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黄粱一梦(三)

第二天打起床铃的时候,宿舍楼已经恢复正常了。就连那两个被她们揍到灰飞烟灭的无脸舍友都回来了,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二人打招呼。

时霁敷衍地笑笑,没心情去应付它们。

让两个已经远离了高中生活的成年人去适应高中生的作息并不容易,更遑论她们晚上还得对付那些怪物。好在白天的校园生活基本没什么危险,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吃饭、写作业。

她们当然不是真的来当学生的,作业随便写两笔,便趁着为数不多的自由时间探索校园。

时间来到第四天晚饭前的最后一节自由活动课。

两人站在公示栏前,上面贴着上次周考的排名。这排名已经看了好几次了,时霁都快背下来了。

这些天她们找不到关于通关条件中“她”的线索,便想着既然游戏将玩家投放到四班,这个“她”说不定就是四班的学生。那么哪里能很方便的看到四班全部学生的名字呢?

就是这个考试排名了。

排名上有49名学生,加上她们两个刚转进来的,是51个人。班里现在有50个人,还有一个人应该在废弃教学楼。

“可班上有52张桌子。”时霁喃喃道。

多出来的那张桌子被放在讲台旁边,平时堆着些各科收上来的作业,也没人坐。

“如果‘她’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学校又有意隐瞒的话,在这样公开的排名表上应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浮戈敲了敲公告板,“或许得去找找以前的排名表。”

哪里会有以前的排名表呢?

“教导主任办公室。”

二人异口同声。

这个点教导主任肯定还在办公室,但她们还是准备去看看。

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的路上会经过四班教室,这个点按理说班上是没什么人的,时霁却发现教室门窗都关着。她靠近了后门,听见教室内可以压低的讥笑与嘲讽,还有断断续续的抽噎。

眉梢上扬,时霁与浮戈附耳道:“去和教导主任说四班有学生打人了。”顿了顿,添了一句:“说得越严重越好。”

浮戈比了个ok的手势,扭头便装出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奔向办公室。

时霁则是敲了敲后门,里面的人一静,只余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如此情形持续了两三秒,见里面人没下一步动作,她又故意敲敲,猫儿逗弄老鼠一般挑逗着它们的神经。

反复数次后,里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教室门被气势汹汹地扯开,几个男男女女围在门口,一看只有一个人,再谨慎地朝走廊望去,没别人。

他们对视一眼,将时霁拉进教室,再次反锁上后门。

视线越过几个人的肩膀,她看见了瑟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学生头、圆脸,是同桌小周。

小周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避开她探寻的目光,瘦小的身子仍然时不时抽动一下,眼睛盯着空荡荡的地面,对时霁到来吸引了对方火力视而不见。

“砰砰砰——”

办公室门被大力拍打得簌簌直落白色墙灰。

“主任,主任不好了!”浮戈一边拍门一边大喊。

“怎么了怎么了?”门从里面打开,教导主任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手忙脚乱地带上眼镜,方才看清敲门的人是谁。

“浮戈同学啊,发生什么事了吗?别急,和老师说说。”教导主任老神在在,说着就要把她往办公室带。

她大口喘息,眼神惊疑不定地乱转,甫一进入便扯着教导主任袖子,眼泪要掉不掉的:“主任,我朋友被欺负了……”

主任仍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怎么可能呢?浮戈同学,我们学校的学生之间都是很友好的,他们只是想和你们玩而已,不会真的伤到你朋友的。”

浮戈眨眨眼睛,挤出一滴眼泪,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看到,我看到血了……好多血……”她像是说不下去了似的,只站在原地抹着眼泪不停抽噎,眼睛却从指缝中悄悄观察着教导主任的反应。

对方早在听见“血”这个字眼时便脸色大变,问她在哪看见的,浮戈抽噎了两声:“教室……”

“四班,又是四班。”教导主任一拍大腿,也顾不上浮戈了,急匆匆地往四班赶。

待人完全走远了,浮戈抹了把脸,哪还是方才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她来可不是真要给谁解围,正打瞌睡递过来的枕头不要白不要。

支开了教导主任,浮戈轻轻带上门,转头就开始在办公桌上寻觅起来。

桌面、抽屉、柜子……都没有,难道不在他这吗?还是已经被销毁了?

她不信邪,正要继续翻找,耳朵忽然动了动,捕捉到正在靠近的脚步声——有人来了。环视一圈,发现最方便隐匿的竟然是盖了桌布的办公桌,只要不坐在椅子上就不会发现,她索性扎了进去。

来人敲了敲门,不见回应便自顾自推门而入:“主任?诶,不在吗?”

她将手里东西放在办公桌上,自言自语道:“放在这好了,反正回来就能看到。”

随着关门声响起,浮戈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她随手翻了翻那人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好像是什么项目的投资招标?浮戈不太懂这些,一目十行地看完,悉心整理好放归原位。

办公室基本找了个底朝天,只剩下一个地方了——她盯着柜子上的锁,指腹摩挲着锁孔,虽然第一天晚上在宿舍楼遭遇了滑铁卢,但这次要是成功了呢?

