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自来熟碰到一起，分不清高次。她不敢看筦瑶怔愣的表情，低着头垂着眼，这通话把自己逗笑了，嘴角压不住地抽搐。

“我……”

姚松婉自然知道裴甯是什么性格，听到裴甯这委屈的口吻，还以为她挨欺负了，当即细眉一扬，直接喊人抓了还趴在走廊吹风的王聆，打包两人去梁主任办公室。

“哇——能赖哦。”筦瑶回过神，“哎，那八百字我写，你别动了啊。”

筦瑶是诚心要给她写，也是真想带她去吹空调，裴甯是想去，但是也确实怕八百未完还来八百。她笑眯眯地目送筦瑶离开，在筦瑶最后一次回头时，还挥了挥手。

经筦瑶这么一打岔，心里的烦闷平静了不少。

新组成的班级，大部分是记得但是不熟的面孔，基本都是见过面又打过招呼的。裴甯数了数，大部分都还叫的出名字来。

她对人的记忆力比较好，人对脸，脸对名的，见过一次都能记住。

至于网吧那个女孩子，上周确实一起打过台球，是在场的某个人带来的人，而且她当时心情不好，对那天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裴甯把凳子往后靠，勉强伸直了腿。看着一个轮一个的学生起来自我介绍，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妈妈发的贴心叮嘱。

裴甯的妈妈煲的汤一直都很好喝，她小学那会儿，每天放学都会有汤喝，所以在学校期间过得不好，就格外的期待放学。

她隐约记得还带过人回家一起喝过她妈妈煲的汤，对于那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是记得这件事。还是好几次。

裴甯重新把夹子夹好，停止回忆。离发际线不远的地方有道缝合过的疤痕，每次想点以前的事就会头疼，感觉疤也痒。

空白的纸张孤零零的平铺在桌面，头顶上的风扇转过来时，它被卷远了一点距离。她把纸对折起来，塞进了筦瑶的抽屉。

年轻老师一下调动了班级的氛围，大家自我介绍得特别激动，自习结束还拖了一小会儿才确定好班干和科代表才放学走人。

因为心心念念着家里的汤，裴甯第一个冲出门口。而紧赶慢赶跑回教室的筦瑶只能抓到她的一抹残影。

“……跑这么快呢。”

等裴甯收拾好了自己往床上躺的时候，床头的钟走到了十点半。

她发了会儿呆，等肚子饿得叫了几声，才把汤热了准备吃东西。

周遭很安静，瓷勺偶尔磕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细响。她有时候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外向还是内向，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尤其爱安静的空间，不知道是习惯了才喜欢还是喜欢才习惯。

裴甯吹凉了一口汤，准备往嘴里送时，手机震了一声。

她下意识以为是妈妈，连忙放下勺子点开，原来是企鹅的信息。

高一有段时间很多人要她联系方式，她温温和和的统一把企鹅号给了所有要联系方式的人，只是设有问题，而问题就是答案，没人加上来过。

她挑了挑眉放下勺子，心想这是哪个聪明蛋。陌生人什么话都没说，只发了一张照片，头像还都是原始的企鹅头像，她点开主页，果然，是新开的号。她又退回去，仔细看了那张照片。

[筦瑶？]

裴甯被龙飞凤舞的连笔字吸引了注意力，读了两段，才知道这是检讨书。

[你怎么加上来的？]

几分钟过去，对面也没再发信息过来。

她又看了眼时间，心里估摸着对方是睡了。又点开那张照片看了一下，仔细检查了存不存在错别字什么的，还学了一下语句组成。

原来字是可以好看的。

裴甯突然想起，之前确定上台拿奖时，筦瑶因为着急，把名字签错在她的位置上，便顺手把她名字签在她自己的那排。两人名字交错，她又写得歪歪扭扭，裴甯都不敢看第二眼，怕浑身不得劲。

她自己本来就是能自然而然和陌生人说话的，但是对于筦瑶勾肩搭背的举止，她还是落了下风。

裴甯笑了一声，又点开微信，翻到了她和妈妈的聊天页面，很想像以前那样，和她分享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想告诉她，有人能比她更自然的和陌生人说话，所以不用担心她被骗了。

十一点的闹铃在寂静的空间尤其大声，她拍掉了闹铃放下了手机，收拾好一切，在下一次闹钟响起前，盖上了被子。

她最后看了眼她妈妈置顶的朋友圈作品——她和新生命的艺术照。然后闭上了眼睛。

大家的开学综合症都非常明显——特别拖拉的读书声，站得也七歪八倒。

筦瑶靠着墙，举着课本闭着眼，嘴里一遍遍背着她刚记下的英语短句。旁边有拉凳子的动静，她还没睁开眼，一道略微嘶哑的女音靠近了她，“你能不能站直？”

她背完最后一句，慢慢站直了身子，“我回你信息了怎么不理我？”

“被贝贝在校门口硬控了，不敢拿出来。”

“没睡醒，以为你结巴呢。”

筦瑶等她把课本拿出来，才愣愣的对她说。

裴甯闻言，转头看着她。对方一脸懵的样子和暂停了一样，眼睛也是直勾勾的和她对视。正面的头发是顺的，要是把后边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可能也和前面一样顺了吧。

“你现在这个智商，就算背了，等下想起的还是静夜思。”

