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挂了就行。”
刘立风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这打来的是你姐吗？叫何苑的，亲姐？”
“血缘关系上来说，是我姐。”何昱想了想，“但你得问她认不认。”
刘立风算是被这家人折腾疯了，“随便了，反正就你姐。你是我祖宗，我他……你叫我怎么挂？！”
“她打来问什么？”何昱眉梢向下压了压。
何苑跟他一直不对付，但她总在自己爸妈面前晃荡，无事生非她最拿手，他不确定这回对方会不会跟刘立风讲些什么不该说的。
“倒是也没说什么，就问你平时学得怎么样，和同学相处如何。”
刘立风有心说，这可比你那爸妈电话里讲的正常多了。
“那你怎么说？”何昱问。
没大没小！
刘立风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三七分被发胶涂得油亮的发顶，“就说你进步挺大的呗，没准高考前都能赶上班里平均水平了，就是你那语文和数学啊，这两块我和杨老师头疼得不行，尤其是你这个数学，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讲课方式不对。”
眼看着班主任就要发散话题开始对他叨叨数学，何昱一手扶上办公桌，打断他，“老师，我数学试卷订正完了，错题梳理了，今天的加练也做了，这个期末保证能及格。所以除了学习，其他方面怎么说？”
学生关心自己在亲人面前的表现这无可厚非。
虽然何昱这个空头支票开得实在没什么诚意，但刘立风还是欣然停住了话题，“其他就说你在学校里挺勤奋的，每回去教室都见你学习，压根没有你父母说的那些……哎，你以前还旷课还打架呢？我一直觉得你爸妈跟我开玩笑呢。”
何昱敷衍地应着，不动声色地压下内心的焦躁。
“跟同学相处也不错，就说郑淇，你俩前后桌关系好，我看他是不是平时在学业上也挺照顾你。其他人像赵远程都跟你挺合得来，也没之前你父母担心的那些嘛。你这么乖一孩子。”
要放在以前，何昱多少都得因为被说乖高低得跟刘立风理论一番。
现在他却只是撑在桌边垂头不语，一副安静听着班主任发言的模样。
足足长篇大论了一整个课间，临到上课，刘立风才结束了他苦口婆心的单方面谈话。
何昱被放回教室，心不在焉地上完下一节课。
郑淇发现今天每次找他的时候，这人尽管和以前一样对答地漫不经心，但似乎总是神游在外。
“昱神救命，这题怎么写啊怎么写啊，我瞅着四个选项都不太对。”黄芮芮带着她的试卷跑来。
“C……不是，D……我不确定，你自己再看看吧。”何昱有些迟疑，抬眼瞥见郑淇正转头看向自己，便不再管题，推开她的笔纸。
黄芮芮满心悲戚地哀叹昱神见班长忘同学，起身奔赴前排孟雨霏的怀抱。
“怎么了？”郑淇问。
“应该是问你，你看我干什么？”何昱笑起来。
他们的桌上都架了小山似的书，要是不整理，有时多到一眼看不见坐桌后边的人，连身子带脑袋都被层层叠叠的练习册和试卷淹没。
何昱的桌子只摆了外侧一圈书，靠墙那边空出一点用来放水杯和笔袋。
郑淇四下扫视一圈，班里大部分人不是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就是在写题。
他握住何昱的手，在桌里侧捏了捏，手指在骨节上轻轻摩挲，慢慢擦过光滑的手背。
“你是在学校里耍流氓吗朋友。”何昱慢吞吞道，并不收回自己的手。
“解解压，这几天学习辛苦了。”郑淇目光扫过他脸上的倦色。
“我还以为是在给你解压。”
郑淇眯缝着眼，正要说什么，只觉被他拢着的那只手反转握住他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挠过他的掌心，仿佛一羽轻鸿刮过，酥痒从手心蔓延到全身。
不待他有什么反应，那人就抽手回去，给他落了个意犹未尽。
“我要背书了，昨天的课还没来得及背完。”何昱从旁边摆在一起的书山里抽出了政治书。
男朋友太好学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午间，站在教学楼顶层，望着楼下何昱往校门外走的背影，郑淇对着刚给他发消息说要回趟工作室的Y回了个打滚的表情。
等车远行后，他走进办公室。
“过来了啊，帮我把这些通知拿去发了吧。”刘立风对他招了招手。
郑淇拿过一叠通知书。
刘立风悠悠然拖着柜子里的午睡折叠床出来，正要躺下，就听他还赖在桌边的得意学生冷不防问起话来。
“何昱啊？我早上是有找他聊过。”刘立风一愣，“就随便聊聊。”
“我看他一整个大课间人都不在，以为出了什么事。”郑淇看似随意地旁敲侧击。
“没什么，就他姐姐打来电话问他近况，我想着他们家情况挺复杂，就跟他说一声。”刘立风摊手，他念头一转，“你俩关系不是挺好吗？你之前知不知道他有个姐姐？她好像还挺关心何昱的，又是问学习又是问何昱在学校有哪些朋友。说是人在国外，没法经常回来看弟弟。”
郑淇面不改色，“不太清楚，他没提起过。”
“我听她那意思，是不是何昱自己一个人在这边住？他家里人都不太像能顾及他的样子，那何昱……”刘立风摸着下巴琢磨起来。
郑淇出声打断他的思路，“您别瞎想了，何昱和我这情况不一样，他好着，你看他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吗?”
