩解。

他已经失去了她的信任。

因为他还没有做，不想做，也不一定会做的事。

“……你要对父亲说什么？”宇智波鼬只能捡起这个话题。

“说实话，木叶不想宇智波活着，但是我们也不想死，继续忍耐是没用的，必须要做出选择。”

宇智波鼬的手下意识用力，“你想要宇智波和木叶开战吗？可是……”

“我很乐意和我的家族一同毁灭，鼬，毕竟我从未体验过不孤独的死，但是我说了，我要拯救我的家族，为此如果我不得不对一些事做出退让，那么我会的……只要没人逼我。”

宇智波泉现在的状态太危险了。

宇智波鼬做出了判断。

“如果你对父亲说的话让他感到危险，那么宇智波和木叶之间的矛盾会加剧，进而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都会导致惨烈的结局。泉，你先……”

“你的意思是我在做决定前要先征求你的同意吗？不，我已经受够了征求别人的允许，”宇智波泉用力抽回手，压低了声线，“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要失败者的允许。”

宇智波泉转身往宇智波族长家走去，撇下宇智波鼬一个人站在阴森的黑暗中。

黎明前的黑暗。

黎明总也不来。

“你恨着我吗？因为我根本没有做过的事，你憎恨我吗？”

那貌似冷静的声音中包含的情感牵扯住了宇智波泉前进的脚步。

“我只是不能让你杀了我，至少这一次不能。”

我怎么可能会……

宇智波鼬只觉得气血在胸口翻涌，“你就……”

“你再耽搁的话，就听不到我要和族长大人说的话了，你确定自己不想听吗？”

宇智波泉继续前行，她没有回头。

宇智波泉和宇智波鼬踏上正门前的台阶时，宇智波富岳刚刚喂完最后一把鱼食，站起来，望着围墙外的远山，那被朝阳渲染成金黄色和玫瑰色的天空。

开门前，宇智波泉扭头看向宇智波鼬，“突然想起来，你还是火影的部下。你应该不会告诉他我们说了什么的，对吧？”

宇智波鼬悲伤地看着她，这让她移开了视线。

“你不会的，因为你知道，一旦他们轻举妄动，拥有万花筒写轮眼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反击。现在局势逆转了，该害怕的人不是我。”

宇智波泉推开虚掩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宇智波鼬站在朝阳的光辉中，恍然间认可了宇智波泉的话。

现在局势逆转了。

宇智波富岳注意到了宇智波泉的异样，以及宇智波鼬的。

他们的神情不正常，但不是那种悲伤的不正常，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正常，这让他准备好的话停滞在了嘴边，没有急着冒出来。

“族长大人，止水被志村团藏偷袭，失去了万花筒，止水为了掩饰这一点，试图跳下南贺川自杀。不过他没死成，托他的福，我和鼬开了万花筒写轮眼。唔……这大概就叫有得必有失吧。”

宇智波泉歪了歪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在宇智波富岳消化她说的内容时继续道：“您希望我做什么呢？我可以让这片森林瞬间变成湖泊，淹死八成以上的人，剩下的在忙着救人的时候也可以慢慢杀掉。强者我能把他们扔到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地方。您希望我这么做吗？族长大人。”

宇智波富岳眉头紧皱，“不要胡说。既然止水没死的话他现在在哪儿？”

提问的时候，宇智波富岳看向的是宇智波鼬。

“没有胡说，”宇智波泉给自己套上了一具无形的铠甲，这让她显得陌生，也让人无法看穿，“您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要不要用敌人的鲜血和尸骨堆就火影之位，还是要以叛乱者的罪名抄家灭族，成王败寇，都要由您……”

“宇智波泉！”

“随时听命！”

宇智波鼬终于抬手，把梗着脖子的宇智波泉拉到了身后，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反叛是没有结果的，一族和一个村子之间的战斗，输的一定是一族……如若掀起叛乱，无论输赢，宇智波的名号都将染上污点。”

宇智波鼬想通了。

如果他失去了宇智波泉的信任，那么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阻止宇智波泉乱来的，只有可能是宇智波富岳。

