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野拉着路归书的手,一路狂奔到一家肯德基,带着路归书一头扎进店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呼,哎呦,累死我了,小兄弟,这是什么阵仗,你这是被绑架了?还是被囚禁了?”路归书跑了一路,瘫在椅子上,像一只毫无生气的咸鱼。
“不是,刚刚那是我妈,我……”小北野也在喘着粗气,一下被追问,刚刚还一副炫酷拽的模样,此刻却紧张地搓着手,显得有些无措 。
路归书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不动声色地看着小北野不断搓动的手,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让小孩缓一缓,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先缓缓,待会再聊,我去前台点些东西过来吃,太热了,你在这等着。”
看着路归书走远的背景,小北野舒了口气,今天自己一时冲动叫他出来,其实很多事自己都还没想好,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不一会儿,路归书两手一手拿着一只甜筒走过来,重新坐到小北野面前。
“呐,这根是给你的。”
“不要,小孩子才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小兄弟,你这是偏见,甜食可不是小孩子的特权,所有人都有喜欢的权力。吃吧,甜味是有治愈能力的,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吃了甜食心情都会好起来。”
路归书抬手把一只甜筒往小北野面前送,大有一种你不接我就一直举着的架势。
小北野别别扭扭地接过甜筒,小口舔了起来,边吃边嘀咕:“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强吃一口,这么大个人还喜欢甜食,幼稚。”
“那这位不幼稚的小兄弟,虽然今天的经历略刺激,但答应你的我说到做到。”路归书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托着头向小北野眨了眨眼睛,抛了个媚眼:“你的‘路归书牌’心情垃圾桶已就位,可以开始投递你的烦恼了么么哒。”
“路归书,你有些做作了。”小北野嘴上怼着,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紧绷的身体也松了松。
“你这小孩,叫什么路归书,叫路哥。”
“路哥。”
小北野没有再和路归书呛声,抱着双臂趴在桌子上,刚刚那股张扬劲消失得无影无踪,低落的声音里带着迷茫,开口道:“抱歉今天把你叫出来,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我太想找个人倾诉了,可是身边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了。”
“没什么好抱歉的,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心情垃圾桶。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家的情况。刚刚那个女人……她是我的母亲,她现在是普斯鲁克大学的教授,我从小就经常往大学里跑,所以上次才会在湖边遇见你。”
“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今天是她把我关在家里的第六天了。”
“她为什么关你?”
“我偷偷吃了外面的快餐,没有吃她准备的营养餐,还翘了她给我报的兴趣班,她让我道歉,让我答应不准在吃那些所谓的垃圾食品、让我乖乖去上课,我不肯,她说我顽固不化,在家里发疯尖叫摔东西,说要关到我服软为止。”
小北野的话触及了路归书的一些回忆,路归书书的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甜筒,有些出神。
“路哥,我问你,你说我们这些孩子对父母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路归书一愣,没有马上回答,目光扫到隔壁桌的一对母女,母亲神情专注而温柔地看着正在埋头吃汉堡的女儿,时不时拿着纸巾,轻柔地擦去女儿嘴边粘上的沙拉酱。
似乎是思考了一会,他转过头看着小北野的眼睛,缓缓地说:“对大部分父母,特别是中国的父母来说,是他们的一半生命,是他们的后半段人生。”
“是他们的后半段人生吗?那我们自己的人生在哪里?”小北野红了眼眶。
“从出生开始,我人生的每一步,要上的学校、应该看的书、该交的朋友、甚至未来的职业、伴侣的标准……都被他们规划得清清楚楚,列在他们的计划书里。他们从来不允许我说我想,我想学吉他,他们说那没用,学钢琴才高雅,我想去游乐园,他们说那是浪费时间,要多看书才正确……他们总说,他们经历的比我多,所以要听他们的话,说他们是为我好,等我长大后就懂了。
“可是路哥,我不懂啊,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啊,凭什么我不能自己决定!凭什么他们一句为你好,我就必须向他们上交自己所有的决定权!我不喜欢钢琴,我不喜欢他们为我选择的朋友,我一点也不开心,他们总说,按爸爸妈妈安排的去做,就会有个好未来。可是路哥,一个没有快乐的未来,真的好吗?”小北野趴在桌子上,把半张脸埋进臂弯,小声地啜泣,用一声声控诉,将自己内心的伤疤剥开。
路归书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小北野的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他的眼泪。
“好巧,你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也想了很久,教你一个方法,现在你想不通的话,不如换个角度,站在父母的立场去思考,”路归书看了一眼隔壁那对母女,轻声说:“我曾经问过一个刚生完女儿的母亲,问她,孩子出生后,你都想到了什么,她说,她想完了孩子的一生,从第一泡奶粉该选什么品牌到孩子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她都想过不止一遍,她畅想着孩子的未来,说自己会给孩子安排最好的人生,一定不让孩子走自己走过的弯路,留下自己曾经的遗憾。
她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她爱孩子,所以要给她最好的,所以要让孩子避开那些她认为不好的。
可她忘了一点,很多父母都会忘了这一点,他们自以为是的好,真的是孩子所需要的吗,他们自以为的歧路,一定是走不通的吗?
