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婚礼与誓约

宗寰眉锋上挑着,退后半步,捏了捏鼻子夸张道:“好浓的醋味儿啊。”

愣了一瞬的盛见誉无奈安抚:“识音,宗寰是我很好的朋友。”

徐识音扣着盛见誉手腕的手微微收紧,只片刻后又松开来,他转而揽上盛见誉的肩膀将人半搂住,低下头沉声说:“先进屋吧。”

徐识音的动作有几分不着痕迹的强势,盛见誉侧目扫了眼搭在他肩头的手,抬手拍开。

而后盛见誉跟宗寰和许婳招呼一声后,先拽着徐识音回了房间。

房间的门板被盛见誉甩上。

盛见誉背抵着门,蹙眉看着徐识音:“刚刚在外人前我给你面子,但徐识音,别惹我生气。”

“就因为我问了一句,谁都可以跟你回家?”徐识音深邃的眸如死潭秋水,语气能听出明显的情绪克制。

“不是。”盛见誉闭了闭眼,平复方才那一刹那警铃大作的动荡心绪,“我是怕你在他们面前发作你那不可理喻的掌控欲。”

——空气短暂的静默后,一个颤抖的吻落在盛见誉紧闭的纤长睫羽上。

徐识音抱住盛见誉,与他额间相抵,声线压得很重很低:“……见誉,我好像没有把握能得到你父母的认同了。”

所有的一切都再没有掌控之中的自信,所以他也再难稳住那副沉稳成熟的样子,他是丢盔弃甲的懦败者,在如沙漏般填缺不满的爱里卑微至极。

盛见誉看着徐识音这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模样,抬手抚上他的脸,迟疑着确认:“徐识音,你是在害怕吗?”

徐识音呼吸停顿了片刻,扯出笑来承认:“是啊,怕我又一次失去你给的机会。”

盛见誉眼睫狠狠颤了一瞬,他敛下眸光,回抱拥吻住徐识音,承接徐识音颤抖而温热的呼吸,贴合那为他加速的心率。

盛见誉指腹轻搭在徐识音颈间的动脉上,思索的言语是安抚也是自省:“我其实想不明白,是你一直在畏怯过往失去亲人的悲痛阴影,还是我给的爱太过贫瘠。”

那双不惊波澜的琉璃眸中此刻清晰地盛着徐识音的面容,绯红似灼烧炽热的焰,明彻而热烈。

将徐识音一寸寸点燃。

“我不是因为畏怯过去。”徐识音直视着那双眼微微苦笑,连声音都发颤,“我是害怕没有将来——”

“没有和你的将来。”

像是炽灼的焰火将骨肉焚烬,独留下一颗血淋淋的被深捂在助骨和脏腑内里的真心。

“都是成年人了,我也曾经理智地对自己说,没有谁是离开谁活不了的。”徐识音用着认栽的语气,铸刀跪呈般说,“但我做不到。”

“见誉,我离开你,是真的活不下去。”

“——我比你和我想象中的,都更爱你。”

盛见誉深吸了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是被徐识音温柔疯狂又卑微隐忍的爱意捧上高位的,在这段感情里,他其实是从来不必屈膝的君主。

徐识音是一再退让的那个,但徐识音的一次爆发,就足够让习惯被爱包裹的他遍体鳞身。

所以即便徐识音示弱至此,他也不退,寸步不退。

“分开的那四个月,我时常陷在那些臆想的幻象里,我眼前交迭缠织着你还在我身边时那些温馨又寻常的点滴与你险些坠塔那日的画面,还有……还有你那天用碎镜片剜进心口,我……”徐识音顿了顿。

人在失智下总是会觉得,把完美的捏碎了,把会飞的攥紧了,就一切能遂他的愿。

但忘了残缺锋厉的碎片和断裂的羽翅翼骨会扎得他手心血肉模糊。

“我每一次不可控地回想那些都像被凌迟,像被一次次摁在水中溺窒……”

事实上徐识音说的不是将情绪夸张化的比喻句,在那分开的四个月里,他每分每秒都被懊火烹煎得难捱至极,他没有办法正常工作,没有办法正常生活,甚至几乎快没有办法正常呼吸。

他成夜的失眠,服药强行入睡后又在一次次午夜的噩梦中惊厥醒来。

“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盛见誉突然沉默了一瞬,眼中忽闪的泪光冷却得失去温度,“徐识音,我不需要你的懊悔,也还是那句话,没有人会心疼你。”

“我没有为自己错误行径辩解的意思,我是想说施加给你的羞辱和伤害都千万倍的反噬到我自己身上,我说这些是想让你好受些。”徐识音缓了缓声音,像叹息,“盛见誉,我不确定我们感情的那道坎,迈没迈过去。”

“我原本是想说……徐识音啊,再多信我一点。”盛见誉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突然抬手撩开徐识音的衣领扣子,将人往床上带,“明明我回馈你的爱从来都是对等的。”

被半拉半拽着后退的徐识音手肘撞上了床侧柜子上的花瓶,他被盛见誉抵在床头上,床侧破碎的花瓶残骸像是与格尔兰的那一日记忆重合。

屋外立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许婳和宗寰都在门外问着:“怎么了?打架了?”