为此，他必须说服一直以来都站在激进派那边的父亲。

当着宇智波泉的面说服他。

宇智波富岳陷入了沉默。

他深深地注视着向自己低头的长子，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是对待上级而不是父亲的态度，而他已经忘了鼬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做的。

宇智波泉冷眼看着宇智波富岳在听完宇智波鼬的话后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她想在悲剧中，或许没人有罪，但也无人无辜。

宇智波美琴躺在床上，试图让自己忽视楼下的微弱动静，但是她的心跳得厉害，她只能翻过身，看着床头柜上的全家福。

她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家庭，仿佛凝视着整个世界。

“三双万花筒，以及志村团藏的恶行，也依旧无法让你认同吗？”

宇智波鼬和宇智波泉震惊地看着宇智波富岳的万花筒写轮眼，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

等到思绪回笼，宇智波泉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自觉地往宇智波鼬身后躲了躲，不由暗自咬牙，悄悄往边上挪。

宇智波富岳差点没被气笑。

这个小崽子！

“你怕什么？我还会拿这双眼睛对付你吗？看来你也很清楚自己刚才有多不像话！”

宇智波富岳板着脸训斥了宇智波泉一句，然后冷哼一声，抱起手。

“三双万花筒，再加上止水的遭遇，就算愿意顾全大局，族人又要如何？我是族长，必须要倾听族人的意愿……止水呢？止水的想法是什么？”

宇智波泉连忙道：“止水答应我听我的。”

宇智波富岳嗤笑一声，“止水听你的，你听鼬的，那么鼬你又听谁的？三代目火影吗？还是我这个父亲？”

“……”宇智波鼬沉默不语。

宇智波泉开口，“我不听他的，族长大人，我不听他的，我有自己的想法。”

宇智波富岳难掩惊讶地看了宇智波鼬一眼，然而他的儿子一直低着头，他无法知道他的情绪。

“那你说。”宇智波富岳让宇智波泉说说她的想法。

“其实您并不想和村子开战，对吧？”

否则也不必隐藏自己的万花筒，更不会坐视别天神这样的杀器落在志村团藏手中。

知道结果再去反推原因的话，就很清楚了。

宇智波富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宇智波泉的理解中，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族长大人，继续忍耐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倒不如说，现在宇智波连忍耐的资格都没有了，因为木叶不打算再忍我们了。他们已经抢了一双万花筒，不会愿意看到第二双。”

“我们走吧，族长大人，离开木叶吧，这个世界或许没有宇智波的容身之地，但是世界并不只有这一个而已。为了宇智波能够继续存在，族人能够继续生活在一起，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吧。没有人会流血，我们可以到一块没有排斥的全新的土地上。”

宇智波富岳半是惊讶半是懵逼，“你说什么？”

宇智波泉露出自己的万花筒，“‘道返’可以开启轮回之路，挪转时空，止水现在就在某个时空中好好呆着，除了他所在的世界，还有别的。如果您想要了解，我可以让您看看。”

宇智波富岳努力摆着沉稳又严肃的脸，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谨慎地点头，示意他不会抵抗。

宇智波泉通过幻术让宇智波富岳看了自己曾生活过的三个世界的剪影——她不打算给他看她作为宇智波泉而死的那个世界。

结束幻术后，宇智波富岳沉默了良久。

宇智波鼬抬起了头，观察着父亲的神情。

宇智波泉平静地等待着，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是一个建议。

她会这么做的，无论谁同意谁拒绝。

最后，宇智波富岳叫宇智波泉先回去，他说他要好好想想，叫她对这件事，包括万花筒的事保密。

宇智波泉离开了，在路上解除了道返。

在使用道返时，她能够选择性地获得自己曾经的能力，不可叠加，但一加一也不错了，而额外的代价，估计就是获得能力时重温死亡的痛苦以及，无法控制地被不同的自己给影响。

完完全全恢复到宇智波泉的人格后，她才感到后悔，她不该对宇智波鼬说那么多的，奎娜是个破罐破摔的性子，但她不是，她应该用更平和的方法……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宇智波泉决定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到床上睡个好觉。

她相信自己能够做个好梦。

因为她已经没有恐惧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