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妙还没有那个漫天飞水、丁点不沾的好身手，可谁叫泼洗脚水的那个人开门的动静那么大呢？

许娇娇房门开合的声音一出，许妙就在暗自防备了，果不其然这不就让她等到了一个大“惊喜”吗？

乡下人家的院子——尤其是一个有准备的乡下人家的院子，泥沙石子什么的是最不缺的了。许妙不过轻轻一抬脚，一颗比拇指肚略大一些的圆石就滚到了王婆子的脚下。

许妙刚开始和许娇娇针锋相对的时候，在这个家里的话语权还没有那么大。这边她刚阻止了许母为许娇娇洗衣擦桌、端茶递水，转头她不在家了，许奶奶就要命令许母给许家姐弟俩做这做那。

他有张良记，我有过墙梯。

许妙从许母手里接过那些折腾人的工作，然后“一不小心”洗坏了妹妹的几件衣服，“一个不注意”就在扫地的时候，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再伴随着每次干活儿时，必须要阴阳怪气的那几句话，心高气傲的娇小姐很快就受不了了——许娇娇花钱雇了个婆子来伺候她。

许奶奶本来还有点意见，但是享受了几天老太太的美好待遇以后，那是一点微词都没有了。

只是丫环婆子的工钱多高啊！

许娇娇上辈子被外祖家按美妾的标准严格地培养着，只学会了如何哄男人为她花钱。这辈子她一心牵挂着上辈子的姐夫，只想着截了许苗苗的胡，去当她的官夫人，哪里还能想得到以后？

按理说，她爹娘留给她的那些银子足以让她在开销不大的小竹村里滋滋润润地过上一辈子了。

可她只道自己很快就会嫁人，银钱留下来也是便宜了那个没出息的弟弟，花钱很是大手大脚，年年脂粉首饰新衣不断，还净挑好的买。

现在好了，和许家闹翻以后，她为了撑面子，没少往外掏银子。

这辈子许耀北不知怎么的就开了窍，竟然被一个非常有名的书画大家收做关门弟子！大师怜他家境贫寒，不收他的束脩，但是笔墨纸砚总要自己采购吧？

这上头又多有讲究，就算不追求什么好笔、名墨、香纸、佳砚，只按大师的最低标准来，那薄薄得罪一叠银票就肉眼可见地去了一层。

许娇娇还不能说什么，不说父母的遗产本来就是就给他们姐弟两个的，就是许耀北一个人拿了大头，旁人也不会说什么，谁让他是老三家的根呢？

这里的开支不能减，那里的开支许娇娇不想减，想省钱，就只能在丫环婆子的工钱上下手了。

现在大庆发展得越来做好，家家户户都不那么缺钱。想要雇丫环做事，不包吃住，一个月没八钱银子那都说不过去。

许娇娇考虑了一下，把招聘的消息发散到村子里，这些下里巴人一点儿见识也没有，谁知道雇佣丫环婆子要花多少银钱呢？

她随随便便给个几钱银子，说不定她们还会对她感恩戴德呢。

这却是许娇娇想多了，虽然村子里确实有许多妇人，觉得做点家事就能给家里赚着花销，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同住一个村，我却到你家做丫环伺候你，这让家里的男人以后怎么能在外人的面前抬起头来？

是以许娇娇铁青着脸，让县城里雇来的那个丫环多留了一段时间。没办法，她是真的娇弱。就算许妙不使坏，在许奶奶的帮助下，十件事情里面，许母能帮她干七件，剩下的三件事里，她也一件都不会做。

只能硬着头皮，多雇了那丫环一段时间，每月还要为那个丫环给许家缴一钱银子的住宿费。县城这么远，总不能每天都让这个丫环走一个来回吧？这路费，可比许家的住宿费贵多了。

再加上许苗苗厚颜无耻向她讨要的丫环的伙食费，许娇娇自诩自己为这个丫环付出了太多。可是不过一个月的功夫，那个丫环领到工钱以后，竟然主动要求离开！临走之前，还在她门前啐了一口！

