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村傍水而居,黑水河是村民生计的最大来源。
然而望天吃饭总是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
某年大旱,黑水河水位下降,已然养不起一村的人了。
不知打哪来了个妖道,妖言惑众道村民索取无度,此次灾祸乃河神降下天谴,需献上祭品以平息神怒。
愚昧村民惶惶不知天日,轻信了。
此后每年挑选童男童女为祭品沉河,以期讨得河神欢心。
经年累月,尸骨于河底沉积,怨力丛生。
终于某日掀起滔天巨浪,愤怒的河水吞没了整座村庄,昔日以同类性命填河的愚民顷刻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故事并未以此作结。
怨力催生鬼域,最终成为游戏戕害玩家的一环。
“他们敬拜着一个不存在的神明,并为此造下诸多杀孽,自身性命也淹没于曾赖以生存的河水中。”
时霁看着昏死过去的赵昧,喃喃自语,“可我仍不明白,神使何来,又为何独独针对我?”
“这不重要,时霁。”浮戈抬手抚平她眉间的纹路,“小人心性、怀璧其罪,亦或者其他的原因。并非所有对你的恶意都源于你自身。”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似笑非笑,“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一点——”
“和那个东西有关是不是?”她朝天一指。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
浮戈不语。
时霁观察着她的表情,点头:“钱程也是?”
“……”
浮戈微笑。
煽情失败,糊弄也失败。
除了保持微笑,她还能做什么呢?
“算了,不逗你了。”见她这般模样,时霁终于放过她。
“我谢谢您哦。”
小丫头还挺记仇。
浮戈心情不好,下手也没轻重。一脚差点将昏着的赵昧魂儿都给踹散,“醒了,谁准你睡这么安稳的。”
赵昧眼冒金星,刚要破罐子破摔,发现被禁了言。
它干瞪着一双眼珠子。
不知这两个女人要作甚。
“明天的祭品是谁?”时霁蹲下身问它,笑意温润,眉眼舒朗。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忽略那枚上下浮动的铜钱的话的确如此。
“唔唔。”赵昧挣扎。
“钱程?”
它瞪大了眼睛,仿佛下一秒眼珠子就要掉出眼眶。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时霁无视它的抗议,起身面向浮戈,“既然它今晚的任务还没完成,我们也帮一把吧。”
“也行。”她心情仍不太爽利,对于送上门的出气筒当然不会犹豫,看似愉悦的调子里透着残忍,“就当送佛送到西了。”
两人拎着只还在滴水的鬼怪一路下到一楼钱程的门口。
浮戈礼貌地先敲了敲门——和水鬼学的。
“谁?”
屋里人惊讶大过恐惧。
浮戈启唇,语不惊人死不休:“你祖宗。”
门内外同时静了一瞬,时霁更是面色古怪,这家伙未免太喜欢认人当孙子。
不对,谁要当她孙子。
钱程也被她的狂妄之语震慑了一两秒,怒道:“哪来的小鬼,还不滚远点!”
小鬼?
浮戈赤红的眸子眯了眯,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敢让她滚,有这胆子的无一例外早早见了阎王。
反正这人也活不久了,那她行事放纵点也不要紧吧,问起来就是对方率先挑衅。她脾气一向不好,上面也是知道的。
说服自己后,浮戈也懒得陪他绕圈子。
抬脚一踹。
那鬼怪拍半天拍不开的门顿时四分五裂,全尸都没留下。
飞扬的木屑碎片后,露出钱程一双满是震惊的眼睛。
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具水淋淋的“尸体”劈头盖脸砸下去。
“小鬼?你祖宗来了都该唤我一声姑奶奶。”某人谈笑间给自己超级加辈。
时霁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幸浮戈还有点理智在,隔离封锁了这间房。否则破门而入这么大的动静,必然惊动其他人。
钱程一把掀开“尸体”,定睛一瞧:“赵昧?你们杀了赵昧?!”
嚯,好大的屎盆子。
浮戈拒绝背锅:“他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不过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你,”他把矛头指向时霁,“你没死?你拿他当了替死鬼?”
思维还挺跳脱。
但时霁同样拒绝背锅:“你看起来很期待我死啊。”
“行了,别唧唧歪歪拖延时间。”浮戈说着反派的经典台词:“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钱程脸色白了白,是了,他故意喊这么大声就是为了引人来。但都过去好一会儿了其他玩家也没反应。
他明白自己栽阴沟里了。
“你们,你们放我一马,我拿道具和你们换!”他能屈能伸,认定两人没有直接证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可惜浮戈与时霁都不是什么讲证据的人。
“事到如今还要装傻充愣吗?”浮戈对他提出的交易不屑一顾,“掌控其他玩家生死的感觉如何?”
