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诛心，就算是有意想要解释，也会发现，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或者说是，没脸说。

自己当初造的因现在来受着这个果，合情合理，对谁都很公平。

殷天快速地扫了一眼林捷，面上什么都没表露:“拒绝也没关系……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也没有要求你的资格。”

陆鸣挑了挑眉。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留了。”陆鸣站起身来转头往外走，“对了。基地很大也很漂亮，麻烦你今天带我参观。”

“……没事。”林捷坐在原地没动，轻声说道。

两个人背对着背，正对应了那句歌词。

——滥用沉默在咆哮。

在走出楼一离的办公室前，陆鸣曾有那么一刻迫切的期望着。

林捷会开口，主动挽留。

殷天眼瞅着陆鸣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又等了两分钟之后，才开口问:“不去送送吗？”

林捷叹了口气，摇摇头:“去了只会徒增矛盾。何必呢。”

“说实话，小捷。”殷天道，“我也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选择把一切都告诉他。”

“和他说了......”林捷闭上眼，“就没有今天的Dandelion了。”

殷天叹了口气，不欲再多说下去。

说多了都是徒增伤感。

“现在怎么办？他那边......OLK估计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殷天绕回重点。

林捷听完重新睁开眼，义正言辞道：“不管他答应与否，他也永远都是WAK的一员。”

“那么，WAK就会是他永远的后盾。”

“好小子。”殷天失笑，“论护短，晨曦都比不上你。”

“这不也是我们向来的传统吗？”林捷道。

“说的没错。”殷天点点头，“放心吧，他OLK要是真手脚不干净打算对他做点什么，楼一离那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不信我的话，好歹也信信他背后的楼氏。那可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嗯。”林捷听完也终于展露了笑颜。

从房子里走出，陆鸣缓缓踱步在银杏道上，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前的小石子，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挺可笑的。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到他这儿怎么就成了在同样的位置跌倒两次啊？

真是够贱的。

“哟。”

面前突然传来声音，陆鸣一抬头，就瞧见楼一离那张欠揍的脸，他顿时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步。

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晃？”楼一离朝背后房子的方向努了努头，“是刚到啊，还是已经聊完了？”

“我一个小时前就和你说到了，用脚想想也知道是聊完了。”陆鸣道。

“哦。那聊的怎么样？”楼一离问。

“自己没嘴不会去问？”陆鸣讥讽道。

“我这不是正在问？”楼一离抱起手，“别他妈废话，成还是不成？”

“不成。”陆鸣抬眼瞪他，“小爷我凭什么答应你们？”

楼一离也没表现出多惊讶，而是轻轻点点头：“大概也能猜得到。倒不如说你要是答应了我反而要认为你是不是要来报复我们的。”

“那不是你们活该的？”陆鸣冷笑着。

对此，楼一离也没否认。

“碰都碰见了，聊两句。”楼一离提议道。

“聊什么？”陆鸣道，“有什么好聊的？”

“上次我不就说了？来叙旧啊。”楼一离笑了笑，“讲点儿你不知道的事，想听的话就跟我来。不想听大门就在那儿，我不拦你。”

说完，楼一离拔腿就往银杏道的另一边岔路走去，根本不带停留的。

UTD举办比赛的时间节点与其他电子竞技项目的都不一样。

说是夏季赛，但其实真正的季节已经步入了秋季，金黄色银杏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秋风一刮，就如群蝶飞舞一般，轻轻摇曳着翅膀，伴随着秋天独有的宁静和深邃，更显生动。

在这份静谧中，人的行动轨迹很是明显。

听到背后踩碎叶片的脚步声，楼一离脸上的笑容更甚。

“你知道吗。”他抬眼望着头顶的银杏树，“这片银杏林，是小捷提议，专门给小晴......给你晴哥种的。你对我们几个有怨言我没话说，但对你晴哥，总是没意见了的吧？”

陆鸣也跟着抬头望了望，既没确认也没否认。

“你知道为什么他要专门提议这么做吗？”楼一离问。

“我怎么会知道。”陆鸣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行吧。我换个问题。”楼一离道，“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解散WAK，现在又重建他吗？”

“要说就说。别他妈卖关子。”陆鸣道。

小道上有着一条长椅，楼一离走到那儿坐了下来，一只手担在椅背上，偏头看他：“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查清楚一些真相。”

“什么真相？”陆鸣站在他对面眯起了眼。

“当年庆功宴。”楼一离眼里虽然还有笑意，那这份笑意却一点温度也无，“酒店失事的真相。”