许娇娇气得火冒三丈，可她也不想想，丫环到她这里来工作，吃住本就比不得城里的小姐身边的丫环，还要一个人干四个人的活儿！

刁蛮无理的老太婆，觉得孙女儿在她身边花了钱，自己一定不能让自家人吃亏，一刻也不停地吩咐她做这做那。

一堆干柴，都要让她搬进又搬出！丫环在县城里的时候，哪里做过这样的粗活儿？

本来她可以不搭理这个老太婆，可是雇主梨花带雨交代她，这是她的祖母，如果她不听她的话，到时候祖母向她告状了，她也是要再吩咐她一遍的。

行吧，她先忍！

然后就是雇她的那个小姐，家境不咋地，生得倒是比城里的那些小姐都还要娇贵！洗脸的帕子都没力气拧干！一点儿潮气都受不得！

拖个地，丫环都要拖把拖一次遍、湿布擦一遍、干布再擦一遍！

一个雇主，她却听两个人的吩咐，做四个人的活儿！不对，就她们俩威力，她的工作量何止四倍？

要求多就算了，雇主还贼抠！工钱倒是照发给她了，赏银首饰一个没有。当然，赏银这种东西，给不给全看雇主心情，丫环也不能要求什么。

但是别人家什么情况？她们家什么情况？这雇主心里一点儿逼数都没有吗？！

没有赏银就算了，没有奖励她也不说什么了，正儿八经给工钱的时候，还要露出一副心疼不舍的模样！怎么了，她是不配得到这点儿银子吗？！

我呸！姑奶奶我不干了！

丫环跑了，她不仅跑了，她还把这奇葩雇主的消息传到了其他签活契的丫环耳中。这下好了，许娇娇再也不用担心，花钱雇人费银子了——起码在泗水县里，她是再雇不到什么丫环了。

谁当丫环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受气来的？

许娇娇气急败坏，就在这个时候，村里有人上了许家的门——她当然不是为了给许娇娇当丫环来的，她是来给许娇娇介绍婆子来的。

许娇娇出的那点银子，在县城里算不得什么，但在小竹村里，到底还是吸引人的。一些人家放不下面子，心里又痒痒，就想到了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办法——把邻村的亲戚找来啊！

这个王婆子就是这么来的，她是一个寡妇，立志给亡夫守节，不再嫁人。可是她只生了一个闺女，她总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靠不住的。

所以想在年老体衰以前，给自己攒点傍身的银钱。

田里的活儿她干不动，做点家事而已，这能难得倒她？

事实证明，她是真的不行。

她女儿出嫁以前，王婆子全靠压榨女儿换得舒适的生活。女儿出嫁以后，她收了一大笔彩礼钱，可是于生活上，却是邋里邋遢、得过且过。

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照顾得好别人呢？

许奶奶喊她做事，她骂骂咧咧。许娇娇再吩咐一遍，她就要加钱！不加钱不干活儿！

这可不是什么脸皮薄的小姑娘，王婆胡搅蛮缠的本事可跟许奶奶有的一拼，何况这事儿本就是她们祖孙二人不讲理。

别人都是好几个丫环伺候一个主子，可她们反倒好，雇了一个劳动力，恨不得她干完全家的活儿。

于是许奶奶没办法，只能照常把她的那份交给许母来做。这本来都是许母做惯了的，可是前些日子丫环包揽过所有的事情，让空闲下来的许妙得到了启发。

没道理你爹在世的时候占尽了他们两家的便宜，现在你爹没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又来接着占便宜吧？

既然你继承了你爹的遗产，那就顺便帮你爹把孝也给尽了呗。同样是分家分出去的人，许大伯还年年往家里寄东西呢。

重新把许奶奶的那份丢给她们可以，但是你许娇娇不出力，总得出个钱吧？

要么事情交给王婆，你给她钱，我们分担奶奶一半的家务。要么你给我们钱，我们全额承担奶奶的家务。

可怜许娇娇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怎么敌得过庸俗的乡下堂姐呢？

许妙数着第一次成功从许娇娇那里扣来的铜钱，差点没笑开了花。不怪许娇娇最后还是得向她们妥协，比起狮子大开口的王婆，还是脸皮不够厚的许父许母比较好说话。

这交上去的钱，可足足可以省去一半呢！

许娇娇厌极了疲懒的王婆子，被迫让许家得了便宜。可是即使是讨厌，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用她，谁让她收费便宜呢？还不用包吃住。

最妙的是，王婆子的无理取闹厚脸皮可是一把双刃剑，利用好了，就能帮助她对付许妙。

这还是王婆子自行领悟到的技能，王婆子的生活习惯不太好，收了银子不得不帮忙做点事儿，她也是能懒则懒。

许娇娇洗脚洗剩下的水，她直接往人家的院子里面泼。

许母敢怒不敢言，许奶奶不在意这一茬，于是某天毫无防备的许妙差点被许娇娇的洗脚水泼到！

为此，王婆子被许妙好一顿骂，却得了许娇娇的赏。

拢共十个铜子儿，虽然不多，却是白捡一样的好事儿啊！

今天的王婆子：钱！白捡！

明天的王婆子：白捡是不可能白捡的，大概只有白给，才能勉强维持一下生活这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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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