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酒店天台,祝沅独自靠着围栏吹风,虽是暮春,但天台上的风很大,她的盘发都被吹散了几分,擦过鬓角和脸颊张扬肆虐,有种飘零之美。
杜欣宜瑟瑟发抖地环住膝盖,靠坐在角落里,思绪还未从方才的事件中脱离,像是丢了魂一样,喃喃说:“不会放过我,不会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质问道:“你不是说,事情闹得越大,就越容易从梁家手中要到钱吗?为什么会这样?”
要钱容易,可她贪心,不仅想要钱,还想要权、要利、要名分。虎口拔牙,搞不好是会丧命的……
祝沅默不作声,避着风点了支烟。天台的风不够叫人清醒,想借此清醒一些。
烟雾吐出时,才回应道:“抱歉啊,我骗了你。”
讲这话时,她语气平和,不带嘲讽,也无谦卑。
闻言,杜欣宜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又听她说:“如果只是想要钱,你私下去找梁家任何一个人,都更容易些。破财消灾嘛,以梁家财力,这点小钱,不会不给。”
“所以呢?”
话锋一转,祝沅垂眸看向她,说:“可今晚把事情闹得这样大,他们要是给你钱,不就是摆明了承认你怀着梁家孩子这事。”
她缓缓在杜欣宜面前蹲下身子,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所以,他们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了。”
“你!”杜欣宜双眼猩红,情绪有些激动,她不自觉地抓住祝沅的手腕,她抓的很紧,长甲几乎陷入血肉里。
直到祝沅将话讲的如此直白,杜欣宜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这样愚蠢,“你跟我有什么仇?为什么耍我?”
当初是她主动找上门,扬言能帮自己,可结果呢?
她这分明是在落井下石。
被她抓的很痛,可是祝沅没有躲,她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将一张银行卡塞进杜欣宜手中。
杜欣宜诧异地问:“这算什么,利用完我的补偿?同情我遭遇的施舍?还是你的封口费?”
“是我利用了你,我认这账。你从梁家要不到的钱。我可以给你。这卡里有五十万,随你怎么想,你肯收下就行。”
杜欣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行卡,情绪缓和了一些,才慢慢松开了手。实在想不明白,祝沅到底图什么。
“别以为给我五十万,这事就算了,我跟你没完。”
祝沅勾唇轻笑着站起身,隔着围栏眺望远处,目光所及尽是灯红酒绿,高楼大厦间是各色车辆在来回穿梭,港城的深夜,依旧繁华旖旎。
她淡然道:“没关系啊,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报复我,都是应该的。”
“不过,”祝沅隔着四散的烟雾,有些残忍地对她讲:“去把孩子打掉吧。”
“什么?”杜欣宜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和梁宴辰的孩子,还是打掉吧。”
“凭什么!”杜欣宜站起身,礼服被蹭得脏了,但她顾不上。
祝沅平时没那么喜欢多管闲事,这次因为坑了杜欣宜,她心里觉得亏欠,才多嘴给她提个醒。
杜欣宜不领情,祝沅没生气,而是问:“你要留着这个孩子,好用他要挟梁家?你真的觉得有用吗?”
是了,今晚已经试过一次。
哪怕是这么公众的场合,不仅没能要挟到梁家,还差点被反将一军,其实就连杜欣宜自己也不知道留着这个孩子究竟是福是祸。
她一直过得很艰难,小时候家境不富裕,家人供养她读书并不容易。
长大后,因为外貌出挑,被星探发现进了娱乐圈,却也是一路波折。
因为没背景,要靠潜规则才能上位。
即使上位了,也只能出演一些小配角,只是因为她不红,没人捧,在这个只有利益的世界,不红就是原罪。
好不容易有幸结识了梁宴辰,以为傍上梁家,今后就可以衣食无忧,过上等人的生活,可到头来也不过是被当成个玩物。
被玩腻了,一转眼就像件玩偶,可以被随意丢掉,有谁会在意?
“你不打掉这个孩子,梁家也会逼你去打掉。就算你有本事生下来,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你以为,会有什么好结果?”
杜欣宜却反驳:“可这毕竟是梁家的孩子,虎毒不食子。”
“是,你说的对,但去母留子的事情也不少。”
祝沅的语气平静的可怕,这话却叫杜欣宜一惊,再说不出话来。
今晚看来,梁家兄弟的态度,为了维护家族名声,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梁家不认这个孩子,你强留着,只会是自己的累赘。”
见杜欣宜不再反驳,似乎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祝沅讲:“言尽于此,你自己拿主意吧。”
话音刚落,通往天台的门发出“吱呀”的响声,是有人来了。
杜欣宜急忙站起身来,擦了擦泪花,调整好情绪。
门被推开的瞬间,祝沅见到了徐知礼。她原本以为来的会是傅言钦,今晚发生的事,还得想着法子跟傅言钦解释。
傅言钦虽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今晚这事若是没个交代,今后怕是会生出嫌隙。
杜欣宜当先开口:“徐先生怎么来这儿了?”
