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笔的指尖松开，笔杆又落在地上滚了几圈，陆之衍静静看着那只跑远的水彩笔，沉默地站直了身体。

系统总算是精神了一些，欣慰道。

【很好，因为刚刚那一句话，好感度涨回九十了。】

顾依琳放松下来，见他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便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拉住他的衬衣下摆，“阿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系统蓦地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

【好感度降到了百分之75。】

手立刻松了开来。

【又下降了百分之五。】

顾依琳：“......”

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要她靠近还是离远点？

【按照我多年看小说得来的经验，大多数虐文的产生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男女主不长嘴。】

顾依琳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原地蹉跎了一会儿，同时在脑海里跟系统吐槽道，【要是有什么问题，其实只要相互说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但偏偏就是不长嘴。】

她现在觉得陆之衍真的很有当虐文男主的潜质。

【人家人设就这样。】系统叹气，【你总不能指望一个沉默内敛的人突然变得特别健谈吧。】

健谈倒是不至于，但起码让人能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吧？

突然降了这么多好感，好感度跟坏了一样不停地上下浮动，应该是有什么人或者事刺激到了他。

但是他不说，顾依琳也就没有任何方向，在她看来，分明在昨天晚上事情突发之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发病了吧。

【其实也不是毫无可能？】知道她想法的系统插了一嘴，【毕竟抑郁症患者跟正常人不一样，最容易猜疑多想了。】

......也是。

顾依琳抿起了唇，快速瞄了一眼陆之衍，又垂眸轻声道：“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让我陪你一会儿吧。”

陆之衍静静注视着她，他的情绪看起来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但顾依琳知道他没有。

那好感度还在不停地上下波动，系统一开始还会实时通报，到后面都懒得开口了，只有在她问目标好感现在有没有稳定下来时，懒洋洋地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清晨的阳光明媚又不失温和，云乘着微风在天空飘泊，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顾依琳缓缓地抬臂，伸手牵住了陆之衍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刚刚碰了摔在地上的水彩笔，斑驳的颜料点缀着白皙的指尖。

她没忍住轻轻擦了一下，温和地带着他来到自己经常坐着的摇椅，开口，“你相信我吗？”

陆之衍的眸光晃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在想，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

顾依琳觉得这是一个让他们关系更近一步的机会，嗓音轻柔道，“我可以在花店旁租一个小公寓。”

话音落下，陆之衍低垂的睫毛颤动，倏然抬眸望向她。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顾依琳没有松开他的手，甚至是握得更紧了一些，她专注地凝视着他，目光是那样柔软珍惜，就好像他是她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

满天星摇曳着，寂静的画室里，少女如花般温柔的嗓音穿过他心中好不容易筑起的那堵墙，直击心脏。

“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陆之衍哑然。

顾依琳顿了顿，很快又重新开口道，“当然，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搬去和你一起也可以，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和你多一些相处时间。”

“你愿意吗？”

“我......”愣怔片刻，陆之衍张了张口，声音低哑，“我住在市内。”

那是父亲认他回到陆家之后送给他的礼物，在城市的边缘地区，离郊区不远，平时并不会很吵闹，要去市中心也很方便。

只不过他总是待在画室里，偶尔才回去一次。

陆之衍不想她破费，为了他还特意去租一个公寓。

至于花店的管理，每天早上他来画室的时候，也可以顺便把她带过来。

沉浸在思绪的陆之衍忘了，自己其实还有拒绝这一个选项。

但他就像是刻意忽略了这个选择，将它远远地抛之脑后，恐怕就算是后面想起，他也不会愿意去拒绝她。

得到他的答案之后，顾依琳动作很快，生怕他反悔似地回到了花店，将自己的生活用品大包小包地拎了出来，一股脑都丢进了他的车里。

陆之衍此时心情好多了，好感度回到九十四，比之前还多了两点。

顾依琳打开车门，弯腰钻进副驾驶，白团立刻从陆之衍的怀里窜到她腿上。

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准备好了，走吧。”

刚想俯身为她系安全带的陆之衍默了默，随后若无其事地坐正身体，启动了车子，将手放在方向盘上。

路程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车里空气清新，轻缓的乐曲流转，顾依琳抱着猫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昏昏欲睡。

陆之衍的车技很稳，一路上几乎没什么颠簸，她昨天晚上没睡好，此时听着音乐，没一会儿就已经意识朦胧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靠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带着些微不可查的湿气，还有点痒，令人不自觉得想要往后缩。

