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宿舍，浮戈一如前两天将无脸舍友打晕过去，坐在床上与时霁交流今天得到的信息。

“之前的排名表上确实多了一个人，只可惜那人的名字被涂掉了。不过，被涂黑的名字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个月前的周考排名表上，而且排在倒数第一。”

“倒一？”时霁想起校规的内容，每班的周考倒一是要进那个废弃教学楼一周的。时至今日她们都还没去过呢，那块一直有保安守着，她们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也不算充裕，如今看来是时候去一趟了。

浮戈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这次我去，你留在外面。”一句话熄了时霁想自己去探探的心思。

“好吧。”语气中不乏惋惜。

浮戈无动于衷，只是叹息这一去两人就要分开一周了。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时霁才来了这么一出。

再怎么说她师傅也明里暗里将她托付给了自己，不看着点谁知道这小疯子又要发什么疯。

“其实你也不一定要单独在废弃教学楼待上一周。”时霁单手支着脸颊，在浮戈投以疑惑的眼神时解释道：“校规中除了周考最后一名有明确规定惩罚措施以外，其他都没写明如果违反了会有什么后果。”

“按小周的说法，诸如此类的霸凌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校规就在眼皮上挂着，那玩意要真有威慑力，他们怎么敢一次又一次违规。家里有钱，是他们的底气。那是否说明，校规本身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她自然是没钱的，但她有武力啊。

“不行。他们的行为有转圜余地可能就是因为校规上没有明确规定违反后果。倒一的惩罚是写明了的。你别涉险去威胁他们提前放人。”

浮戈直接拒绝她的提议。

时霁眨眨眼，“我的意思是，我违反某条后果不定的校规，让他们把我送到废弃教学楼作为惩罚。”

“……”浮戈哑然，总觉得自己有时候不太能跟上她的脑回路。不是都说鬼怪的思维异于常人吗？怎么这人比自己还像鬼怪。

“说着玩的。”她轻笑一声：“我在外面做接应吧，顺便也能盯着点那伙人。”

“有急事用共生契。”共生契无法传递具体信息，她们只能通过约定特殊频率来传达关键消息。

上床熄灯，瞒过宿管查寝后，她们解决每天晚上都会重新刷新出来的怪物，开始了今晚的“扫楼”活动。

经过前几天的摸索，她们已经大致摸清了宿舍楼发生变化的时间点。几乎每次都是在凌晨零点时分，周遭环境开始变得破败，无脸npc也会异变成怪物，持续三四个小时后一切恢复原样。

宿舍楼的布置已经很熟悉了，时霁甚至不需要手电也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可惜的是除了第一天遇到了那个哭泣的黑影，之后就再没碰见过。楼梯铁门仍然打不开，她们在教室和寝室都没有找到契合的钥匙，甚至宿管的住处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

“只能寄希望于废弃教学楼了。”

浮戈叹气。

两人往回走。没了怪物的宿舍楼一片死寂，不知是不是时霁的错觉，回字形的结构将两人的呼吸声放大，飘飘荡荡的，如无根浮萍一般找不到落脚点。

那呼吸声中似乎还夹杂了别的什么动静。

“呜……呜呜……”

是哭声！

浮戈精神一振，拉住时霁手腕凝神去听。

是在下一个转角的走廊。

这次两人没再直接上前，普通方法大概率抓不住它，简单商量后也没指望这次能一击即中。

它上次出现在宿舍，这次却是在走廊，两次地点不一样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有用意。第一次两边夹击却让它在眼皮子底下溜了，也许游戏的本意并非让玩家抓住它，而是观察它的行动轨迹。

上次没给它这个机会，这次当然要好好遛一遛。

浮戈故意重重咳了一声。

果不其然，那东西察觉到有人靠近，呜呜地跑远了。

“跟上去。”

她们不远不近的缀在它后面，上次怎么也追不上，这次它也别想甩掉她们。那东西智商不太高，一直没进边上的宿舍，就这么绕了两圈，发现甩不掉尾巴，呜呜哭着原地转了转，忽的化作一抹烟气，飘进楼梯铁门。

时霁二人赶到铁门前，只看见了烟气的尾巴，飘进上层楼梯间。

宿舍楼一共有五层，她们宿舍在第二层，这东西往上跑，也不知上了那一层。

“看来关键还是在上面。”

……

第五天课上。

也许是因为时霁和小周都没什么大碍，那几个霸凌者也没受到什么惩罚。教导主任勒令他们写了检讨在全班面前念过之后，这事就被这么草草揭过了。

为首的女生从讲台上下来时，恶狠狠地瞪了眼时霁和小周。主要由于两人是同桌，她也不知道对方瞪的是谁，看样子更有可能是自己。

时霁脖子上还缠着雪白的绷带——她故意没拆，对着女生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甜美温柔的笑。