2020年6月3日。

刚刚夺下国内唯一一张通往世界赛门票的WAK，被官方邀请参加庆功宴。那天据说来了不少上流社会的人物，考虑到以后WAK的发展，最后决定是由队长林晨和指挥兼未婚妻殷晴双双出席。

恰好，还撞上是林捷的生日的前一天。

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酒会，场面应付够了，过了那晚，林晨就会和殷晴一起夫妻双双把家还，然后快快乐乐的帮林捷一块儿度过他十五岁的最后一个夜晚。

然而，林捷在家没能等来哥哥姐姐温暖的祝福。

一声从远处传来的惊天爆炸声以及林晨电话里最后的惊呼，拉开了所有悲剧的序幕。

迎面而来一阵狂风呼啸，仿佛在倾诉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满地落叶被卷起，宛如那些逝去的生命，在风中飘摇不定。连带着飘在空中的飞叶，也被吹得四处飘散，像是那些被灾难席卷的记忆碎片，无法找到归宿。

“小捷不想让你因为这事分心。但我不这么想。”楼一离道，“虽然嘴上都不提，但你终归是林晨一手带出来的。站在徒弟的角度，你有权利也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所以呢？”陆鸣来到长椅的另一头落座，“我要知道什么？”

“林晨的死不是意外。”楼一离一字一顿，单刀直入，“这么说，你懂了吗？”

陆鸣努力让自己消化着楼一离这些话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在自己根本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慢慢握紧了双拳。

“......有什么证据吗？”对待这件事，陆鸣也不会马虎。

他虽然对林捷他们这一群人不待见，但不代表要把这些火撒到无辜的人身上。

更何况，死者为大。

“有些人的笔录前后逻辑对不上。”楼一离道，“他们说当时是因为小晴在逃离的过程中因为高跟鞋鞋跟断了和大部队脱节了，林晨这才折了回去。”

“你仔细想想，难道发现不出来其中的蹊跷吗？”

陆鸣猛地一下睁大了眼。

当时林晨和殷晴出事，他跟着林捷第一时间就往医院赶了过去。

他记得很清楚，殷晴被推进手术室前穿的的确是一条裙礼服，可天生不喜女孩儿穿搭的她，从来没有买过或者穿过一双高跟鞋。

那时候，她穿的是一双百搭的小白鞋。

“如果只是因为这一点，我们也不会怀疑这事有蹊跷。”楼一离继续说着，“毕竟当时那么混乱，有可能记错了也是正常的。”

“可是后来，我们渐渐发现，事情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失去了林晨和殷晴的WAK，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般，实力必然大打折扣。

可是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队内基石还在，加上当时替补的听雷以及刚刚注册成为职业选手的陆鸣，怎么也到不了不能比赛、被迫只能解散的地步。

一开始，只是赞助撤资。

毕竟商人只考虑长久的利益，不在乎梦想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趁能及时止损的时候收手，完全无可厚非。

接着是不被允许在当时临时租用的基地里住下去，无论他们怎么和房屋的主人商量，开出怎么样的条件，最终还是被勒令搬了出来。

无处可回的他们四处奔走也没能谈下一个合适的场地，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重新回到了那栋小小的群居房里。

明明是赛区冠军，万众瞩目的中国代表，却在背地里被排挤到一度连一个休息室都只能去和别的战队共用。

......

太多了。

楼一离数不清那时候他们还受到了怎样不公的对待。

他们都忍了。

然而命运给他们所有人都开了一个盛大的玩笑。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在几天后，悄然来临。

他们被告知依照当时联赛规定，未在国内联赛正式出场过的选手不被允许参加世界大赛。

这也就意味着，当时的陆鸣，不具备参加世界大赛的资格。

而参赛人数不足的WAK，也要面临着失去比赛名额的危机。

“当时不少人都劝我们。把名额让给第二名的队伍，让我们等下一年。”楼一离说到这里，双手也忍不住地握成拳，“下一年......且不说我们还能不能赢下国内冠军拿到世界赛的的门票，就是能，没有他们两，那就不一样。”

“再来一次。就没有他们了。”

“我们去联系其他队伍租借选手给我们，希望他们能看在我们是为国出征的份上，稍微有一点同理心。”

“可没有一支队伍愿意。”

故事的开头是从籍籍无名走到缔造盛世，他们无畏攀登，向死而生。

故事的的结尾是矢志不渝换不来繁花似锦，他们泯然于众，颠沛流离。

名为WAK的队伍没能跨越大洋彼岸，在柏林的第一场初雪到来之际，沐浴到那场金色的雨。

感谢喜欢，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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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