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在暗示谁。”殷天道。

“我是明示。WAK不收那些渣子。”楼一离略微沉下脸来，表情严肃了点。

殷天叼着烟眯起眼：“废话可以不说。”

两个人作为曾经的老队友，现在的老搭档，有些话也不必说的太细，自个儿心里都有数。

“小捷有看好的Elector吗？”楼一离转头突然向林捷发问，“有的话你就说，到时候让殷天这家伙去给你协商。”

林捷张了张口，有些犹豫。

“怎么？还是说你想用外援？”殷天问。

“不是。”林捷摇了摇头，“我是想从青训里选。”

“青训啊......”楼一离撇了撇嘴，“那样太辛苦你了。而且......”

一个职业选手的职业生命周期就这么长。

谁不想趁着自己状态最好、技术最顶尖、所有都最巅峰的时候去搏一把，哪儿有像林捷这样的，甘愿舍弃这些去为了以后打基础。

“国内大多数选手打法都已经有了自己配套的风格......他们和现在俱乐部的合约周期都挺长，剩下的一些就算去联系，也不一定愿意加入我们。”林捷直视着前方，看着人流来来往往，“从青训里选，从头一手带起，会少很多麻烦。”

殷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余地：“大多数。也就是说，还是有特例喽？”

楼一离在心里哎呀一声。

林捷则是和没听见一样不为所动。

“Dandelion的合同我看过了，就到这个夏季赛结束，如果OLK不打算和他提前续约的话，到时候可以去提前接洽一下。”殷天没藏着掖着，“保持了国内两年的最佳Elector，确实可以争取争取。”

“但是这小子不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听Commander指挥的吗？”楼一离抱起手，“......虽说OLK那个Commander确实也不怎么样就是了。”

“不听指挥？”殷天笑了出来，“和晨曦比？”

“靠。这时候就别提那烦人的家伙了好吧！”楼一离顿时炸了毛，“也不看看老子当年为了追上他给他加个BUFF命都要没了半条了！”

“Dandelion这人可比晨曦好多了。”殷天意有所指地看向林捷，“对吧，小捷？”

“......”林捷压低了帽子，双手揣兜往前独自走了。

刚走没两步，又停下脚步来转头道：“明天我去青训营看看。”

殷天站在原地嗯了一声：“去的时候说一声，我和青训那边的人打招呼。”

林捷微微点了点头，快步走远了。

“这小子......”楼一离瞧着他那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失笑，“明明就在意人家，还偏偏不承认。”

“他也没办法。”殷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上背着的担子有多重。”

说到这个，楼一离烦躁地抓了抓头。

“所以......”殷天把烟抽完扔到地上踩灭，跟了上去，“有些他想做但做不了的事，就交给我们替他办吧。”

“不然白亏他叫我们一声哥了。也对不起林晨那家伙是不是？”

楼一离追上他：“......是啊。”

——

“......去青训指导？”陆鸣撩起那双细长的桃花眼盯着眼前的经理，语气一点都算不上好，“过几天就是季后赛了，这个节骨眼上让我去青训营指导青训生？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OLK经理吞了吞口水，忍不住从兜里拿出一块丝巾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的陆鸣又是啧了一声。

“这是老板的意思......”经理颤颤巍巍地和陆鸣传达上头的意思，“青训营来了一批新的青训生，说如果有正式选手过去指导指导，或许能激励一下他们......”

陆鸣活活被这番说辞气笑了。

OLK不打算和他续约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成年人，看破不说破，彼此给点儿体面，以后再遇见也不用跟冤家似的。

结果就是表面体面。

背地里这干出来的事可以真是一点跟体面这个词丁点儿关系都沾不上。

“就半天，也不会影响什么......”经理完全是硬着头皮在说了。

陆鸣冷笑一声。

现在有多少人的眼睛都放在他身上，陆鸣用脚想都知道。哪怕只是半天，哪怕是俱乐部强行逼迫，到了那些营销号的嘴里，白的也能强行说成黑的。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这都还是比较文明的形容了。

网络喷子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祖籍往上数十八辈都能被喷到体无完肤。

为了给那位爷造势，真是无所不利。

恶心的陆鸣当场都能呕出来。

“行啊。”陆鸣答应着，“我去。”

听到他答应了，经理也是松了口气：“好好好，那我去给你安排......”