来的只有徐知礼一个人,他颔首示意,却并未回答。
直到祝沅气定神闲地挖苦他:“徐先生挺闲啊,来这儿做什么?”他才开了金口,道:“有些闷,来吹吹风。”
杜欣宜此刻还红着眼,只觉得尴尬,便找了理由先走一步。
她离开后,祝沅一直没有动作,她望着远处的街景出神,满目旖旎的灯光,好似琳琅宝珠。
心里不禁感叹:这座城市的夜景可真繁华。
徐知礼拍干净开门时沾在手上的灰尘,原本伫立的身影趋步靠近。
祝沅回神,移开几步,腾出绝佳的观景位置给他。
她作势要离开,同他客气道:“那徐先生吹风吧,我先走一步,免得打扰了您。”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再迈出一步,忽而听到徐知礼讲:“你们刚刚的谈话……”
祝沅猛然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初,她淡定地勾起唇,冷笑着说:“我不记得徐先生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徐知礼随意倚在围栏边,手臂轻搭在栏杆上,语气轻松地讲:“你紧张什么?我有说我听到了?”
祝沅已经在极力掩饰,她也不觉得自己会露出什么破绽,真不知道他究竟从哪里看出她紧张了?
不过他这话也对,要真听到,徐知礼就不会是这种反应了。
“那,您这是套我话呢?”
徐知礼冷然道:“今晚你在宴会上出尽风头,难道还不允许我好奇吗?”
“我这里没有徐先生想要的答案。”祝沅这么说便是杜绝了徐知礼开口询问的可能,她不想跟他解释,因为解释也意味着要欺骗。而她并不想欺骗他,他也不容易被骗住。
徐知礼迎着风讲:“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把你吃了。”
他很识趣的不再提今晚发生的事,可下一秒,却不客气地抬手掐灭了夹在祝沅指尖的烟头,烟灰落了满手,于是他的眉心也跟着的微微皱起来。
祝沅蓦然记起,徐知礼从不抽烟,更不喜欢烟味,生意场上旁人抽烟,他则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实在躲不开,就只好不耐烦地待着。
像是故意要同他作对,祝沅立马从烟盒中又抽出一只夹在指间,翻开打火机的盖子便要去点。
可惜烟还没来得及点燃,打火机盖子却被他反手合上。
他就那么自然而然把这个虽然看着精致,但其实很廉价的打火机从她手中顺走,然后面不改色地收入自己囊中。
祝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打火机被他装入口袋,属实不知该讲些什么来斥责他的强盗行为。
但归根到底还是她不敢,毕竟她位低,在他面前有理也要弱三分。
她自我开解还未结束,徐知礼反倒恶人先告状:“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仔细想想,大概是来港城之后。其实她吸烟并不频繁,烟瘾也不大,偶尔压力大或者需要清醒的时候才会沾染。
不过这东西的确容易叫人沉迷。
祝沅被他气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要你管。”而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
这一晚,她睡的并不安稳。许是故人重逢,又在不停地做梦。
各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人,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却到最后,谁都没留下来。
梦醒时惊出一身的冷汗,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
窗台上的鸢尾花,不知何时开了花,又不知何时,花瓣落的只剩一片,还倔强地支棱在花蕊边,摇摇欲坠。
祝沅才发觉,春天都快要过去了……
俗语说春困秋乏,可对她来说,无论什么时候,睡眠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她这两年失眠得很严重,甚至有时必须借助安眠药物才能入睡。即便睡着了,也会时不时的做噩梦。
心理医生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她思虑太甚,一直都在难为自己。劝她放下执念,轻松一点,也能让自己好过些。
可她知道自己放不下。
不到最后,谁都放不下……
[小剧场]
见小徐来天台,小祝强自镇定。
小杜:唉!我不当电灯泡,先走一步。诡秘,你多保重[吃瓜]
小徐:有眼色[狗头叼玫瑰]
小祝:???你不要走啊![害怕]
小徐不动声色靠近。
小祝(小碎步躲开):你不要过来啊!
小徐:咦?怎么在抽烟,掐灭[墨镜]
小祝:我……哦,对对对,他不喜欢烟味。
于是小祝掏出打火机,再点一根。
小徐:打火机没收,归我了[狗头]
小祝:我……(骂骂咧咧退场……)[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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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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