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江城,空气清新。
上次淋雨之后,沈暨白发了两天烧,这几天感冒刚好,就是喉咙干,每节课下课都得去接个热水。
刚接完水,走到教室后门,听到徐太礼叫林青报名铅球。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走廊,从门一角望过去,看到女孩侧着脸看着董知晓,眼尾有些红,在那张白皙的脸上异常明显。
心里被刺了一下,有些烦躁。
他静静地站了会,直到围着桌子的几人填完表都散开。
“暨白,你报什么?”
徐太礼专门在后面等着沈暨白,看到他提着保温杯回来,眼睛一亮。
沈暨白接过报名表,淡淡开口:“跳高和两百米。”
“要不要再报个三千米?”徐太礼问。
高一运动会,沈暨白报了跳高和三千米,都拿了冠军。
沈暨白没直接回复,而是拧开保温杯,灌了几口,停下的时候,看着徐太礼:“一起去接个热水?”
“不用......”徐太礼刚要拒绝,却见沈暨白目光疏离地看着他,心里一惊:“等下,我去拿水壶。”
“咋接个水都要人陪了?”蒋奇看着两人的背影,不明所以,和陆宁吐槽。
热水器的指示灯跳成红色,沈暨白将保温杯里的水倒出去一半,按下出水键,滚烫的水柱冲进杯底,瞬间腾起一股白蒙蒙的蒸汽。
“刚刚你不该那样直接”,沈暨白看着杯口冒出的丝丝缕缕白烟,声音很轻,和水流声混杂在一起,不细听不明显。
徐太礼手一抖,保温杯口偏移,水柱从虎口处流进衣袖,校服里的薄卫衣跟着浸湿。
沈暨白眼疾手快,立马关了出水键。
还好只是温水。
徐太礼愣愣地举着水壶,抬眼,眼里有些无措。
见保温杯被填满,沈暨白伸手关掉热水出水键,喉结轻轻滚动,叹了一声:“女生脸皮比较薄。”
他侧脸,看着徐太礼,黑褐色的瞳孔潮湿明亮:“很多事情不能从自我的角度理所当然地看待。”
“很多话脱口之前也不能不过脑。”
徐太礼喉咙发紧:“......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只想着让林青报铅球,其他的没多想。”
他垂下眼睫,重新打开出水键,看着一冲而下的热水柱,语气凝重:“我等会去道歉。”
沈暨白轻轻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起回去。”
“好。”
回到教室,上课铃声响起。
徐太礼纠结了会,撕了张草稿纸,想着措辞,却迟迟没有落笔。
一整节课,飞逝流去,草稿纸上只留下‘对不起’三个字。
写什么都不如这三个字来得直白却真诚。
徐太礼细致地将三个字,方方正正撕下来,小小一张,对折。
“下课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蒋奇一把锁住徐太礼的脖子。
徐太礼有些慌张,将纸条迅速装进口袋。
吃完饭回来的路上,经过奶茶店,门口排着一长条,都是穿着附中校服的女学生。
他们男生很少喝奶茶,对奶茶店鲜少有关注,这是第一次对奶茶店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徐太礼心下一动,摸了口袋的现金,招呼着蒋奇几个人,请每个人喝一杯,美其名曰,提前给的运动会奖励,希望报名的健将们能够赛出成绩。
手里还提着几杯,给董知晓几人。
回到教室,班里很空,很多人还没回来。
林青和董知晓几人今天没去校外,吃了食堂,吃完便回了教室继续做题。
食堂的饭菜确实一般,林青只扒拉了几口,没有吃完。
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重温今早发下来的物理周测,十道选择题错了五道,头都大了。
过道停驻一个修长的身影,校服敞开,拉链随着动作晃荡着,打到课桌一角,沉闷一响。
“林青,这杯给你。”徐太礼将奶茶从袋子拿出来,一杯杯放在每人的课桌上:“董知晓,你的。”
“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董知晓看着桌上的奶茶,心中门清,嘴里忍不住调侃道。
徐太礼躲闪着视线,目光紧紧盯着林青桌上的物理课本,一手挠着后脑勺:“给你们这些运动员的奖励。”
说着,他塞了张纸条,在林青讶异的目光下,挤进了桌上的课本缝隙里。
“我也有啊?”任可举着奶茶,挑眉。
“嗯,后勤也辛苦。”
“我们都有哦!”蒋奇在后排,靠着后门,摇了摇手里的奶茶,挑眉得瑟。
“瞧你那得瑟样!”董知晓损他。
“谢谢!”林青抬眼看徐太礼,笑了笑,早上的事情,她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隐隐有感觉,徐太礼的这杯奶茶,可能是在和她表达歉意。
“谢谢!”蒋迪跟着附和。
徐太礼脸一红,摆了摆手:“客气客气。”
直到嬉闹声停止,林青才悄悄地拿出刚刚徐太礼塞进来的纸条。
目光触及‘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一热。
拿过桌面的奶茶,吸了一口,整个口腔都充斥着满满的甜味。
在云城,她其实没有什么朋友,老师说她性子太安静了,要活泼开朗一点,她尝试过,最后把自己架在一层面具里,每天都很难受。
回了江城,她发现,不改变自己,也可以交到真心的朋友。
会有人重视她的感受。
看着前方一摇一摆的马尾辫,如羽毛,拂得心尖发痒。
沈暨白靠着椅背,勾了勾唇,一副懒散的神情,只是眉梢扬起,散发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惬意。
下午放学早,林青提着没喝完的奶茶回家。
推开门,一片昏暗。
与往日一回来,厨房烟火气缭绕满屋不同,今日厨房冷冷清清,连锅碗瓢盆的敲击声都没有。
林青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眉眼紧蹙,缓缓合上门,将书包扔在沙发里,奶茶放在茶几上,抬步进林奶奶的房间。
“奶奶?”