训练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陆鸣刚刚排队的游戏也终于排了进去。他眼神冷若冰霜，摁键盘的动静传的满屋子都是，足以凸显他此时的烦躁。但游戏里的操作却是无比的冷静，一点细节都没放过。

和外界真实的他相比，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么连续地打了几把积分赛之后，陆鸣火气上头的脑子才逐渐冷却了下来，一剑戳碎对面的穹顶之心，听着耳机里麻木不堪的电子音，他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棒棒糖，向外走去。

薄薄的糖纸被撕开，甜腻的味道一瞬间充斥在空气之中。陆鸣垂眸看着手里的棒棒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些画面，他忍无可忍地闭上眼，把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果然烦心事多起来，什么也就都一股脑的来了。

他百般无聊地拿出手机，打算找找有没有什么论坛乐子人的帖子能让他转换一下心情。刚一打开论坛的APP，在前面的回复率比较高的反而是个寻人的帖子。

标题是——“有人认识这个小哥哥吗？？在线寻！”

陆鸣本不想点进去的，也不知道是误触还是怎么，屏幕画面一闪就进了加载的页面。紧接着加载出来的，是一张人像。

陆鸣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然后再没能从上面移开视线。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少年，表情淡漠。他似乎对周围嘈杂的环境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是在盯着什么看。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隐藏在鸭舌帽底下的那双深邃眼眸偶尔闪烁出微弱的光芒来。他的嘴唇紧抿着，嘴角却是上扬着的。

是那么矛盾，让人感到一丝不安，却又无法忽视他这独特的魅力。

陆鸣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这张脸。

看这张图应该是官方现场直播时现场摇臂扫过观众席的影像里截下来的，陆鸣立马关闭了论坛，翻开官方回放视频，把视频拉到最慢速，愣是一帧一帧的在看。

女主持人宣布他进场的声音仿佛被无限的拉长，伴随着他ID的念出，摇臂恰好摇到了他的脸上。

陆鸣死死地盯着屏幕，抓着手机的力气之大仿佛就要把它捏碎，他一再地拖动进度条，不停循环着这个画面，然后在幽静的阳台上，传出了些许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当晚，陆鸣打rank一直打到了将近天亮才去睡。甚至还破天荒的开了直播，粉丝们就见着陆鸣这一晚上在穹顶战场里大开杀戒，那份实实在在的杀意，都能从屏幕里溢出来。

【来晚了，有没有课代表科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我这刚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杀气。】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问就是，别问，看陆总秀操作就完事了。】

【谁惹到他了吗？我的天，我感觉他每砍对面一刀都跟扎小人似是应验在那人身上。】

【呜呜呜陆神，收一收您的神通吧，我真的要遭不住了！！！】

已入无人之境的陆鸣根本没管弹幕上聊了些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把把carry，局局秀翻天，还每一盘都用不同的英雄，充分展示了自己技术高超的同时，还无形之中炫耀了一番自己的英雄池。

到后来，弹幕上除了刷666以外，基本没了其它的声音。

杀气满溢怎么了？又没真的过来杀了你。看人游戏操作都顾不过来呢，还有空在意这个？？

一晚上下来打了八局，除了最后一把是队友太过劣势实在没法打以外，剩余七局都是大优势取胜，不管是队友还是对手，个个都被秀的头皮发麻。

充分发泄情绪完毕过后，陆鸣舒了口气，打开麦克风，说了他今晚在直播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完事了。下了。”

然后在一片哀嚎的弹幕中，关闭了自己的直播间，下了线。

回到房间，他连衣服都懒得换，也没什么心情去洗漱，整个人直接扑到床上，就这么闭眼睡了过去。

与其说他是睡过去的，不如说是活活累的没法动昏迷过去的。

过度透支自己精力的下场，让陆鸣收获了婴儿般睡眠的同时，也让他陷入了沉沉梦境之中。

二度睁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除了视野很清晰明了以外，其余部分都无法依照自己的主意识驱动......一回生二回熟，陆鸣已经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了。

他该死的又一次通过梦境附体在不知道什么人的身上了。

这根本不知道触发规律的穿越很大程度上进一步刺激到了他这分钟的暴躁发作。

谁让它好死不死，逮了这么个时候来。

撞枪口上了就别怪人骂它。

那都是它该的。

在心底咒骂了一轮之后，陆鸣发泄完情绪，也总算能够定下心来，仔细观察观察他现在身处的环境。

嘶.......

他娘的......