盛见誉跨坐在徐识音腰间,掐着徐识音的下巴低头深吻了下去,他气息纠缠的唇覆过鼻壑眉骨的轮廓,沿着一缕微卷的鬓发向脸颊右侧滑去。

盛见誉将徐识音一只手搭扣上自己裸露的纤长颈脖,他贴在徐识音右耳轻语道:“接下来,配合我。”

被这一顿操作惹得面色薄红的徐识音还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盛见誉突然用嘶哑的怒音大喊了一声:“你放开我,别乱动!”

许婳和宗寰瞬间不管不顾地拧门而入。

入目是相当……相当刺激的场景。

——徐识音被盛见誉抵在身下,衣襟皱乱的披散开露出染上艳粉的胸膛,他耳根通红,像是被惹急般一只手摁扣住盛见誉的脖子,另一只手腕被盛见誉握住摁在床侧,他沾着亮莹津液的双唇微肿,目光破碎的黑曈中有浅淡的湿意,俨然一副被盛见管欺身强迫的模样。

宗寰张了张嘴:“哇塞——”

许婳神色明显呆滞了一瞬,“唰”地又把门关上了,她背靠着房门缓了好久,然后僵着脖子看向宗寰:“我没想到见誉这小子这么争气,居然是上面那个,我今天不该又是立下马威又是摆脸色的,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是恶婆婆?”

“完了完了,小寰,我根本没准备好彩礼。”

宗寰只从中看出了盛见誉向家里出柜的决心,他倒也看破不戳破,任由许婳生出这误会来:“见誉送了一整个盛家的家产,这聘礼够贵重了。”

许婳回客厅倒了杯水压压惊,她询问道:“小寰,你是不是还是不太看好他们?”

宗寰在沙发重新坐了下来,他坐姿随意地向后仰着身子,手臂半搭在沙发靠垫上,不置可否地感叹了句:“许姨,曾经这A市名声煊赫的盛家,如今只剩见誉一个人了。”

许婳喝着水,透过玻璃杯的折映看向宗寰那副白菜被猪拱的叹惋神色,忍不住勾起唇角:“见誉在哪里,哪里就是盛家。”

宗寰微叹了口气,说出压抑许久的担忧:“许姨……我之前查了一遍,徐识音他们家一直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

许婳眉梢微微挑动,她放下水杯,转了转手上无名指的戒指:“遗传病基因这个没关系的,反正他们又不会有小孩,至于一个疯子会不会对见誉有危险性……”

“我了解见誉,他生来就是最自由的鸟。”

“喜欢飞越高耸的山峰,喜欢驯服一切危险挑战。”

许婳将那枚许家祖传的翡翠戒指摘了下来,轻轻放在茶几上:“说不定沾点儿疯病对见誉来说不是什么缺陷,反而是能让他被紧紧吸引住的特点。”

……

S市,楚家。

狭长的走廊外脚步声渐近,少顷后,来人轻叩了叩这间隐秘专属画室的房门。

但楚邃一门心思都投入在眼前这幅“荆棘塔”的画作中,完全没有理会兀自走近的楚贺之。

楚贺之目光许久才从那张画上挪开,他见楚邃手上脸上都是颜料,笑了笑,突然从身后抽走楚邃手中的画笔:“……像只小花猫。”

楚邃眸光一寒,掀起眼睑冷冷看他:“楚贺之,你做什么?”

楚贺之不提正事,他转了转手中还沾着颜料的画笔,而后用笔尾轻挑起楚邃微仰的下巴。

他温和的眉眼中有着让人发怵的威吓:“这么凶,那个会甜甜地叫贺之哥哥的小遂被你吃了?”

画布上被溅到了几滴颜料,楚邃直直对上楚贺之兴趣盎然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用乖巧语气一字一顿回了句:“贺之哥哥,你没事儿找、死、吗?”

