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旧发霉的灯泡在头顶微微闪烁，昏黄黑沉的灯光映衬着斑驳墙壁上张牙舞爪的黑影尤为可怖……嗞嗞电流声清晰地响彻在死寂之中。

陆小蝶的双眼视力极好，就算在周遭如此暗淡的情况下，她也看得清楚——

有丝丝缕缕的血液自女鬼裂开的唇角处向下蔓延，混杂着自她双眼中流下的血液，淅淅沥沥地浸满了她的衣襟。

非常适配恐怖惊悚片的一幕场景，但陆小蝶却依旧毫无所觉，她的注意力全然落在了女鬼的脸上——准确来说，是她一直在流血的嘴角。

……留了这么多血，她的牙齿真的要好好保护一下了。

陆小蝶想了想，道：“我妈妈之前也牙龈出血，要不我把她的牙膏牌子推给你吧。”

难耐死寂中，是飞速扩散的古怪气氛，电流声甚至都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

女鬼的眼睛越瞪越大，血红眼珠几欲脱眶而出，终于，她反应过来了。

牙龈出血牙龈出血……这四个字在她脑海中反反复复地重复，再配合上陆小蝶那张面无表情，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的冷漠脸——

杀伤力翻了十倍。

女鬼疯了，头唰地收了回去，黑发乱舞，鲜血四溅，她提着砍刀就朝下奔，满脑子都是要把这个一次又一次挑衅她的玩家给碎尸万段！

结果……她“哐当”一声，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陆小蝶目光疑惑地注视着她，好心道：“地滑？你可以扶着扶手走。”

女鬼看着像是要被气得原地撅过去，整个鬼快抖成帕金森了，站都站不起来，只听“哐”的一声，她的脑门又磕到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上。

陆小蝶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看向左手腕上的手表。

秒针滴滴答，还剩半圈就到零点了。

“还有三十秒。”

女鬼倏然开口，她撑着大刀站了起来，目光森冷怨恨，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赶紧跑。等时间结束，我要把你的牙一颗颗的敲碎！”

这小崽子不是喜欢阴阳怪气嘲讽吗？！她倒要看看，等她抓到她，她的牙有没有她的话这么硬气！

陆小蝶“噢”了一声，又瞥了女鬼一眼，不紧不慢地朝下走了两步，在楼梯拐角处停下脚步。

【还有最后十秒钟，逃生试炼即将开始，限时十五分钟，请玩家做好准备。】

机械声音落下的刹那，面前突然多出一个黑底红字的计时器，随着时间的流动，发出“滴滴”的声音。

【五、四、三、二、一——】

【逃生开始。】

计时器翻转，上面的时间变成了【15：00】、【14：59】，而头顶上的女鬼则迫不及待地提刀朝下奔。

计时器发出的声音仿佛催命的铃声，女鬼“啪嗒啪嗒”凌乱迫切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嘴也越裂越大。

三层，两层，一层……那个一动不动的纤细背影近在咫尺，女鬼举起了手里的大刀，咧嘴大笑，狠狠地朝她砍了下去——

却砍了空。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愣住了。女鬼抬头一看，陆小蝶竟站在了下一个拐角处，抬头平静地跟她对视，甚至还歪了下头，漂亮的脸似乎在表达没有被砍到的疑惑。

陆小蝶所站的位置旁，悬挂了一面造型古朴大气的镜子，上面雕刻了各色精致繁重的纹路花式。

此时此刻，那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了陆小蝶的侧颜，以及——

朝她头顶狠狠砍去的那柄大刀。

女鬼再度跳起，脸上、身上血肉模糊的部位因为剧烈的震颤而鲜血飞舞，手中的砍刀与镜面以及昏黄灯泡间折射出了凛冽冰冷的光芒。

以她的力度，这一刀若是砍实了，绝对能把这个小崽子从头顶分成两半！

女鬼唇角裂得几乎要将整个头分成两半，白花花的脑浆因为惯性，迫不及待地涌出了她破开的头颅，而她身上溅出的血也马上要与新鲜出炉的血融为一体。

下一秒，砍刀却又扑了个空。

女鬼的脚下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红红白白混合物，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透过楼梯的缝隙，看向那个站在下一个楼梯拐角处，正慢慢抬头跟她对视的陆小蝶。

陆小蝶那张素净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甚至连呼吸节奏都没有变，额间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狼狈或是疲态。

就仿佛……那个让砍刀落空两次，足足闪了两层楼，连残影都看不到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女鬼真的要疯了，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那道看似脆弱、不堪一击的纤细身影，再度扑了过去。

