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色大门前，我给自己股足了劲儿，想了想她们鼓励我的话，才按下门铃。何太太亲自开的门，领我到客厅坐了一会儿，我们随便聊了聊，她把何凌霄叫出来，当着我的面嘱咐了几句。随后我跟着何凌霄进屋，她还是一进屋就把门锁了。
我先她一步走到桌子前，她的九连环仍然没有解开，下面还压着张说明书，我心里突然有了主意，我问她：“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她质疑道：“你会玩吗？”
我笑笑，拿起九连环，幸好之前在寝室玩过。有段时间朱珠闲来无事，买了一大堆益智玩具，其中就有九连环和魔方，是小雨照着说明书学会，再教给我们的。
“好了。”几分钟的功夫我就把它解开，“上课吧。”
她央求道：“你教教我吧。”
我说：“我是你妈妈请来教你语文和数学的，不是教你玩九连环。”
“哼。”她把脸转到一边。
我心里偷着乐：“不过你要是好好听课，我可以教你。”
她气鼓鼓地看着我，我说：“你要让你妈妈解雇我也行，反正她还会重新给你找一个老师，我走了，会有新的老师来，肯定不会教你玩九连环。”
她与我僵持一会儿，问道：“今天学什么？”
“先把期末考试的错题给你讲一遍。”
这孩子挺聪明，我一说她就懂了，就是不好学，一心只想着玩儿，我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她还在算刚才那道题，我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她便算得要快些，也要仔细些。
中途何太太来过两趟，一次送水果，一次让她好好学习，顺便问她下午想吃什么，前前后后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再除去她休息的时间和她发呆、走神的时间，有效学习时间不到40分钟。看来她不好的学习习惯跟何太太也有关，可我毕竟只是家教，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了，今就到这儿吧。”我把东西收起装进包里。
她嚷道：“你还没教我玩九连环。”
“你放心，老师不会食言。”我起身把九连环拿过来，慢慢教她。
她学得快，我原本打算分两天教她，她吵着今天就要学会。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认真听课，以此作为条件让我教她玩益智玩具。可时间一长她就玩儿腻了。
这天我在小黑板上写下汉字，让她注音，才刚开始上课她就走神，拿着笔不知道在画什么。
“拿出来！”她藏得挺快，我走过去，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都看见了，拿出来吧。”
她盯着我：“你会告状对吧？”
我说：“人人都会犯错，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她又问：“你会告诉我妈妈吗？”
我想了想：“这次不会，因为我想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但以后你的表现，我会实话实说。”
她闷不作声，好一会儿才把本子给我。
“画得不错。”本子上画的是一个大男孩儿牵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手，“有天赋。”
她一脸不可思议：“你也觉得我画得好？”
“嗯。”我点头，确实很好。
她笑说：“这个是我大哥，这个是我。”
我随口一问：“你还有个哥哥？”
她点点头，笑嘻嘻地说：“我大哥可厉害了，他在法国上学，我爸爸说要很厉害很棒的人才能去的，以后我也要去。”
法国？何凌霄？我仔细看她画的男孩儿，好像是有几分像：“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虽说我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她，我盯着她，等她回答。
“我大哥叫何凌宇。”她说着离开座位，“我有大哥的照片，我去拿给你看。”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会真的是何凌宇吧？不会真就这么巧吧？我接过相册，慢慢调整呼吸，翻开第一页，就是何凌宇！他牵着何凌霄的手，站在他家花园里，笑容看起来很温暖。第二张，他抱着何凌霄，在游乐场，身后是旋转木马，我想起他曾经进过他有一个妹妹，说起时是喜悦的，他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我一下把相册合上，不再往下翻，我怕自己再看下去没法上课了。