这地方好眼熟。

“截儿——！”

陆鸣听到声音的瞬间，觉得自己整个灵魂体都僵在了那里。

身体的主人也闻声抬头。

陆鸣就看到他自己朝“他”兴高采烈的飞奔而来，没等“他”有所反应，直接飞扑到“他”怀里，一颗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个不停。

陆鸣嘴角抽了两下。

如果可以，他真想给他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让他能早点意识到自己当初脑子里到底是被灌了多少水！

接着，他听到“他”轻笑一声道：“试训通过了？”

这要是还认不出来是什么情况，陆鸣真的可以以头撞墙，以死谢罪了。

这是三年前，他收到第一家俱乐部试训通过的时候。

此刻，这个小字号的他抱着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林捷。而他，也再一次的，附身在了林捷的身上。

陆鸣感受着自己抱着自己的力度，忍不住的想骂人。

小小年纪这手劲儿怪大，人都要被勒死了！

“十有**了。”小陆鸣终于松开抱着“他”的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顺势就往后一躺，“我这么厉害！”

“你爸妈那边......”林捷担心道。

“嘘——！”小陆鸣打断他，“这种时候就不要提他们两个晦气的人。浪费心情。”

陆鸣听到林捷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他也跟着啧了一声。

他那早年离婚的父母先后再婚生儿育女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全然就把自己这个亲生的大儿子抛之脑后，最后硬生生是把他当时一个十六岁未成年人整成了个三不管少年，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我干啥和他们没关系。”小陆鸣淡淡道，“不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叫做家人的。”

林捷知道这事对陆鸣来说没什么可商量的地步，也就不再多劝，直接转移话题：“吃饭了吗？俱乐部那边应该没包饭吧？”

“说是要留我下来一起吃顿饭的。”小陆鸣重新直起身子，“不过我想尽早来找你，就拒了。”

“找我干嘛？”林捷哭笑不得。

“不知道。但看不见你，我就心慌。”陆鸣道。

身处这个林捷身体的陆鸣清晰地看到，在小陆鸣看不到的角落里，林捷微微握紧了拳头。

“我又不会跑。你慌什么？”林捷镇定自若地吐出这句话。

说谎。

陆鸣听到林捷在心底骂道。

他也跟着冷笑骂了一句。

骗子。

手机装在衣兜里震了两下，短信提示音也随之响起。

陆鸣看着林捷不动声色、十分平常地拿出手机划开屏幕，视线聚焦在发送过来的短信上，这一霎，他和他都听到了，那漏跳了一拍的心跳。

【您预定于上海前往英国的航班将于12月8日上午10:00时起飞，请您提前2小时提前到达机场办理手续......】

林捷浅浅扫了两眼，便快速地退出了短信界面，不管内心多么心潮澎湃，面上是一点都没表露出来。

而陆鸣则冷笑更甚。

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

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做好了抛弃自己的决定了。

“你等着。”小陆鸣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等我有一天有钱了，便把WAK重新给你组回来！到时候让殷天他们几个都来给我打工！妈的，都什么玩意儿，说退役就退役！”

林捷抬头望向干净的夜空，闭了闭眼：“......或许他们有自己的考量吧。”

“呸！我才不管！”小陆鸣提起这事就没什么好脸色。

“那就不提他们了。”林捷率先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不是没吃饭吗？不去好好庆祝庆祝吗？”

“我们两庆祝就行了，可别带他们几个！”小陆鸣也跟着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林捷的手，“走走走，我们吃火锅去！”

又吃火锅。就这么喜欢吃吗？

......算了。他开心就好。

陆鸣听到林捷在心底说着。

这内心OS给他听的一阵磨牙，要不是一再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他估计早就开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模式了。

虽然知道问了也没卵用，但他还是想问。

林捷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

之后的环节，喜闻乐见。

十六岁的他自己，还不懂收敛自己锋芒。单纯为了高兴而高兴的他，在点完菜之后，让服务员上了几瓶酒。

林捷看完，下意识劝道：“别喝了吧？待会儿喝多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小陆鸣毫不在意，拿起瓶器开了一瓶就往自己嘴里灌，“你肯定不会舍得看我宿醉的。”

林捷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没去拦他。

一顿火锅吃完，小陆鸣也醉的迷迷糊糊，到后来路都走不动。还非要挂在人林捷身上不下来，逼得林捷是好话和他说尽，才勉强让他松了手，自己跑去去前台付了款。

腾出手来后才又折回来，把他抗到了背上，就这么一路背着他往家里走去。

陆鸣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当时的重量，有些惊讶林捷这小身板的居然能够背的动他。

毕竟当时他确实喝了不少，回家一路上都是迷醉状态，实在是对于自己怎么回到家这件事是一点都记不起来。

“陆鸣。”林捷把他往上轻轻地颠了颠，“难受的话就说。”

十二月的上海，阴冷而潮湿。

冬日的寒冷随着刮在脸上的夜风一起，仿佛能够穿透人的肌肤，深入骨髓。

怕他因为喝了酒吹寒风着凉生了病，林捷没管自己都被冻的通红的脸，特意把自己的围巾绕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就这么背着他，步履缓慢又平稳地往家的方向前进着，任由他就趴在自个儿背上休息着。

走着走着，陆鸣看到林捷缓缓呼出一口白气，在心底叹道：

——真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儿啊。

A某人奉劝某人别太早下定论，小心之后被打脸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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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