说完也不再管筦瑶，自己念起书来，留她在旁边自言自语。

“我们一会儿去找他，把检讨书甩他办公桌上……”

早读一结束，筦瑶和脱了力一样，整个人哔哔磅磅坐下来。大概是裴甯也困，评价一句怎么坐得稀里哗啦的，也跟着趴了下去。

打水回来顺便过来看看的王聆，见证完两人的动静，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她昨天真的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她昨晚给筦瑶轰炸了好几个小丑的表情包，筦瑶还堂皇冠冕地说是带她吹空调，八百字检讨是送的，直接让她破防到今天。

压下要掐死筦瑶的想法，倒是被裴甯的侧脸锁住了目光。眉毛细却浓密，平缓时待人感到温和，现在皱起来，和昨天微微生气的样子差不多。

王聆回过神，正准备抬步走远离这两个魔头，目光却和裴甯旁边的人交错上了。

“走开。”

把头发压得越来越翘的人，无声的威胁她。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冲她举起中指，嘴里念念叨叨地走了。

筦瑶眯着眼睛看她，直到她坐下，才站起来把窗帘拉上。

裴甯一口气睡到跳醒，她猛地弹起来，马上去看墙中间的表。

好家伙，睡了三节课？

女孩皱着眉，长发睡脱落了不少，她低着头整理头发，看了好几眼旁边已经写了几份作业的同桌。

筦瑶感到视线投落在她身上，笔尖一顿，嘴角勾起，“姐姐，睡很久了喔？昨晚没睡好？”

窗帘不知何时被她拉上了，她们这一块都是暗光。外面的窗没关，窗帘的下摆被书压着，有风吹过就会把窗帘吹得鼓起来，在她回头看她的时候，侧面的头发被蹭乱了。

“怎么不叫我？老师呢？”

裴甯今天出门着急，又忘记带上杯子了，现在嗓子干涩得不像话。

她连忙摸了下巴，检查衣服裤子，手忙脚乱的样子让筦瑶放下了笔。

“今早比较巧，一个开会，一个调课，一个去外面听课换了下午的自习。你在找什么？”

裴甯检查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流口水，才淡定下来，“找杯子。”

“在哪？”

“在家。口渴了，找找杯子吓吓我的干嗓子。”

筦瑶笑出了声，赶忙捂住嘴。对着裴甯身后频频点头，没等裴甯转头，她从抽屉拿了瓶没开过口的纯净水递给她，小声开口道:“我是ENFP，你不要和我说话不要逗我笑，不然我写不完作业的。”

“你旁边那个是纪律委员，你昨晚不知道？不是昨晚选的么？”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你那个说了一晚上的大瓜。”

裴甯连喝几口水，脸上的疲惫少了不少，抽了张湿巾擦了擦脸，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等着筦瑶和她说昨天的事。

筦瑶似乎挣扎了一瞬，把卷子往裴甯那边推过去，裴甯也抽了本书靠过来，两人肩膀抵着，装模作样的在“讲题”。

“……哦，所以不选A选B啊。”

筦瑶刚讲了个大概，被裴甯身后的纪委吓了个半死。

“这不是讲填空题么？”

纪委的手扒在裴甯的桌子边，面无表情地拆穿筦瑶，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一直盯着她，还扬了扬手中的备课本。

“喂喂喂，干嘛只看我？”筦瑶不满地叫了起来。

“我们确实是在讲题，你偷听了？那就是你走神了。”

裴甯平稳的语调插入两人之间，略带抱歉的冲纪委点了点头，“讲完这个不讲了。”

“……裴甯，你给年级第一讲题？”纪委眉头锁起，“算了，这么小声。讲完这个就别说了。”

年级第一挑了挑眉，兴致似乎被影响了，“所以那个放水哥，就是喜欢王聆，那女孩不喜欢放水哥，不懂王聆什么眼神，喝醉了非要PK一场，点名他们两个都得来。”

她低声快速总结完，重新拿起笔写起了刚刚的试卷，顺带捅了捅裴甯胳膊，“快写快写，我们还有话没说完呢。”

裴甯点点头，“年级第一，你和谁都这么多话吗？”

“我这是，通过交流增进感情好吧，同桌了都。”

筦瑶半侧着脸，眼睛亮亮的，额前的碎发散开，微微遮住了眉眼。她把眼镜摘了，那双澄清如水的小狗眼里是她的身影。

本是一副美人如画，裴甯眼里只有那乱七八糟的碎发，她难受得移开目光，忍了又忍，才说服自己别管别看。

挺好看的，就是头发有点乱。

“哎，话说你还没说那检讨怎么样呢。”

裴甯想起那个包括标点符号一共刚好八百字的检讨，点了点头，“写挺好的，再往下写写你就要责怪贝贝了吧？你抄的？”

“按模板写，我写的。”

她以前知道筦瑶调皮，经常挨批评。因为成绩好，处分有了就会消。高一那时候有时间，常见的一个状态就是，周五上台领奖，周一发言，周二三四上去念检讨。

“哎，你真的好可爱。脸上肉肉的，但是脸不圆哎。”

大概是筦瑶评判别人的颜值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吧，她不动声色地偷瞄旁边纪委的脸，而后眼睛看着书本，“那可不，整两次了，效果不错，”

她承认了，筦瑶真的很能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