“你大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把相册攥在自己手里，“过年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想要他回来。”她有些难过，看她这样，我猜何凌宇大概没说要回来。三天以后就是除夕了，要回来，应该也就是这两天。
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可能我和他缘分太浅，都到他家里来了，也没能见到他。
“你说你以后要去找你大哥对吗？”
她肯定道：“嗯。”
“那你现在就要好好学习，成绩好了才能去。”
“为什么？”她的经典语录又来了，“我妈妈说我爸爸有钱，可以送我出国留学。”
现在喜欢听妈妈说，以后会嫌妈妈唠叨吧。也许因为她是何凌宇的妹妹，我竟不气，耐心说道：“可是光有钱也不行啊，你要学习很多知识，还要学外语，不然你去了国外，不会说他们那里的话，也没法生活啊。”
她说：“我带一个保姆去。”
我反问她：“保姆只能帮你做饭洗衣服，照顾你，陪你，她能帮你上学吗？”
“嗯......”她一下泄了气，“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考一百分啊？”
“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我突然记起橙老师对我们说过的话，可等我明白过来，接受他所说的那些道理，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我作为老师，给学生讲道理，大概能体会橙老师当初的心情。
“太难了。”她说，“把相册给我，我要放起来。”
我愣了一下，怎么还舍不得给呢？
除夕前一天，我给她补完课就回小镇了。何太太让我下学期接着给她当家教，我心里别提有多乐意，说不定还能见到何凌宇。过完年我和小小一起返校，继续我的实习生活。
快乐和无忧无虑的气氛总是笼罩在儿童身上，课间走在校园的每一处，都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再多的作业、再繁重的课程都无法扰乱他们的心绪，他们只管自在的成长。
“儿童的天真和老人的理智是两个季节所结的果实。”
我驻足望着墙上的标语，不禁难过起来。我倒想天真一些，理智一些也行，然而四季的更替使我不再天真，理智也仿佛遥遥无期。一个月过去了，和我同时来的鹿露已经上过两节课，而我连早读都没带过。要是我小时候知道长大有这么多的烦恼，一定不愿意长大。真羡慕这些孩子。
作为实习生的我们，常常要参加培训学习，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小小了。小小也越来越忙，因为下学期她就要实习。那天跟她通电话，她说她也一样迷茫，不知所措。可能青春赋予我们的，除了勇气和时光，还有不得不经历的曲折。就算身边的人告诉我们，你可以往哪走，一定不会错，我们还是想要跟着心走一遍，也许绕几个弯，到的地方和身边的人指引我们走的地方一样，我们还是不愿听旁人的，再难也要自己走一遭。
我每天都在等“五一”的到来，淇姐说她要来找我们玩儿，一起去看海，完成我们的心愿。在等她的期间，4月的尾巴，我终于上了一节课，效果还不错，吕老师给我打了八分，这也将作为日后考核的一部分。
淇姐快到站时，我坐公交车去接她，开往火车站的途中，乘客越来越少，我坐到最后一排的窗边，看着高楼大厦，看着璀璨灯火，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心中是愉悦的，我在这个城市也有了一席之地，不像刚来时那样陌生了。
接上淇姐，我们直奔小小学校，她还有一节课晚自习。我和淇姐找了个奶茶店，边聊边等她。
我无意间看到金晶的动态，她比以前瘦了许多：“你看人家，一上大学就开始完美蜕变，减肥健身更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你呢，还是这么壮实。”
“切，那是因为我学习更努力了。”淇姐一口奶茶就吸了小半，“这么消耗体力的事，我还不得多吃点儿。”
“哈哈哈......”淇姐还是那个淇姐，一点儿没变，连身材都保持不变，和高中一样，“怪不得没人追你。”
淇姐说：“有我要告诉你吗？”
我说：“要真有你不向我们炫耀？”
“炫耀？”淇姐笑说，“就像你上次那样吗？叫齐正是吧？”
“什么呀，我那个是分享。”我只跟她们说过齐正喜欢我，他追我不成，在别人那儿诋毁我的话，我没跟淇姐她们说，不提也罢。
我打岔道：“话说回来当初赵前明是怎么看上你的？我还以为他喜欢我呢？”
淇姐一本正经地问我：“如果他喜欢的是你，你会答应吗？”
“当然答应了。”我知道他对淇姐还不死心，之前淇姐换号码，他还跟我要新号码呢，这话呀我是专说给淇姐听的，“像他那么好的人，很难遇到第二个。”
她脸色一沉，把剩下的奶茶一口气喝完：“赶紧给张小小打电话，让她下课就过来，别磨蹭。”
我还没拨号，小小已经打过来了，我给淇姐看来电显示：“话费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