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仁是私立高中,有自己学校编写的课本和教学大纲,统招部班级没分班前,语数外、物化生、地史政九门,都是主科,月考分数除语数外满分是130分之外,其他六门的满分都只有一百,这样九门的满分是990。
990的总满分,霍凌然考了941,某弟弟450不到,连人家一半都没有。
冷静?
不存在的。
血气直往头顶冲的那几秒,封锐扒皮的心都有了。
按捺着情绪面无表情地把一堆卷子按科目理整齐,心情才慢慢平复了。
平复后的第一时间拿手机通知封舒文:你这次总分考了447,倒数第一。
封舒文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还是那句:对不起啊,哥。
封锐心道别对不起我了,你这分数真正对不起的是每天来学校的你自己。
封锐没有再动气,平静地在手机上道:我记得你上个月月考,总分没这么低。
高一的时候成绩也没现在这么差。
封舒文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我没好好学,也没好好复习。
封锐:那你把时间花哪儿了?
这次问完,封锐摆着手机在腿上,低头看着桌下,等。
还没等来他弟的回复,忽然后门处有人喊了一嗓子:“喂,封舒文。”
封锐扭头看去。
叫他的是个长着招风耳、脸上有痘坑的男生。
此时正是第一节课前的课间时间,班里本来就因为刚发了月考卷子有点吵,男生的到来和喊声没引起什么特别的关注,男生本人也大大方方地站在后门外,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点不为自己跑来其他班觉得拘谨。
那男生见“封舒文”只扭头看他,不动、也没别的反应,呲呲两声,招手:“出来啊!”
封锐捏着手机起身往外走,暗道这人就是“那几个男生”里的一个?
写情书让他弟送的?还是打架的跟班?
结果都不是。
封锐一走出去,男生就把他拉到走廊边,看看四周,问:“听说你和他们闹翻了?还打架了?怎么样,你没事吧?”
又道:“我听说你哥昨天也来学校了?怎么样,你哥回去没削你吧?”
削了。
削人的那位,就在眼前。
封锐看看男生,低头看了眼没收到回复的手机,越发好奇封舒文平常在学校到底在干什么。
男生接着道:“对了,你最近千万小心,我听说袁霸准备找你麻烦。”
袁霸,这又是谁。
男生见眼前的“封舒文”只听不言,神色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纳闷:“哎!干嘛呢?被你哥削傻了?说话!”
封锐说了,就几个字:“还有什么?”
男生瞪眼:“还有?”哥们儿,你很淡定啊。
“还有不就是国际部那边的某些人,又得看你笑话了呗。”
国际部?
男生拍拍封锐:“知道你最近不容易,别这么面无表情呢。”
这时候,封锐的手机终于收到了封舒文的消息。
封舒文:手机上说不清楚,等你回来我晚上和你说。
封锐把消息一眼扫完,忽然抬起胳膊、举起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了他和身边的男生,同时点开相机:“拍一张。”
男生反应麻溜,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拍什么合照,但既然手机都举起来镜头都对着了,下意识便看镜头勾唇微笑一条龙。
不多时,这张照片被发给了封舒文。
封锐:谁?
“……”封舒文老老实实:其他班的。
封锐:名字。
封舒文:余钱。
眼前的余钱说起了别的。
“哦,对了,你上次抢的那双鞋我找到买家了,实中的,回头你把鞋给我,我带过去给那人验验货。”
余钱精明地一挑眉,啧道:“这双少说能赚六百。”
“老规矩,还是六|四分。”
封锐:“……”
两分钟后,余钱走了,封锐站在楼道里,赶在上课前,给他那位倒鞋的宝贝弟弟拨了个电话。
封舒文的声音听着就很虚:“哥……”
封锐嗤笑了声,回喊:“封老板!”
“……”封舒文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也不管别的,张口就道:“对不起。”
封锐带笑的语气:“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封老板生意都做到两百里地之外的实中了,一单至少赚六百,还六|四分成拿大头,大买卖啊!”
封舒文快哭了,他哥这腔调,不是一顿鸡毛掸子能解决的,为了不被扒皮,第一时间当场认错:“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封锐的血气又开始翻,不方便在学校楼道里动气,克制着情绪和声音:“所以你不是来上学的,是来倒鞋的?”
封锐真就纳闷了:“是你缺钱还是我平时零花钱给你给的不够。”
封舒文飞快道:“不缺,够的。”
够就不是为了钱?
那为什么?