一个新人玩家，她就算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连躲三次的！

每一层楼梯拐角处的墙壁上都静静的悬挂着一面镜子。而此时，镜面倒映出的陆小蝶容颜却宛如雾气般瞬间膨胀，又在下一瞬无影无踪。

悄无声息间，镜面上荡开了层层涟漪，转瞬即逝。

这一回，女鬼依旧扑了个空。但她却终于看清了。

砍刀即将落下的刹那，陆小蝶的身体仿佛化为了某种特殊物质，它们无风而起，轻盈飘渺地闪动到了下一层楼梯拐角，又再度凝聚成了她的实体。

……在副本里追杀玩家这么多年，这还是女鬼第一次见到如此逆天的道具。

不过——

女鬼裂嘴狞笑，又一次扬起砍刀：“我的副本是有上限的，不管你的道具品阶多高，每天都最多使用三次，现在……”

“我看你还能怎么闪！”

兴奋不已的女鬼却压根忘记了一件事：新人进入这个游戏开局一无所有，别说道具技能了……他们全凭自身的身体素质来通关第一场副本。

女鬼仿佛幻视到了那个嚣张小崽子在她的刀下碎成几截的凄惨画面，鼻翼兴奋翕动，身体也慢慢下俯。

就在她即将跃起的瞬间，下方的陆小蝶动了。

陆小蝶其实有些茫然。

不是对于现在的危机情况，而是……

这个奇怪姐姐刚才说的“限制”、“道具”、“闪”什么的……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但当务之急——

陆小蝶扬起头，对上了女鬼阴冷狰狞的脸。

她眼眸微微阖起，抬手触碰到了自己左眼的位置，那里好像有什么在涌动着，几欲破土而出。

女鬼满脸的兴奋陡然一滞，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下方的少女，然后……

她骤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脸上的烂肉随之疯狂颤动。

那个古怪至极的少女，竟然硬生生地把手指插入了自己的左眼中！

眼珠爆裂的噗嗤声仿佛响彻耳边，很快，女鬼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个疯狂的小崽子迷茫地看向她，还“啊”了一声。

她把手指自眼眶中拔了出来，没有鲜血，没有眼珠碎片，紧随而来的——

是无数蝴蝶。

眼珠大小，双翼上闪动着莹莹紫光的蝴蝶一只只争先恐后地从陆小蝶漆黑空洞的左眼眶中钻了出来。

它们挥动蝶翼，围绕着陆小蝶打转，又自发汇聚一处。

女鬼看得真切，那些蝴蝶缓缓凝集成了一柄刀的形状，落入了陆小蝶的手中。

细碎蝴蝶颤动着，像是在调整位置，最终……

陆小蝶挥舞了一下新鲜出炉的砍刀，再一次细细观摩女鬼手里那把，认同地点了点头，道：“一模一样，可以开始了。”

女鬼瞪大眼睛，嘴唇颤动：“你、你……”

——你什么意思？！

话未出口，陆小蝶已握着砍刀朝女鬼冲了过来，她还贴心提醒：“……快跑啊，轮到我来追了。”

女鬼……女鬼她有无数句靠北想骂，但身体却下意识掉头向楼上跑去。

一连跑了两层楼，女鬼突然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她跑什么！

不就是插眼变砍刀，她……她也有刀！

女鬼突兀停下脚步，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她后面的陆小蝶也停了下来。

她有些困惑的脸对上了女鬼布满狞笑的脸。

下一秒，陆小蝶恍然大悟地举起了手中的砍刀。

随着砍刀的挥下，柔软莹润的紫光刹那凌厉，只一眨眼——

女鬼握着砍刀的那条胳膊轻飘飘地掉了下来，砍刀也随之跌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

凄惨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响彻在狭小的楼梯间中，连带着头顶的电灯泡都在簌簌摇晃，灰尘四溅。

女鬼头也不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楼上跑去，地上还残留着她孤零零的手臂和砍刀。

“……啊？”陆小蝶目露茫然，喃喃道，“我们不是在玩追逐游戏吗？”

她还以为就像她刚刚的躲避一样，当对方举起刀的时候，另一个人就要及时闪开。

难道……不是吗？

砍刀上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分成无数蝴蝶，默不作声地依次钻回了陆小蝶的眼眶。

左眼恢复如初，有些微的酸胀不适。陆小蝶抬手揉了揉眼睛，垂眸看向了地面。

她抿了抿唇，弯下腰，默默地把那条手臂和砍刀都捡了起来。

片刻后，镜子中倒映出陆小蝶有些郁丧的脸。

“我……我这就去把东西还给她。”

往下翻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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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安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