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门外，刚好路过的闻溯闻见一股烟味，蓦地停下脚步。

借着外面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看向里面。一道模糊的影子从窗前走过，身高挺拔，正是夏植。

那人原来跑到这里和教练抽烟来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夏植的声音。

“还有什么要求？”

“当然了，这三年合同也不是白签的。如果让你一时间还两百万，你也还不起。所以，只能从你的直播工资和奖池里扣，你觉得行吗？”

“好。”

闻溯垫脚，听了会，蹲在门口。

又是钱？

他缺钱缺到这种地步了吗？连这种不平等条约都答应了？

三年合同一签，他就被MGG捆绑死了。

对于职业选手来说，签死合同等于是把自己卖了。他卖自己不说，还一分钱捞不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溯静静想了会，听见脚步声传来，立马藏到拐角后面。

隔了一会，等声音远去后，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夏植冷淡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又偷听？”

闻溯一怔，转过身，后背抵着墙：“……”

夏植眼神不善，看他的眼色又冷了几分。

“从哪里开始听的？”

闻溯背着手，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没听。”

哐——

夏植一拳砸向他耳后的墙，怒目而视：“你撒谎！”

闻溯被吓了一跳，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猛地一颤，支支吾吾道：“我、我是听了！就从教练提起合同开始，后面的……你们也没讲什么话了。”

夏植盯着他一动不动：“确定？”

闻溯点头，语气微软：“确定，我十分确定，就只听见了你要签合同那一段。”

说完之后，夏植眼神才柔和了许多。他收回手，自然垂落在身侧，转过身。

闻溯低声问：“你为什么要签三年合同？你很缺钱？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话落的一瞬，夏植扭头看向他：“不用。”

小鬼头哪来这么多钱？

说谎话也不打草稿。

夏植根本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朝地下车库走去。

闻溯跟在身后：“去哪儿？”

夏植不答。

到了车库，夏植插上车钥匙，车灯闪了一下。

闻溯皱眉，幽怨道：“不是说好了不出门的吗？”

夏植戴上头盔，然后松开油门，看着闻溯站在一侧手足无措的模样，熄了火。

从车库箱里取出一个粉色的头盔递给他：“戴上。”

闻溯盯着粉色头盔微愣。

粉色？

难不成是他女朋友的？

“还不接着？”夏植不耐烦地问。

闻溯接住头盔，抱在怀里：“哦…...”

站了会，夏植见他没个动静，更加烦闷：“到底去不去？”

闻溯疑惑地啊了一声：“去哪儿啊？”

夏植嘲讽一笑：“不是要去看我走上了一条什么样的不归路吗？”

对了，他上回好像这样说来着。

闻溯看着手中的头盔，心里一紧，说：“有没有别的颜色？这个粉色是女孩儿戴的吧？”

夏植声音微凉：“没有，将就戴着吧。”

闻溯眼神闪过一丝失落，还是戴上了头盔。系了半天扣子，说：“我扣不上。”

估计是很久没用了，这头盔有股发霉的味道，难闻至极。夏植伸手朝他勾了勾：“过来。”

闻溯乖乖走到跟前。

面前这人又高又帅，但性格凶巴巴的，脸也冷冰冰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左右盯着他打量许久。

到底是粉上那一点了？

技术好？职业选手里实力最强？长得高？长得帅？

好吧，这些原因都有点儿。

最重要的，应该就是他夺冠那日，他看见了一个职业选手的对电竞的热爱，对梦想的追逐。

闻溯的眼睫毛很长，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盯着人看的时候看起来很无辜，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夏植垂眼，对上他的视线。

谁能想到装出这么无辜眼神的孩子，竟然打人这么疼。夏植心忖，小孩儿力气还挺大。

夏植拉紧系扣，拍了拍头盔：“好了，坐上来。”

闻溯走到车后，抬脚。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夏植回头：“又怎么了？”

闻溯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闷闷道：“我……太高了，我跨不上去。”