试试吧。

这般想着,指尖溢出一缕血雾,拧成一股钻入锁孔,捣鼓两下。

“咔——”

锁开了。

浮戈嘴角微弯,迅速拾起里头的文件查看。果真叫她找着了之前的周考排名,翻到四班,50人。

有一个人的名字被涂黑了。

她眉头一拧,往前翻了几页,排名表不同的位置,都有一个被涂黑的名字。浮戈沉思片刻,将文件放回柜子中,一切恢复原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教室内。

一群人将时霁逼至角落处,其中一个女生推了推她的肩,恶狠狠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时霁背靠着墙,已然是退无可退,她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露齿一笑,乖巧却恶劣:“当然是所有啊,你说我要是将这些事捅出去……”

她忽然顿住,表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弯着眉眼笑起来。

其实她什么都没听到,不过是诈一诈这莽撞的小姑娘。

女生显而易见地被她激怒了,一把抄起她的衣领正要做什么——

“给我住手!”

教室门从外面被撞开,教导主任扶着啤酒肚气喘吁吁,指着那些个围人的男男女女咆哮:“你们在干什么?给我让开!”

为首的女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耸耸肩将人放开,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后撤一步。谁知被松开衣领的人却靠着墙缓缓下滑,一手捂着脖子,指缝渗出丝丝缕缕鲜红的血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几个高中生吓傻了,顺着时霁的目光,他们看见一把刀尖带血的美工刀静静地躺在地上。

女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倒退几步,慌张摆手要撇清干系:“不是我,我没有带刀,不是我干的!”

事到如今是谁干的已经不重要了,教导主任气急攻心,“嗬嗬”喘着气,指着他们:“你们,去我办公室,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说完就要去扶时霁,另一道身影已经先他一步。

浮戈将人打横抱起,丢下一句,“我带她去医务室。”脚还没抬起来,胸口衣服一紧。她低眸与怀里人四目相对,时霁做着口型:小周。

“主任,她也受了伤,我带她一起去吧。”浮戈指了指还处于众人视线外的女生。

教导主任也是现在才发现那还蹲了一姑娘,不用想就知道也是受害者,摆了摆手示意她将人一起带走。

自打时霁进入教室就一直安安静静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女孩,对上浮戈暗含警告的目光,自然不敢乱说什么,乖乖跟着两人离开教室。

一路上风声呼呼,浮戈步伐极快,小周险些要跟不上,又不敢开口要求慢一点,只能远远地缀在身后。时霁听着她有些过速的心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浮戈是在担心吗?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出来了。

浮戈咬了咬牙,不理人。她和教导主任说见血了就是唬唬他,哪能想到这人真把自己整见血了啊。

就不该叫她木头,应该叫疯子才对。

时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闲适地眯眯眼。

“笑什么?”

“笑你得再快一点,不然伤口就要愈合了。”她拿开手,白皙的脖颈上细细一条血痕。

浮戈脸黑了几分,手臂用力,将人往上一颠。

“咳。”时霁被这一下颠得迎风呛了口唾沫,胳膊本能地环上那人肩颈,缩在她怀里剧烈咳嗽起来。

臂弯中柔软的身体微微颤抖,浮戈到底还是心软了,抚了抚她后背,嘟哝道:“让你吓我。”

怀中人无声地勾起唇角。

等到了医务室,校医也被时霁脖子上的伤口吓了一跳,仔细检查过才松了口气。伤口很浅,出血量也不大,但鉴于位置太过特殊,校医还是给包了一层纱布,叮嘱她脖子不要有大幅动作,以免伤口崩裂。

小周晚一两分钟才到,校医也给她检查了一遍,除了淤青就是些皮外伤。校医一边给人涂药还一边感慨:“小同学,你这是第几次来了。怎么每次打球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小周顿时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没想到校医会突然说这些话,心虚地看了时霁与浮戈好几眼,嗫嚅着回应:“我不太会玩,不小心……”

校医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真要她说个所以然来。上好药后便去了外间,将内间留给几个伤员。

“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你吃晚饭的时间。”时霁忽然开口。

这么一闹肯定是赶不上食堂晚餐的点儿了,说不定就连晚自习都得直接旷掉。不过反正有教导主任背书,她们一点也不担心违反校规。

发觉是在和自己说话,小周身子颤了颤,眼神飘忽到不敢直视时霁:“没,没事的。反正,就算你不来,他们也不会让我吃晚饭的。”最后一句声如蚊呐,得亏时霁和浮戈耳力不错,才没听漏掉。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但她这么害怕自己是时霁没想到的,小周目睹了全程,自然知道伤口不是那群人弄出来的。难道是因为这个?

时霁不得而知。

“一顿不吃也不会饿死。”浮戈突然出声道。

小周又是一吓,怯怯地快要哭了:“是,是这样。”

胆子小到这种程度?真是有意思的反应呐。

“他们经常欺负你吗?”时霁放柔了语调,轻声询问。

“也不是,”小周手指绞着衣摆,犹犹豫豫似是在斟酌词句:“他们家里很有钱,喜欢让我这样的跑腿办事,不干就……”

她不敢说下去了。

“我这样的”,时霁咀嚼着这几个字,知道她话里有话,还想继续问下去。但见小姑娘这惊弓之鸟一般的模样,便晓得就是问了她怕是也不愿意说了,索性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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