事实上,往往那些他们认为的好、认为的歧路,是他们自己对人生的遗憾,可他们却用‘为孩子好’这个名义,把自己的遗憾强加到子女的人生里,希望子女完成他们心中的理想人生。
所以小兄弟,你听着,如果说有谁的想法错了,那么错的是你的父母,纪伯伦的一首诗,叫《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个体,有权利追求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满足父母的控制欲,做被他们控制的提线木偶。”
路归书的一席话,让秦北野的眼神亮了一瞬,但那亮光却很快又暗淡下去:“可是路哥,我该怎么做,我的父母那么固执,我怎么说,他们都不可能觉得是自己错了 。小时候的我只能好好听话,现在长大了,这种束缚感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尝试着反抗了无数次,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种日子会有结束的一天吗?路哥,我真的好累。”
“你所理解的反抗是什么?”路归书隐隐发现了问题。
“他们不让我做什么,我偏做什么,打架、把成绩弄糟、和那些他们最讨厌的孩子交朋友。”
“你这不是反抗,而是在泄愤,在气你的父母,也在消耗你自己的人生。”路归书摇了摇头。
“你只想着摆脱被父母的安排和掌控的人生,那我问你,摆脱之后呢,你有想过什么样的人生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
秦北野陷入了沉默。
“好好想想吧,你想要的是什么。
和父母相处,是一门学问,因为父母子女之间,很难用对错来讲道理,更多时候,靠的是一种话语权。
父母生你养你,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从你的人生一开始,就占据了你人生话语权的上风,有的父母在子女成长过程中,一步步让出这份话语权,但也有的父母,在子女长大过程中,将手里的话语权越抓越牢。
你现在毫无目标的无效反抗,只会让你的父母加大对你的控制,因为这样的你让他们看不到你未来的可能性,他们不相信现在的你,所以他们会将手里的话语权抓得更紧,他们眼中你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因为幼稚行为消磨大好时光,要么听从他们的安排过上他们认为的理想人生。
想要拿回自己的话语权,你只有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方向,并用尽手段去努力,在这条路上拿出成绩,证明自己可以过的很好,再把结果放到父母面前,告诉他们,看,我走出了第三种结局,这个结局才是我自己的人生。
大多数父母是爱孩子的,如果你能证明自己在他们的安排之外能过的好,哪怕他们心里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也不会更不能再轻易去左右你人生。
有句话怎么说的,当你厌恶规则,无法反抗规则的时候,就利用规则去强大自己,然后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去改变规则。”
小北野似乎在思考,沉默了很久。良久后,他抬起头看向路归书:“路哥,谢谢你,我……好像懂你说的意思了。”
小北野看向路归书的眼睛里,明明灭灭亮起了希望的火苗:“可是路哥,我好像……不知道自己未来想要什么?”
路归书点了点小北野的额头:“你现在才多大,哪有那么容易想清楚,给自己一点时间去认真考虑,想到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嗯,我会的路哥,谢谢你。”
“你今天还会回家吗?”
“会,路哥你也说了,这样逃出来的我,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反而让自己的处境恶化。”
“也好,回去想清楚。现在就不聊这些了,呀,天气这么好,小兄弟你难得出来,不如我带你去逛逛吧。”
“去哪?”
“唐人街怎么样?我请你吃海鲜火锅,嘿嘿,我跟你说,有家店鱼肉是一绝 。”
“咱们这不才吃甜筒吗?”
“就这点,到那就饿了,走了走了。”
“路哥,你走太快了,等等我。”
“我要吃肉肉,我要吃鱼鱼~”
“路哥,你真的好幼稚。”
……
“嘿嘿嘿,发什么呆?”路归书用手指在秦北野眼前晃了晃。
秦北野从回忆里回过神,朝路归书笑了笑:“没什么,想起从前有个很嗜糖的朋友,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英雄所见略同,那个朋友哪天带我认识一下。”
“好啊。”
“还好你没有笑我幼稚。”
“嗯?”
“在认识我的人中,知道我爱吃甜的可不多,上一个知道的还是个小孩,那小孩整天说我爱吃甜幼稚。”
秦北野瞳孔微缩,路哥是在说我吧,原来,他还记得我……可在他心里,我只是个孩子……好不甘啊……
“不过很久没见到那孩子了,现在应该也是个小大人了。唉,不说这个,快吃吧,都要冷了。”
“嗯,路哥多吃点。”
秦北野低头片刻敛下眼底里所以的情绪,抬起头露出路归书所熟悉的纯良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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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学车第一周]依旧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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