她睁开眼，措不及防对上陆之衍近在咫尺的面容。

青年从驾驶位俯身过来，一手按着她身侧安全扣的扣槽，另一只手就撑在她的大腿一侧，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眼波泛起一丝错愕。

顾依琳没忍住笑出声来，抬臂揽住了他的脖颈，“哎呀，这是准备要干坏事？”

陆之衍的耳朵立刻红了。

他想往后退开，却被环住脖子的那双手臂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

忽然感觉脑后有手指抚过，不轻不重摩挲在他的发间。

撑在顾依琳腿侧的手指微蜷，最终隐忍地握起拳，陆之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色愈发危险，就连呼吸都沉了一些。

车里的空气越发灼热。

顾依琳唇边带笑，亲昵地抵上他的额头，“要亲吗？”

陆之衍以紧贴而上的唇代替了回答。

两人黏糊了一会儿，总算是在中午前下了车。

虽说这片区域处于城市边缘，人烟鲜少，是最临近郊外的地方，但不论是谁站在这里都能一眼看出来，眼前是很明显的富人居住地。

几栋巍然耸立的大楼周围被一圈圈花圃围住，树木与草丛修剪得很是整齐干净，每一栋大楼的最下面是宽敞的大厅，内部都有配一个安保，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上去。

一楼只有一户人家，陆之衍的住所在16楼，是中层偏上一点的位置。

屋内装饰很简洁，与画室不同，这里空间很大，因此也显得格外空荡荡，每一个部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除了必备的桌椅就没有其他东西，总之毫无生活气息。

简直不像是住过人的。

拎着包站在玄关处，顾依琳无言地看着室内这冷冷清清的布局，有些头疼得抬手扶了扶额。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身后提着行李箱的陆之衍轻声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去买。”

哇哦，这话倒是有点霸道总裁的那种感觉了。

顾依琳闻言回过头，眼中带笑，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些许调侃，“买什么都可以？我想给你家彻底来个大改造也可以吗？”

听到她的话，陆之衍微微抿起薄唇。

......这里不会是他的家。

这句话在喉间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被说出口，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可以。”

都可以。

向来偏凉的黑眸在霎那间燃起执拗的热度，陆之衍握紧了手中行李箱的拉杆。

只要她在这里，还在他的身边，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芜湖。】系统突然在脑海中发出一声欢呼，【好感度窜到97了！】

顾依琳心中一喜，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了一些。

“那我们先去简单收拾一下吧！”她脱了鞋子往屋内走去，“然后出门吃个饭，再去商场里面逛逛，怎么样？”

陆之衍跟在她的身后，堪称是百依百顺地回复道：“好。”

只是走到一半，顾依琳忽然没了方向，茫然地回过头看向自家男友，“对了，我住在哪里？”

“这里，就在我房间旁边。”陆之衍上前几步，带着她拐了个弯。

“哦，”顾依琳闻言，故意用有些失望的语调嘟囔道，“原来不是跟你睡在一起呀。”

青年的背影僵了一下，忽然驻足不动了。

下一秒，少女噗嗤一笑，挽上他的胳膊。

“我开玩笑的啦。”

她带着他往前走，“刚同居就睡一起是不是有点太快了？给我一点适应的时间啦。”

陆之衍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他垂下眸，缓缓叹了一口气。

出乎意料的，陆之衍为她挑选的这间房间内竟然应有尽有，地面与衣柜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被子叠得整齐，顾依琳坐在床边，还能闻到一股清洗液混合阳光的味道，这一发现令她很是诧异地看向了门口的男人。

“这间房平时有别人来住过吗？”

陆之衍摇头，“没有。”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住在这一层的人。”

顾依琳整个人倒在床上，将脸埋进被褥仔细嗅了嗅，很肯定这床套件绝对在不久前才被清洗过。

她翻了个身，“你平时会睡这间房吗？”

陆之衍在衣柜前蹲下身，听到这声问题时才刚打开她的行李箱，似乎是准备为她整理衣物。

他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顾依琳见状更疑惑了，“那为什么要洗一件基本不睡的床单？”

总不能是提早知道她要来吧。

陆之衍闻言敛下眼帘，淡淡解释道:

“这栋楼的每一层住户，都会分配保洁定期来进行清理。”

哦，有钱人。

顾依琳闻言立刻释然了。

毕竟陆家好歹也是个家大业大的豪门世家，既然认回了陆之衍这个私生子，再怎么样，在物质需求这方面也不会亏待了他。

就像狮子不会去将蚂蚁放在食谱上。

即便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就算对此极不上心，只是在一众符合条件的房子里给儿子随便一指。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最终挑出来的那一个住处，也绝对不会普通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