刘立风皱着脸，“你俩怎么都一个德行，在我这没大没小的。行吧行吧，我不管，总之你要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他那要是有什么事，你注意着点。”
他叹了口气，无奈挥挥手。
一早两人约好的自习在白天硬是没挤出时间。
何昱晚上刚在办公室杨老师那儿开完小灶，校园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拒绝了杨老师要送他回家的提议，自己打车马不停蹄去了嘿店。
男朋友果然已经上岗就位，在餐吧后面帅气逼人地换上他的衬衫制服，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他半截袖子折叠起来拉到肘部以上。周围多得是对着他偷拍照片的男女。
“你不加钱是不是都对不起他，哪来第二个这么帅的员工给你招揽客户。”徐岱儒曾经这么对秦舒说。
何昱面无表情地拿过服务生给他的特调。店里的员工几乎都认识他，知道郑淇来的这几周，这位大爷必到，总会在楼上给他留一个惯用的座位。
照例是何昱在楼上自习学到十二点。
郑淇听着录音在楼下工作到十二点。
畅想中在一起之后腻腻歪歪的日常没怎么享受到，倒是将各自的时间都安排得更加满满当当。这一天下来，除了能说上几句话，牵下手，和以往毫无二致。
郑淇有些不满，坐车回去的路上捞起对方的手，争分夺秒地在手里把玩。
“等放假了，我们出去旅游吧，再坚持大半个月。随便找个城市，你想去哪？”
“不知道，没想过。北边？七八月这里太热了。”何昱放松地把自己摊在后座上，神态自若地无视司机在后视镜里怪异的眼神，紧紧挨着郑淇。
“可以，周末研究一下，我还没出过省。”郑淇捏了捏他的指尖。
“小可怜。哥哥马上就带你出去玩，等毕业就带你出国玩。”何昱少见地挑弄，另一只空闲的手往他下巴上带了下。
“哥哥真好。”郑淇憋着笑说，“那你努力学习，争取期末拿下数学。我会尽力打工，赚到够咱俩旅游的钱。”
“好嘛，我看看有没有奖学金，帮你凑个车费。”
司机一头雾水，这俩长得着实不像一个妈生的。
在何昱中途到公寓下车之前，他还是感慨似的说，“兄弟俩感情真好，不像我家那俩小的，不争气，整天吵个不停。”
郑淇：“像我俩这样好就完了。”
何昱：“……”
徐岱儒斜眼偷瞄坐在沙发上低头刷手机的何昱。
“干什么，你们选完题了吗？中午要是选不完我就先走了。”何昱维持着专注低头的动作。
“小严那边快了快了，不急不急。”徐岱儒全不在意地坐到他沙发的扶手上，歪头看他的屏幕。
“前几天就发现了，每次见你都是在刷这些旅行攻略，想去哪？你不是一直觉得景区人又多又乱吗？喊你八百遍你都不来。”徐岱儒说。
何昱：“突然想了，北方找个城市吧，人少风景好的就行。”
“你这得去深山老林，假期哪个地方人不多？”徐岱儒一拍大腿，“叫上秦舒呗，他最爱到处溜达，让他自驾带我们玩，一路风景看过去。”
何昱冷眼看他。
徐岱儒茫然了半天，才醒悟，“你是想跟郑淇单独出去！”
“嗓子不错，你再大点声。”感受到工作室不少人被自家老大这一嗓子吸引过来的眼神，何昱冷漠地推了把身边越凑越近的徐岱儒。
徐岱儒不以为意，笑得饱含深意，撑着脸打量着他，“哎呀，还得是谈恋爱好，都能让你这在家里躺尸的走出门了。少爷居然还自己准备攻略，牛逼啊。”
“要不去首都？你俩不是学习劲都挺上头吗，去大学城逛逛。其他景点同样多，随便挑一个都够你们走一天的。”
“人太多，那边我吃不惯。”
“那就去隔壁省，那边我记得有个网红城市还挺出名，秦舒上半年刚去过一趟，看照片风景不错。”
“去那儿只有动车，买不到机票，连高铁都没。”何昱挑三拣四。
“那是你，问问郑淇想不想去咯。”
何昱飞快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在备忘录的候选旅游城市名单里，记下他提议的那几座。
徐岱儒欣慰地看着这终于能听进人话的宝。
“素材选好了没，说好的十分钟解决，我赶着回去写作业。”他随意翻了翻旅游软件，打算抽空再和郑淇当面商量。
“……好好好，小严！你丫到底选定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