“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蝼蚁就该匍匐在你脚下苟且偷安?可惜与虎谋皮无异于饮鸩止渴,你又能嚣张多久呢?”
那低语犹如恶魔的呢喃,字字句句直捅心窝子。
钱程呼吸蓦地粗重起来,腥红着一双眼,目眦欲裂:“总比被一个废物偷袭成功,五花大绑了抬上花轿作祭品的好!”
他不敢嘲讽浮戈,反倒对着时霁火力全开。
浮戈神色凛然,却忍住了火气看他小丑一般上蹿下跳。
“你倒是会挑软柿子捏,但我并非你认为的软柿子。”时霁尤为平静,只觉得他连愤怒都那样可笑,笑别人为废物,自己也不过如此。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在她看来浮戈那两句话的攻击性还不比一句你祖宗,没想到他破防都破得如此随意。
她手掌一翻,铜钱挟破空之势直取他眉心。
“叮——”
未曾想那人身上金光闪过,挡开铜钱的攻势。
他也趁此机会猛地起身撞向她。
浮戈本还不动声色地看着,见状,锁链绷紧只待将人捆住。
时霁侧身一错,轻松避开他的攻击。任由人奔向大开着的门口。
就在他即将迈出房门的前一刻——
“缚!”
时霁轻呵一声。
已在门外恭候多时的红绳业务熟练地将人捆成粽子,送归原位。
绳头邀功似的舞了两下,得了一句“不错”的肯定,舞得更欢了。
绳捆不了头发,但捆人捆鬼,技术一流!
浮戈瞧着灵动的红绳,再看看自己那条没了命令就死鱼一样躺着的锁链,不由得感慨武器之间也是天差地别。
钱程还要挣扎,铜钱果断一击送他去会见周公了。
他那能够抵挡伤害的道具也不知是还在冷却还是次数用尽,总之这次没出任何意外。
红绳松开瘫软的人,一头绕上时霁手腕,一头点了点赵昧。
她垂着眼帘看它,状似无意道:“既然根结在河中水鬼,将它们超度了鬼域即可破解……”
一直伪装“尸体”的赵昧终于装不下去了,猛地睁眼,表情阴沉森冷:“痴心妄想!”
“哦,为何?”时霁不疾不徐。
赵昧闭了嘴,拧过头不看她,一只鬼临到头还要做出副壮士断腕的样子。
时霁笑。
一个两个都缄口不言,倒显得她几度探寻,像什么十恶不作的恶人一样。
也罢,既然路被堵死,那就试试剑走偏锋好了。
“明明没有河神,你却依然要借神使之名择定祭品。这是否说明,河神,依然是这场游戏的至高存在?”
“……”
赵昧与浮戈几乎是同时抬眸望向她,前者惊疑不定,后者却产生出“果然如此”的恍然。
时霁无所谓他们回答与否,“我原本想着,若真有这么个河神存在,要让它承认祭品非祭品还有些困难,指不定还得打一打才肯罢休。”
“如今嘛……”
她笑得眉眼弯弯,明丽动人,瞧着跟变了个人似的,自顾自地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惊世之语:“河神之名尚存,其位却空悬。那不就是在向玩家宣布——”
“能者居之。”
这一声恍若惊雷,劈进它蒙昧的脑子。赵昧抖擞着身子,脸上表情几经变换,混沌的思绪最终都落在了“不敬神明”上。
凡人怎敢妄想篡位夺神?
它张了张嘴,叱责尚未出口,便悉数扭曲作哀嚎。
黑红锁链贯穿它那一身破烂**的血肉,勾住寄生其中的灵魂,扯出一团黑乎乎的球状液体来。
那团黑水翻涌着,却怎么也逃不出浮戈掌心。
她缓缓收拢五指,握紧。
墨团便“嘭”地一声破散开,丝丝缕缕黑气溢出,迅速向着窗外奔逃。
与此同时,血色雾气以浮戈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嬉闹着追逐黑气,待其将要离开院落范围,再一口吞下,吃干抹净。
二楼它来时落下的痕迹尽数蒸发干净,只余钱程房间中地上一滩淋漓的水渍与尸体,昭示鬼怪曾经造访过。
“好吃吗?”时霁挑眉。
“腥。”浮戈嫌弃得直撇嘴,很不客气地评价。
血雾收拢浮在两人身边,话音刚落就剧烈地颤抖起来,两三秒后打出一个饱嗝,整团雾气舒适得快化掉。
不好吃,但顶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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