“找你不是干架的。”楚贺之像被骂爽了,他指节间夹着两张红色的烫金婚柬,朝楚邃晃了晃,“许家送来了请柬,盛家独孙下周三在格尔兰的婚礼请了楚家几位长辈,和你。”

“另外一封是你舅舅徐识音给你的。”

“不去。”楚邃从楚贺之手里抽回画笔,在刷笔桶里涮了涮,重新沾上颜料。

“拒绝得这么果断?你不感兴趣,小遂也不感兴趣吗?”楚贺之眼中闪过寒芒,语气带着些不动声色的恶意揶揄。

“就算我去了格尔兰又如何?”楚邃蹙眉,语气轻蔑,“你又不能在路上弄死我,空有心计魄力没有对等的实力,废物一个。”

“真是冤枉,我哪有什么时候想过杀你?”楚贺之并不被激,还是那副情绪稳定的温和壳子,“小少爷,我真的,只是单纯来递个请柬。”

楚邃戾气压到峰值,画板架上一支勾线的细画笔被他侧头反手掷出去,直击楚贺之的眼睛:“你现有的东西我不会动,老爷子指派给我我也不会去管,所以别为了支我离开楚家尽来烦我。”

距离楚遂很近的楚贺之闪避得仓促,他抬手勉强在半空接住那支笔,而后轻呵出声,笑得坦然:“你对于人心和情绪的敏性实在可怕,我们的这点儿心思,你倒是全都看得明白。”

楚邃没有接话,画室本就空僻,于是此刻安静得针落可闻。

楚贺之静静看着楚邃强行将眼底的戾气一点点隐下去,就像曾经用羽翼遮掩自己的软弱一样,收敛着此刻病态的疯戾。

楚贺之顿了顿,目光闪烁:“小少爷的病……看起来是真的好多了。”

这其实是一场自我情绪管控的交锋,楚贺之不怕失控的疯子,但此刻无论他怎么引导都不会有情绪破绽的楚邃,是真的让他生了几分忌惮。

“我说过,他不会再出现了,你没必要反反复复试探。”楚邃再抬眼看他时,眼中除了慑人的冷意外再无其他。

……

立春之后国内的天气回暖了几分,但格尔兰的雪才刚刚下起来。

是春与冬交迭共奏的时节,格尔兰雀森岛的花圃中繁花锦簇的斑斓艳色上笼着银素的细雪,像烁光的晶钻,像碎落大地的星子。

岛屿上有一座旧贵族遗留的玫瑰古堡,是当地有名的浪漫圣地,与它一湖之隔的对岸是格尔兰最大的天主教教堂。

天空与湖面有白鸽自由飞旋,阳光落在教堂钟塔那归于“Ⅻ”的纯金指针上。

下一瞬,钟声回荡。

一身蓝金色高定礼服的盛见誉站在铺落鲜花的红毯上,他微微低头,看着手捧蔷薇花束向他单膝下跪递出戒指的徐识音。

昼光温柔地落在他眉眼,缱绻这一寸被定格的时光。

“——在午昼之始,在钟鸣之初,我们祝福这对迎着圣洁辉光的新人……”

司仪念着祝词,在徐识音轻声询问他是否愿意之后,盛见誉捧起了那捧沾着几粒雪晶的纯白蔷薇花,矜贵地伸出手。

徐识音给盛见誉戴上戒指时的手有着极轻微的颤抖,他目光深情到近乎虔诚。

“有点出息,可别哭啊。”盛见誉笑着,抬手指节微曲看了看那枚戒指,“这么多人看着呢。”

阳光下,婚戒上镶嵌着的5克拉黑欧泊石像一片映着粼粼虹色波光的深邃湖泊。

梦幻而绚美至极。

……盛见誉知道,这枚戒指重比千斤,它是契约,是立誓,是自愿被缚的枷锁。

“到我了。”盛见誉绯色剔透的眸中有欣然的星子,他拉起还不起身的徐识音,然后单膝跪了下去。

婚戒是从蔷薇花束里变出来的,和他手上的那枚款式相似又有细微的差别。

盛见誉一直仰着头,和徐识音相视的目光彼此锁定:“徐识音,恭喜你,这枚戒指戴上之后,你就是我认定的永远的爱人了。”

他不说询问的话,姿态一如本性地高傲。

但徐识音再次看到了盛见誉眼中真挚的炽热,那明艳的火跳动着。

这一刻,没顶的浓稠爱意终于浇灭他们那道过往缝隙中滋生的酸涩苦意,将不断流逝的沙漏彻底凝封住。

徐识音笑着,他目光下移落在那枚戒指上,应道:“荣幸之至。”

Sorry, sorry,我是真没有想到年底会这么忙,哭哭jpg.

晚上部门年会聚餐,喝酒喝得天花板都在转,现在脑壳老疼了,然后我发现晕呼呼的就疯狂想要抱着什么贴贴啊蹭蹭,呜呜,我需要一只毛绒大熊或者我香香软软的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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