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周任航风风火火地冲过来,跨坐在况嘉一面前,手掌啪地拍他桌上。
况嘉一撩起眼皮看他。
“你这什么眼神?”周任航问。
“看人的眼神。”况嘉一郁闷地回答。
上次发完那条看看刀的短信后谢绥抑对况嘉一的态度又冷淡了,况嘉一哄了好久都不见好。
邓莹从国外回来带了些吃的和摆件,况嘉一挑了两盒曲奇饼干,紧巴巴地给谢绥抑送过去,谢绥抑不要,况嘉一就直接塞他课桌里,结果那两盒饼干现在还在谢绥抑课桌里。
至少没扔吧,况嘉一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你这个表情。”周任航沉吟,“跟我上次把我女神惹生气她不理我后的样子,挺像。”
“哈。”况嘉一快速地把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一小问写出来,嘴里说着:“你那是活该。”
但他这也是活该,况嘉一想,真的只是开个玩笑,他都跟谢绥抑解释过无数遍了,谢绥抑都相信了,就是不怎么理他。
况嘉一暗自叹气,收好卷子,打算留着最后一问去请教谢绥抑,多骗一点聊天机会。
“你收拾完了?走吧。”况嘉一拎起书包,对周任航说。
周任航仰头,表情还带着微妙的得意,他努努嘴,示意况嘉一桌子上的奶油黄色卡片。
“什么东西?”
“情书啊。”
况嘉一要拿卡片的手一顿,“给我的?”他缓缓拿起来,还没看清楚,周任航咻地起身把卡片抽回去,拍到谢绥抑桌子上。
“不好意思,给你同桌的。”
“谁给的?”
周任航笑得开心,耸耸肩,“三班的,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我就猜到你会是这个表情,嫉妒了吧?”周任航说他。
况嘉一哂了声,“谁嫉妒。”
“谁嫉妒。”周任航瘪着嘴学他,“反正不是我咯,你这脸太臭了少爷,难道从小到大没收到过情书?”
况嘉一没理他,眼睛还落在谢绥抑桌子上那张浅黄色的卡片上。
是女孩子很喜欢的颜色,凑近了还有柠檬的香味。
拎着书包的手蠢蠢欲动,况嘉一捏紧书包带子,挎到肩上。
“走了。”
穿过长走廊,下了一层台阶,谢绥抑从拐角出现,上楼梯,正好和况嘉一他们迎面碰上。
周任航不怀好意地杵了杵况嘉一。
况嘉一只是看着谢绥抑,谢绥抑也看了他一眼,然后目视前方,与他擦身而过,两人宽大的短袖口在空中轻轻相碰,又马上分开。
余晖铺满整个校园,橘黄色的夕阳被窗户切割成一块块长条,斜斜地落在台阶上。
周围充斥着放学的欢声笑语,况嘉一单肩背着书包,低头走下一节节台阶。
出了教学楼,他的影子在斜后方落了很长一段,他抬头,望着四楼外面的走廊。
走廊上没人,七班教室窗户的玻璃映着浅金色的光。
况嘉一站了会,转头对周任航说:“我东西忘拿了。”又匆匆走进去。
况嘉一从后门进,进去时谢绥抑正站在课桌边,垂眼看那张黄色卡片。
不知道他发没发觉,反正直到况嘉一走到谢绥抑旁边,他也没转头看况嘉一一眼。
“看什么呢?”况嘉一假装好奇地凑过去,谢绥抑把卡片收进信封,放进了课桌。
“不会是情书吧?”况嘉一打趣他。
谢绥抑收拾好书包,拉链拉到底,又拉开一点,把那张信封塞进书包里,不给况嘉一追问的机会,冷淡地走了。
这是最近谢绥抑和况嘉一相处的常态,况嘉一想追上去,脚又定死在原地。
——
“吃吗?”周任航把一个三明治递过去,并咬下自己手中的那个。
况嘉一摇头,踢开脚边一颗石子。
“一次迟到而已,顶多扣两分班级分,再被王姐训一顿。”
“什么?”况嘉一没听懂。
“啊?你不是因为今天早上被年级组组长抓到迟到垮脸啊?”
要不是周任航提,况嘉一都快忘了这事,“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况嘉一话到嘴边,看着周任航,又咽了回去,他摆了下手,“没事。”
况嘉一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说他还因为那封情书的事情纠结,那也太奇怪了。
但谢绥抑为什么要把它带走,况嘉一自己也曾经收到过,但他从来不拆开看,因为不感兴趣,一般都是礼貌的回绝。
谢绥抑的性格比况嘉一更冷,按道理只会比他做的更绝,但谢绥抑不但看了,还带走了。
况嘉一想不到除了谢绥抑对她感兴趣之外的第二个理由。
所以谢绥抑收是因为感兴趣?喜欢?
“我靠靠靠靠!”周任航口里咬着面包,抓着况嘉一手臂直嚷嚷。
况嘉一正烦着,问:“怎么了?”
“那!那!那儿!”