封舒文结巴:“……我就是……”
上课铃声救了他。
封锐挂电话前淡淡道:“一个白天,想好怎么跟我说,如果你想撒谎,最好说辞能圆过来,别让我听出来是编的瞎话。”
封舒文应声。
“还有,”封锐吐了口气,“以后别动不动跟我说‘对不起’。”
封锐:“你是我弟,我是你哥,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封锐挂了电话,踩着铃声回教室。
坐下后从桌肚里摸出第一节课的课本和月考卷子,顺便低头看了眼他今天穿的鞋。
他弟是很喜欢鞋的,从初中开始。
知道很多品牌、系列,还知道很多封锐叫都叫不上名字的联名款。
封锐那时候以为现在的年轻男孩儿都喜欢鞋,从来没多管过,也没多问过,他弟要钱要鞋,只要不是拿去和人攀比,他基本都给。
他也见过他弟那满满两柜子鞋和堆放在一起的鞋盒,连微信头像都是鞋。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毕竟他自己随便一双老头蹬都能穿很久,从不讲究款式也不讲究牌子。
以前封舒文也尝试过和他聊鞋,因为没兴趣,觉得是小孩儿喜欢的玩意儿,每次都听得不太专心,也没有一次听进去听全过。
如今想来……
封锐在这短暂的出神中,忽然想到,如果以前他能耐心一点、专心一点听舒文聊他的那些鞋,会不会就能及时知道他弟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倒鞋卖?
又想:舒文虽然是他亲自带大的,但小孩儿长到十七岁这么大,他这个当哥的真的了解弟弟吗?
而封锐很快发现,他未必了解的不止他弟,还有别的——
第一节英语课,江玥又空着手进了教室,也不上讲台,站在第一组和第二组之间的走道里,拍拍手道:“好了,我们这节课先讲一下月考卷子。”
“有什么不懂的吗?”江玥很随意地低头看了看身边几个同学的卷子,“懂的就过了,不讲了,不懂的题号报上来,我重点讲一遍。”
教室里都是卷子翻动的声音,没人吭声,封锐看着手里的卷子,默默等着,暗想这路数和他以前初中讲数学题很像,不同的学生错不同的题,有些题目因为典型,错的也会很统一,所以学生报题号,老师总会有题目讲。
结果封锐完全料错了,根本没人报题号,一个都没有。
从听力开始,江玥“过”“过”“过”,过完完形填空、过阅读理解,直过到最后的作文。
封锐:“???”
到了作文题,江玥:“这次的作文简单,是有一年全国卷的高考英语作文,难度不大,就是要注意一下,这是封邀请内容的信件,格式不能忘记写。”
“好了,”江玥吐了口气,“月考卷子讲完了,收起来吧,课本打开,我们今天接着学UNIT TEN。”
所有人收起卷子打开课本,除了封锐。
因为封锐满头问号,不太能理解:这个卷子怎么就讲完了?不是什么都没讲么?
何止卷子没讲,说是要接着学的UNIT TEN,也在不久后成了摆设。
江玥在一节课的第十分钟聊起了霍凌然这次决赛的英文辩论题。
她手里直接就有作为正方的霍凌然他们队的稿子,几个论点、论辩的辩述都讲一遍,还讲了决赛中反方辩友比较强有力的几个论述。
这期间,才拿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句式,粉笔点着板书的句式,强调道:“这个句型和句子里用到的词汇,你们注意一下。”
“同一个意思的词,根据语气、强调重点的不同,霍凌然同学分别用了不同的三个单词,还有一个是词组。”
班里不少同学埋头抄写做笔记。
封锐没抄,不是不想抄,是整个人还处于问号状态,没来得及抄。
于是在埋头的一群学生中,他的脑袋鹤立其中,和讲台上的江玥对了个正着。
江玥:“?”
封锐:“?”
江玥挑眉,记啊,写啊。
封锐这才拿笔翻出本本子。
于是整节课就在霍凌然的辩赛题里结束了。
铃声响起前,江玥布置了一个作业:“我刚刚课上念的霍凌然他们队最后的四辩总结论述,多抄几遍吧。”
封锐:多抄几遍是几遍?
江玥笑笑:“你们要是会,随便抄个一两遍也行。”
封锐:“?”
而等下课,江玥走后,封锐又一脸问号地发现,班里静悄悄的,没人走动,全都在埋头写什么。
封锐往隔着小走道的邻座一瞥,看见旁边的男生在英文作业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刚刚江玥布置的作业。
但问题是,范文呢?
黑板上除了江玥重点强调的几个句式和单词,根本没有范文,江玥说抄几遍的时候,封锐还想可能等会儿有课代表拿到范本,上黑板把论述板书一遍,他们再抄。
结果现在……
封锐:“?”
你们都是神童吗?
不但是神童,还多方位发展。
没一会儿,封锐右手边的同学和他前排的男生聊了起来,两人边写边道:
“我昨天打中了一支新股。”
“我也打了,没中,不过我卖了支股票,XX华能,赚了八百多。”
“可以啊。”
“可以什么呀,我昨天遇到国际部几个,就在奶吧那边,他们里面有个人和我买的同一支股,割的比我早,赚了我十倍都不止。”
封锐:“?????”
封锐特意从后门走出去,特意站在走廊里,特意昂首抬眼往门上的班级门牌看了一眼。
是高二(三)班没错吧?
是高中吧?
真·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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