她长相温和，锋芒内敛，按理说这样的笑很容易搏得好感。可偏偏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不是在长辈面前装乖，就是在挑衅敌方。不，还是有一点区别的，装乖的时候眼皮与眼角会微微耷拉下来，看起来像一只无辜的小动物；挑衅的时候却是杏眼圆睁，浅色双眸中迸出炽烈灼热的火。

显然，这次是挑衅。

女生被她气到了，胸膛起伏着，那一眼似是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待她坐回自己的座位，时霁方才收回目光。

手臂被笔头戳了戳。

小周递过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他们很会折腾人的，老师也不管，还是少惹的好。

时霁挑了挑眉，提笔写下：谢谢提醒，但我不怕。然后将纸条推回去。

短短八个字，带着十分的嚣张。

她可不在乎这群人有什么背景，现实中都不见得谁怕谁，更遑论在游戏副本中。副本boss都还没登场，哪轮得到几个npc叫嚣？

小周张了张嘴，纸条上力透纸背的“不怕”二字像一柄锥子豁开了她千疮百孔又封闭的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她翻出一张没用过的草稿纸，牙齿不自觉地撕拉着嘴唇上的死皮，笔尖悬停数秒，直到舌尖尝到温热的铁锈气，方才落笔。

半晌，时霁面前多了一张新的纸条，涂涂改改写了不少，大意是希望以后能和她们一起行动，以此为交换她可以帮忙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

哦，这是想拿她当保护伞啊。

「叮——」

「触发支线任务：帮助小周摆脱校园霸凌。」

「请确认是否接取。」

「注意，支线任务完成有额外奖励，失败可能造成系列负面影响，请玩家谨慎考虑。」

安静了好些天的游戏播报忽然冒出来。

时霁眉梢撇了撇，没明确拒绝，只回应等下课再说。

下课铃响，老师恋恋不舍地拖了会堂，终于还是和讲台说拜拜了。

时霁几乎紧跟着老师后脚出了教室，浮戈坐在后座目睹了两人传纸条的全过程，本想跟上去问问说了些什么，谁知小周速度比她更快，“噌”一声站起来追了出去。

犹豫几秒，她还是坐下了。

让时霁自己处理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楼梯拐角，她开门见山：“我们很忙，不一定有时间保护你。”

小周摇摇头：“没事的，至少能让他们收敛一点。”

时霁闻言笑了笑，倚着扶手姿态放松：“应该不止你一个受害者吧，你们没有合起伙来反抗过？”

“有的，只是……”小姑娘咬着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没用。他们会假意对其中几个人好，然后……”

懂了，离间嘛。时霁无声冷笑，有点脑子全使在歪门邪道上了。

“算了。”看她实在可怜，时霁也不好真的拒绝她：“你愿意跟着就跟吧，不过事先说好，我们不可能一直护着你，你也不用为我们做什么。”

见她答应，小周也顾不上别的，忙不迭点头：“谢谢，谢谢！”

「叮——」

「恭喜玩家成功接取支线任务。」

中午吃饭的时候，浮戈就发现她们多了个小跟班。

小跟班殷勤地给两人占了座，见浮戈一脸怪异，忙道：“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这么大个人杵那儿，很难当作不存在吧。

她暗自腹诽，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时霁，对方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也许是教导主任才警告过了，那伙人并没有马上找她们麻烦，她们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衅。

一天就这么平安无事的过去了。

育华中学每周只休周日一天，还不准学生出学校。玩家进入游戏恰好是周一，周六就是周考日，周一早上出成绩，倒一会被赶到废弃教学楼。

考第一可能很难，育华中学这种教学制度下几乎都是拼命抓分捞分的学生。考倒一却很简单，对浮戈来说甚至是一场享受，在考场睡了一天交上去四张白卷后，她不禁感慨：“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啊。”

在听闻浮戈交了白卷上去后，小周大惊失色。她被副本畸形的校规荼毒许久的脑子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故意考倒一。

“废弃教学楼有什么危险吗？”浮戈趁机问。

危险？小周拧眉思索半天，不确定道：“应该是没有的，以往从废弃教学楼出来的学生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就是明显更上进了些，成绩也比进去之前好了不少。”

显然在她眼里，突如其来的上进心和成绩提高都不属于“异常”。

“既然能提升成绩，为什么要把它封锁起来只让每班最后一名进去？”时霁追问。

“老师说那栋教学楼是个豆腐渣工程，再加上年久失修，怕有人误打误撞闯进去受伤，这才派保安守着的。”

“不对吧，怕学生受伤还敢让学生进去？最后一名的命不是命？”听出她说辞中的漏洞，浮戈一针见血。

“啊……”显然这个问题对小周有些超纲了，啊了许久也没啊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老师都是这么说的。”

这所谓老师也是些惯会忽悠人的。

浮戈见状也不再为难她，反正这废弃教学楼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一探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