况嘉一随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谢绥抑和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女生背对着他,没穿校服,白上衣搭配棕色短裙,柔亮的长发垂过肩膀。
“悄悄凑近点,去听听。”周任航拉着况嘉一往那边靠。
况嘉一被拖着往前,脚踩在地上发出很大声音,周任航低呼:“你小声点。”
况嘉一仍然没收敛,周任航不得不停住脚,但谢绥抑貌似已经发现他们俩,眼睛若有似无地抬了一下。
女生还没意识到,将怀里抱着的盒子递过去。
不用仔细看况嘉一也知道那是什么,他太清楚了,酒心巧克力,邓莹很喜欢吃,怕胖又不敢吃太多,每次还要问况嘉一吃不吃。
况嘉一不喜欢吃这个,很奇怪的味道,又甜又不甜的。
谢绥抑不喜欢吃甜的,应该不会收。
出乎意料的,谢绥抑接过去了。
女生显而易见的开心,况嘉一能看到她侧脸鼓起的弧度。两人并排往教室走,女生双手背在身后,小幅度地蹦跳。
想到最开始,况嘉一送汉堡,送药,连接杯水都要被拒绝。对比现在谢绥抑的态度,况嘉一觉得有点酸。
“就这么结束了?”周任航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况嘉一冷声反问:“你还想怎样?”
“不是,我想着就算他拒绝,也拒绝不了。”
况嘉一不解,“为什么?”
“他不是说不了话吗。”
“....下次别拉我出来了,先治好脑子。”
“什么啊。”
下午体育课,明德为了提高学生身体素质,增加了期末体育跑步测试,体育老师担心期末不及格的人太多,直接拉长了距离,每节课要求男生集体跑3km。
虽然没有时间要求,但也不能跑太慢。
三圈过后,况嘉一有点喘不上来气了,说是集体,跑道上大家都是各跑各的,况嘉一挪到最内侧,想停一下。
谢绥抑从他旁边跑过,掀起一阵风,他领先了况嘉一一圈。
况嘉一咬咬牙,手在膝盖上撑了一把,憋着一口气生生跑了下来,最后停下来那几步他感觉是踩在云里,脚下都是虚的。
“打球去?”班里有同学来叫况嘉一。
况嘉一摇摇头,汗顺着下颌往下滴,他反手抹了,哑着音说:“你们去吧,我不打了。”
他现在走路都费劲,坐在地下休息了会,一身的汗粘身上,况嘉一想去洗个澡。
体院馆的浴室在翻修,洗澡间前只有一张帘子做遮挡。况嘉一走进淋浴间,找到一个没人的空位进去,拉上帘子,脱了衣服才意识到他自己没带毛巾。
抓着帘子站了会,况嘉一还是拉开它出去,到换衣间拿毛巾。
推开门,和谢绥抑碰上,况嘉一愣了愣。
这时候还在体育课中,来淋浴间的人不多,况嘉一之前也从来没在这碰到过谢绥抑。
今天太热,又跑出一身汗,来冲个澡理所当然地正常。
况嘉一往旁边让了让,他没打招呼,谢绥抑也没做停留。
拿了毛巾,况嘉一重新往淋浴间走,水声稀稀拉拉的,听得出来只有几个人在洗。他回到自己之前那个位子,想也没想就拉开帘子。
潮湿的水汽涌上来,伴随着细小的水珠,溅到况嘉一脸上。
谢绥抑侧着身冲头发,水流顺着后颈不断下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干活,他手臂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水流下更加明显。
听到动静,谢绥抑眼尾扫过来,他全身**,对上况嘉一呆滞的目光。
“对,对不起。”况嘉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他慌张地拉上帘子,匆匆忙忙地往另一个空位走。
在淋浴头下站了还几分钟,况嘉一才打开水。
水淋下来冲湿了况嘉一的衣服,他才意识到没有脱衣,又匆忙关上水。
一个澡洗的又长又狼狈。
幸好是最后一节课,况嘉一等到六点多,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溜回教室,迅速又镇定地收好东西回家。
晚上,况嘉一呈一个大字型瘫在床上,天花板的顶灯晕开一圈圈的光,他不敢闭眼,闭上眼睛下午浴室的场景就会马上浮现在眼前,尴尬的劲已经过去了,但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环绕着他。
况嘉一坐起来,抓起水杯灌了几口,低下头烦躁地搓头发。
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脱了才发现谢绥抑身材这么好。他和况嘉一都瘦,但不是同一种瘦。况嘉一身上的肉松松垮垮的,而谢绥抑的肉眼可见的紧实。
即使没有特意去看,但况嘉一还是看到了腰腹以下的部位,垂在胯间。
况嘉一猛地拍自己脑袋,又栽回床上,埋进被子里,低低的骂:“操…”
最后怎么睡着的况嘉一不知道,他睁开眼时太阳早已从窗外照进来,况嘉一掀开被子神色不明地往浴室走,而床单上留有一滩深色的痕迹。
水流声里况嘉一脱掉内裤,一股淡淡的腥味弥漫在鼻间,他迅速地洗掉内裤,冲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做完这一切,况嘉一撑在洗手台的两边,无助地抬起头。
心仍在胸腔里跳个不停,没来得及遗忘的梦境再度重现。
况嘉一梦到那个浴室里,他不再是看着谢绥抑洗澡,而是被他压在墙上,能感受到谢绥抑身上的温度,喷在他颈边的热气,甚至还听到了低低沉沉的喘息。
他被谢绥抑紧紧地扣在怀里,侧脸相贴,唇与唇不过毫米。
一个荒唐无比的梦,况嘉一却因此遗精。
那个因为谢绥抑长得好才对他好的理由被推翻,从开学到现在况嘉一所有的行为有了新的答案,是合理且唯一正确的答案。
他喜欢谢绥抑。
不是单纯朋友间的喜欢,是像女生给谢绥抑写情书、送巧克力那样的喜欢,是想和谢绥抑牵手、拥抱、谈恋爱的喜欢。
窗外沉睡了多年的蝉破土而出,爬上树干,展开翅膀,发出今年的第一声蝉鸣,昭示着夏天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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