夏植一听，提笑：“所以叫你多喝牛奶长高，你还不信。”说罢，二人隔着头盔又对视一眼。夏植收起笑容，咳了声：“别废话，扶着我，赶紧上来。”

头盔里，闻溯咬着牙哦了声，脸上露出喜色。

夏植开得比以往慢，但是在闻溯看来，这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内。

他吓得脸色铁青，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因戴着头盔，夏植并不清楚他的状况。

上了高架桥，他忽然感觉腰上一紧，闻溯猛地抓住他，语气微抖：“慢，慢点。”

夏植听得不太真切，问：“什么？大点声。”

闻溯胃内有些酸胀，感觉要吐了出来，急忙敲打他的背，说：“慢些！我，我感觉要吐了！”

夏植放慢车速：“你别在车上乱晃，容易头晕！”

闻溯强忍着不适，嗯了一声。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

夏植：“抱紧我，前面就是江边公园，我放你下来。”

猝不及防的贴近让他一滞，他贴着夏植的背，耳边除了风声之外，再也听不见别的。

夏植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里头搭了件蔚蓝的短袖。风一吹，衬衫呼呼地响。

到了江边公园，闻溯下了车，解开头盔，蹲在一棵树下干呕。

夏植摘下头盔，甩了甩头，笑道：“就这点出息？你没坐过摩托车？”

闻溯边呕边抹眼泪。

他一个富家小少爷，哪里骑过什么摩托车，上学都是家里豪车接送。

其实骑摩托车并不会晕，只是这粉色头盔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加之一开始他也没抓着夏植，整个人在后面摇摇晃晃，所以就晕了。

夏植走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递给他：“来，漱漱口。”

闻溯接过水：“谢谢。”

干呕了会，什么也没吐出来。

二人坐到公园长椅上，望着江面倒影发呆。

偶尔有环卫工人驾着船过来捞水中杂物，又过了会，来了一艘巡逻船。红蓝爆闪灯照在闻溯的侧脸上，清秀的侧脸显得愈发清晰。

闻溯握紧水瓶，问：“不继续走吗？”

夏植盯着江面：“走哪儿？”

闻溯说：“……你骑车出门都是来这儿？”

夏植淡然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带你去什么不归路？把你卖了？还是说我其实是个地痞流氓，半夜三更出门去跟人打架？”

仔细一想，还挺滑稽的。

闻溯摇摇头：“没，我没这么以为。”

巡逻船驶过江面，公园静悄悄的。

坐了会，江风习习，有些凉。

闻溯缩了缩脖颈。

夏植问：“冷？”

闻溯点头：“嗯。”

夏植站起来：“那就回去吧。”

闻溯跟着站起来：“这就回去了？”

他叫自己出来就只为了吹吹风，看看江景？

“你还想去哪里？”

“......那回吧。”

二人走回摩托车，闻溯看着上面放着的粉色头盔，问：“你以前也会带别人出来兜风吗？”

夏植一顿，沉默半响：“嗯，很久以前了。”

闻溯十分不情愿地戴上头盔，心里拧得慌。

很久以前？前女友？还是说……别的什么人？

原来他以前会带着女生来兜风，去江边看风景，然后给她戴安全头盔。说不定那女生也会跟自己一样，坐在后座上抱着夏植，听他的心跳声。

一想，整个人就不快活。

闻溯上了车，夏植伸手拽他：“抱着我，等会别掉下去了。”

闻溯抽回手，语气淡淡的：“不用，我抓着你的衣裳就行了。”

夏植默了默，说：“行，随你。”

回去路上，他果真只抓着夏植的外衫。就算再怎么害怕，也死活不抱紧他。

刚到车库，立马将头上的粉色头盔取下放回箱子。

夏植停好摩托车，见闻溯一言不发地从车库上了楼。

他盯着闻溯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后将他扔在一旁的粉色头盔拿起来，轻轻拍了拍。

闻溯回到房间直奔浴室，洗漱完后连头发也没吹就直接倒在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情很郁闷。

等夏植上楼后，他已经睡死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热风吹来，很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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