没有回应。
打开门,床上的人听到声音掀开被子,急切地想要爬起来,额上冷汗直冒。
“奶奶,怎么了?”
林青大跨步走到床边,扶了一把林奶奶,将人扶起来,靠着床头。
“我没事。”老人的声音虚弱,衣领被冷汗浸湿:“下了好几天的雨,膝盖的老毛病又泛了。”
林青拿过床边的纸,擦拭着林奶奶额上冒的汗水,心里太慌了,以至于手一直抖。
“我们去医院吧奶奶。”林青声音轻颤,带着点哽咽。
“不用,柜子里有药和药膏,你帮奶奶拿一下。”
林奶奶虚弱地抬起手指,指着房间一角的柜子。
“好。”
贴完药膏,林青接了杯温水给林奶奶吃药,期间又劝了几次,想带她去医院,但老人固执,说什么也不肯去。
看着老人吃了药,神色有所缓解。
林青妥协,不过声音仍旧强硬:“没有下次了,下次我一定带你去医院。”
没想到的是,下一次来得如此之快。
周六放假,林青难得赖了会床,十点才从床上爬起来,将睡衣换下,去一楼找吃的。
周末放假的时间,林奶奶体谅高中生辛苦,一般不会上去把她吵醒。
陈淑芬一早出门,说是有朋友家里装修,她出去帮人挑家具。
客厅的窗帘被拉开,阳光洒进来,暖洋洋地裹挟着,很舒服。
林青走进厨房,厨房灶台没有开火,桌上也没有吃的。
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牛奶,插入吸管,轻轻吮吸着。
一般这个点,林奶奶和她一群闺蜜也该跳完广场舞回来了。
林青压了压一直跳着的左眼皮,心里有些慌,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下意识地走到林奶奶的房间,门没有被合上,虚掩着。
推开门,房间里暗暗的,窗帘被拉紧,没有透过一丝光亮。
林青看不清房间的状况,心跳得厉害,她打开灯光键。
“奶奶?”
床上的林奶奶蜷缩着身体,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林青吓得一把拉开被子,看清床上的状况后,整个人开始发抖。
“奶奶?”
她伸手,推了一把林奶奶,林奶奶没有动,指尖的触感让她一惊,奶奶浑身滚烫,整个人黏黏腻腻的,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她从口袋掏出手机,想打给陈淑芬,接连打了三个,没有人听。
怎么办?
她起身的动作太猛,踉跄了下,连鞋都没穿,跑到巷子里,敲打着王家的门。
“王叔,帮帮忙!王叔!”
“怎么了?”王健开了门,他今天休息,没有去工作。
“救救我奶奶。”林青双唇微微颤抖,成串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栗。
王健闻言,匆匆穿上鞋子,跑在前头。
林青跟在后头,紧咬着唇。
借了辆三轮车将人送到巷子口,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林青跟着王健一起把林奶奶送到了最近的市中心医院。
“类风湿性关节炎,前段时间下雨诱发的疼痛,期间伴随着低热,没有及时就医,关节红肿热痛加重,先住院观察,家属先去缴费。”
“好的,医生。”
林青和王健出门太匆忙,都没拿钱包出门。
俩人回到病房,林奶奶醒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奶奶,你还好吗?”林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她苍老的手。
“奶奶没事了,别担心。”林奶奶安抚性地拍了拍林青的手,看到一边的王健,心里感激:“王家小子,谢谢你。”
“别这么说,您帮我们家那么多,都是我应该做的。”王健走近,笑着道。
“青青,去接个热水,奶奶渴了。”林奶奶咳了几下,声音有些虚弱。
林青点点头,拿起床边的热水壶,出了病房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